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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立春
贪颚一路逃到迷阵之外,便见一人自山下来,手中缠着方才那只青蛇,只见那人容色平平,一副书生打扮,正是那施术改换了相貌的傀儡之王:君绐。
贪颚顿觉心中惴惴,如遭恶鬼,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歪倒在地,叹道:““就知道你在山中,却不肯来救我,害我险些叫那道士打得魂飞魄散。”
君绐取下古玉予了贪颚,随即放了那青蛇,青蛇隐入林中,再不见踪迹:“商齮幻体将息在此,尚存几缕残灵,于你大有裨益。”
贪颚像还存着做人时的劣性,急忙收下,细细把玩一番,欢喜得忘形:“这等的美玉,也不枉我如此劳心费神了。”言罢,又瞥了一眼君绐,道:“我方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泄露了双生的事,也是没有法子。”
君绐却不欲与他多言:“商齮可是取走了阵眼?”
贪颚只做得一副惊诧不已的模样,直起身道:“正是,这商齮实在是厉害,那护观法阵连你都破不了,她却一下取走了阵眼。可惜她居然又附了灵力去固阵,你还是没法进那宗庙。”
君绐原忖度此阵只困他等活傀,因而有意引商齮幻体来此破阵,如今阵破,可见他所料非虚:“无妨,那阵本为卓尔布下,世代加持而成,她虽固阵,终究乱了阵法,并非长久之势。”
贪颚此行略知商齮与卓尔之前尘,不免心中叹惋,有意试探道:“那卓尔果真没能修成仙人?”
不料君绐回首瞥了他一眼,贪颚心中一惊,只做一副哀婉之色:“好一对冤家,实在可惜了。”君绐嗤笑一声,因答道:“我亦不知。”
贪颚怔了怔,不由得侧目,君绐被困于护观法阵之下多年,便是连其中的书文都一一熟读,又怎会不知卓尔之生死。顷刻,贪颚自觉失态,佯作疑惑,道:“你先前在那宗庙里头待过,应该知道的啊……难不成是有后人不知其生死,胡乱立了个牌位?”
君绐不答,反问道:“平阳观中成仙之术,唯有炼得活傀,再转活傀之灵于卓尔之身,方可助其长生,得其秘法。可借来的长生秘法,果真能修成仙人吗?”
贪颚心中惊疑不定,正不知他所言何意,便见君绐霎时间隐入山林中,又不知往何处去了。贪颚立于原处,眼中释出一片灰绿的符咒,颈肩的青黑微微探出,蛇目黑沉,不见一丝光亮。片刻后,黑蛇藏入怀中,贪颚便自衣袖间取出那枚古玉,引符咒入内。只见贪颚双目幽绿一片,古玉愈发莹白剔透,便见其上乍然浮现出商齮的身影。
贪颚收了手,道:“他不会放你出来的。”
商齮冷眼看着他:“我知道。”
“卓尔他……”贪颚正欲言明,不料商齮顷刻间如烟散去,他顿觉灵体一痛,跪倒在地,喘息片刻,直望着地上的古玉,心中惋恨了一阵。半晌,他站起身来,望着平阳观外的山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那厢,许正心与正清对立于观门前,自那青蛇传音而来,许正心便是连剑都忘了收回鞘中,剑锋上还虚浮着金色的符咒。他修道素来有别于寻常弟子,天生异法,乔子敬说这是剑意,他的道:“师兄……”
正清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他,随后伸手去取面具,又不知为何顿了顿。只见他缓缓将面具摘下,便见那面具后是一副与许正清极为相似的容貌,只是瞧着年纪更轻,且生有青纹。
许正心心中便已明了,霎时间五味杂陈,如巨石于胸:“又或是兄长……”
许正清原是许家大房嫡出的三公子,名曰许正心,而许正清原是他的孪生哥哥,他二人出身显贵,生于帝都,因降生时天现祥云,便有道人登门而贺,他二人命相不凡,是为贵子。只是天道无常,他二人同生一胎,未免冲撞,定有一人多生病痛,天命不永。此人便是许正心。
他二人的母亲谢氏,出身清贵名流之家,因育双生子亏了气血,一时气若游丝,险些丧命。方才灌了汤药,苏醒过来,听闻此事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时气急攻心,又昏死过去。
谢氏的母亲刘氏见此,便要将那道人撵出去,那道人却不肯离去,直言与家主许子雍有故,欲与之相见。刘氏只道他言行疯癫,为人狂悖,断不可信,一心便要将他赶走。不料那道士方出许宅,许子雍匆匆赶来,行了大礼,直呼世叔。
那道士被许子雍请回家中,方才说了来意,若想为双生子延寿十年,便要随他上山修行。
许子雍闻言,思虑半晌,不曾应答,这话便传入了方才苏醒的谢氏耳中。谢氏挣扎着要去见那方士,刘氏原本不肯,谢氏却执意起身,刘氏便只得令下人将她抬了去。
谢氏见了那道人,苍白着脸勉力笑道:“先生,你与我家有故,我是晚辈,按理要给您行礼,只是我如今身子不济,望您见谅。”
刘氏见此不禁落下泪来,那道人连连道:“不敢不敢,夫人生产未久,气血有亏,应好生保养为宜。”许子雍叹息一声,道:“怎么不在房中好好歇着?”
