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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巷惊魂
古巷的风景总是怡人的,现在于秋初,青石小路上笼罩着一片能遮天的大树,树叶随着行人的欢声笑语掉落,似是不在万物凋零的秋季,而是春季,落叶翩翩,舞着霓裳羽衣曲。
而此时,青石巷里走过两个身高不一的人,一人架着腿跳跃着,一人立定神闲的笑看那人蹦哒。
“怎么了?刚才还崴到脚了?”
这条路往日行人络绎不绝,小路侧面往常也会开着几家杂食铺,今日许是大中午的天就有点黑了,是大雨前兆,行人都匆匆跑回家去收衣服,店铺也都关了,这条路此时就落了这两人在此处。
不提还好,一提更气!袁俫深吸了口气,“这天看着也要下雨了,二少爷可以回去,小人可以自己走!”
萧巳继却“诶”了声推辞,叉着腰笑道:“不用,小美人颦颦细语,模样娇俏,少爷我喜欢得很,送美人回家去爷乐意。”
“……”
如果他不是个男的,这人简直就是登徒子典范,这么久了没人治治他?
见姑娘眼帘深压,萧巳继有点诧异,以往他这么说,隔壁村里都知道他名声,打他倒是不敢,但是都会给他一顿骂,这小妞怎得跟其他姑娘不一样?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真的好怪,从刚刚见她就觉得她很不一样,果真难道是花巷姑娘么?
袁俫原本想要给他一拳,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也太便宜他了,便皮笑肉不笑道:“少爷今日好有闲情逸致,不在府里读书,跑出门来玩么?”
一怔,萧巳继似想起什么,瞪大眼,一下明白了,往前几步靠近他,“不会吧,你收了爷的钱,还要去告状爷?!你有没有良心!”
袁俫看他靠过来,也跟着往后退,狠狠挑了下眉挑衅,“我没良心?你自己有没有良心你问过自己没有?”
不明所以,萧二少爷不知道自己哪犯着这娘们了,斗嘴大战一触即发,他气得嘴快歪到耳朵,“我?我怎么没良心了?是你这女人收了爷的钱,现在你还想害爷,你说是谁没良心?!”
袁俫也不相让,猛地往前一步呛他,“当然是你!是你送给我的钱,先前就是你把我害得喘不过气,这是你赔给我的,可不是我先前承诺你的给钱就封口的那个钱!”
“……哈。”萧巳继气笑了。
他没想到啊,他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去整别人的,今日反倒被别人摆了一道。
“你……不可理喻!妇人之见,爷不跟女人争论!”原本想骂出口,萧巳继低头,却见他清澈的眼睛里盛满火焰,心里一愣,说不清如何,心内激荡了下,一时脏话都收了回来,说出口只有软绵绵的这句,一点不像以往萧二少爷的风格。
原本以为说出这句话就算是息事宁人的二少爷没想到,却是这一句才彻底惹怒了袁俫,原本袁俫只是有点愠怒,现在火山完全爆发。
他眼睛死死瞪着萧巳继,直接上手揪住他衣领。
这人怎么一副老旧思想,张口闭口妇人家妇人家,女人怎么了?即使他是男人,他也没觉得女人有什么不如男人的,他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男女平等,这人却怎么一副封建主义?
咬了咬牙,袁俫眼眶发红,他娘亲就是被这种封建的人给害死的!
“女人?女人也可以把你打得还不了手!”
萧巳继呆住,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子,他指了指自己,似是不可置信他这句狂妄的话,“哈,你说什么?是爷听错了么?就你这女人?……小胳膊小身板,脚还瘸着,还想打爷?”