谢氏神色惨然,落下泪来:“先生高义,欲救吾儿,妾身不胜感激。只是我怀胎十月,今日又苦苦挣扎了一日,方才生下他们。又怎么忍心送他们离去?”言罢,挣扎着要起身,刘氏连忙去拦,谢氏只按着她的手,跪倒在地,道:“望先生垂怜。”
那道人见此只是叹息:“是我唐突了,还请夫人见谅,如此大礼,折煞老朽了。”许子雍连忙上前,与婢子及刘氏一同将谢氏扶起,耳语道:“你何苦如此?”
谢氏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因对那道人道:“先生若肯施大恩,妇人愿折寿十年,但求吾儿此生无恙。”
那道人见此作揖道:“恕我今日冒然登门,愿夫人诚心能感天地,老朽告退。”言罢,便起身离去了。许子雍欲留他用饭,道人只道:“我还有旁的去处,今日登门不过是见那两孩子天资聪颖,偏命数不佳,若能随我上山,或是两全之策,如今看来,是我冒失了。”言罢,自怀中取出一枚符箓:“倘若来日令公子体弱,有了这个,可保一时平安。”
许子雍接过那传符,拱手道:“多谢世叔。”
那厢,谢氏闹了这一场,又被下人抬回了房中,刘氏令下人取了汤药来。刘氏一面喂着谢氏汤药,一面道:“你何苦去那厅上见他,那就是个疯癫的道人,纵然与许家有故,也不会真叫他把孩子带了去,白白累这一场,岂不伤身?”
谢氏喝了汤药,淡淡地看着一旁睡着的两个婴孩,随后招来近侍让乳娘将他们带下去,因对刘氏道:“我拿命换了他们两个,谁都不许夺了去。娘,你也不必为我操心,我的身子我是知道的。你今日特来看我,我正好也有事要同你说。”
刘氏留下人取走药碗,方用帕子拭了谢氏唇边的药渍,道:“我怎么能不操心,你是我娇养大的,你哥哥不争气,你爹也最疼你,听得下人报信怕是急得魂飞魄散了,只是公事未清,不得脱身。如今你的身子要紧,有什么旁的事,往后再说吧。”
刘氏要扶谢氏躺下,谢氏却不肯,只拉住谢氏的手,道:“我听说三舅如今在为表哥的婚事烦心?”
刘氏也有些恼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时小人端了茶水来,刘氏正恼,只叫他们撤下去,谢氏却道:“这茶是小叔今年方送来的,尝尝吧。“
刘氏便接过茶尝了一口,一时有些惊诧:“这……”
谢氏望着那茶,有些出神:“我猜表哥的婚事现下还没有说定,心中倒有一个人选,许家三房有个嫡亲的妹妹,名唤窕君。我也曾见过,她端庄持重,颇有大家风范。许家的商铺原是她父亲管着,偏偏她只一个嫡亲的哥哥,自幼体弱,不能理事。如今商铺都交给了大房,她母亲早些年病逝,嫂子又是个木头菩萨,也不济事。她帮着管家,竟也井井有条,让人瞧不出错来。娘以为如何?”
刘氏细品着那茶,道:“倒是不错,你已嫁入许家,你表哥又与你夫婿是同窗,若再娶了他妹妹,我们三家往后自然会守望相助。”
谢氏唇角勾起,眼里却不见一丝笑意,神情莫测:“是啊,是同窗,往后相见,又是另一幅情形了。”
不久刘氏同兄嫂商议后去了许家议亲,便将此事定下了。
一恍十二年,许子雍右迁太常寺卿,其妻谢氏病重,二子许正心自幼体弱,终日缠绵病榻。族妹许窕君方至京中,便奉许家大房太太李氏之命,前来问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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