袁俫自诩好脾气,自小都没生过几次气,今天这一见,可算把以前没生过的气全吃饱了。
他看着面前这人,学着他从鼻子里嗤声,冷笑道:“小样,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
萧二少爷也特别能杠,大张开手臂,他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女人,嘲笑道:“来啊,来,往这打!用点劲打!这,这!”见他发红的脸庞,萧巳继更是嚣张地指了指脸。
“!!!”被他这动作激怒,袁俫因着腿不便,于是跳着一只脚,身子往后撤了一半,就往前一扑。
“唔——”
“轰隆——”
天上同时打下一道雷,似乎离得不远,声音震耳欲聋,小巷中依旧无行人,但是有风从衣袖穿过的呼呼声回响在耳边,耳畔还留有雷声的余韵。
袁俫睁大眼眸,眼睫颤了颤,眼眶里的怒气消逝,取代的是惊恐和惊吓。
小巷中有两人,一人靠着石壁,一人压着那人靠在石壁,两人一动不动,抵在一起,画面犹如静止。
“……”
“……”
是风声过大,还是谁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后猛烈弹奏的乐曲响彻云天,竟盖过了雷声。两人倏地分开,一人被推得狠了,后脑勺撞在墙壁上,撞出一条血渍来。
“啧。”一道痛呼声从空巷中传来。
袁俫自己坐在地上,更是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眼眶还保持着方才的大小丝毫不减,身上裙装被他自己坐落扯了几扯,浑像被人撕裂开来,他却仿若不知,被吓得几乎是丢了魂。
萧巳继则是捂了捂后脑勺,把手伸到跟前,看了一眼,就爆了句粗口。
他看了眼地上姑娘,自己手上的血让他爆起的怒气刚要在他身上爆发,却在看到他震惊的瞪大眼眸宛若木偶的动作时,一刹那怒气一点即化,都消失殆尽了。
“你……”
为什么突然就不想生气了?二少爷有点搞不懂自己。
袁俫还捂着自己的嘴,眼眶逐渐变得血红,坐落在地上像是石化了。
原本就不太擅长说这种话的萧二少爷皱着眉,想到自己家世富裕,养多一个女人也不是个大事,便随口道:“这事你不必在意。若是你还特别在意,恩,我可以对你负……”
他话还没说完,袁俫依旧魂不守舍,却是站了起来,直愣愣看着他,眼里的一点光似乎也随着雷声没了。
这眼神有点像是奔赴赶死,萧巳继喉咙噎住般,止了声。
有人说,雷声是天公的悲鸣,一声一响打在心上,敲在脑海,都在诉说着痛苦,发泄着苦闷。可此时的雷,不若说是袁俫心底无限放大的悲伤呐喊。
他亲了一个男人?
袁俫扯了扯头发,脑中神经还没反应过来,感受不到疼,他不知不觉走向自己的院子。
除了母亲,他自小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他还没体会过初吻的甜蜜,怎么就赔给了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见他摇摇摆摆从袖里拿出钥匙开了锁,萧巳继一直跟在后头,脸上落了几点雨滴,真的快下大雨了,他的眼里却只看到面前茫然失措的人儿。
萧二少爷承认,他第一次感到了愧疚这个情绪。如此热烈,像要把他脑中其他事物都赶走,独占一方,只剩下它。
可明明是这人先扑过来的,为什么更内疚的是他?
萧巳继还是想不明白。
也许是这人开门颤抖的手,也许是他那裂了一片的外裙布料过于显眼,刺痛了二少爷的眼,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他往前走了几步,扯开袁俫的手,堵住了门。
“我说了我对你负责,你不必如此的!”
听到这话,眼睛血红的袁俫身子一僵,扶着门框的手霎时发起抖来,转过身来,抬眼看他。
萧巳继没觉得自己的话什么不对,他这模样,不就是姑娘家想要个负责的话吗?何况……还是花巷姑娘,他还担心自己家里人不同意呢,这女人怎么感觉骨子比他还硬。
袁俫死死抿着唇,手抬起来,突然扯开一笑,带着洒下来的雨水,全身倾覆,给了他一拳。
脸上措手不及的挨了拳子,带上了面前人全部的力道,是疼的。
萧巳继低头看他,条件反射的捂住脸,原本想打回去,更是想骂他几句让他长长记性告诫他别惹小爷。但是当看到他眼角不动声色落下一滴浑浊时,往日不可一世的二少爷闭了嘴。
闭了闭眼,似是忍耐了极大的委屈,袁俫吐出一口浊气,从齿缝里吐出话来,“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你哪里知道什么?”
二少爷先前被他罩住了眼,这时回过神来,才看到门上挂着的牌子——“袁”字,想起狗蛋说的那位女先生姓氏,刚想拉住面前人的手,说是他先动手而不是自己的萧巳继突然就沉默了。
“……”
沉默的间隙,萧少爷看着这人,心里还是不自觉道,是他对他太温柔了?这人就敢这般放肆。
误打误撞,他的沉默在此时却是最好的,袁俫看着他,那一腔愤恨顺着眼眸低下,从眼底慢慢淡化。
袁俫原本便只是有怨,自己根本不喜欢男人,因着母亲,对男人也很是嫌恶,他宁愿自己是个女人。可凭什么?凭什么他今日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不知哪来的男人所气,还亲了他,这看起来还是他主动的,他便更气,气的更多的却是自己。
深呼吸了口,果然冷静了许多。
袁俫也跟着他一起沉默。
雨从屋檐淌下的水滴在肩膀,耳畔落下稀拉的雨声,濡湿了一大片衣服,似有所感,袁俫眼里的血红也随着冰凉的雨水下了去,脑中清醒了许多。
他抬起头,以为萧巳继被他这一吼吼得会恼羞成怒,抬眼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清水眸里。
雨声嘀嗒,心声颤颤,心灵浑带着灵魂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这双眼睛,是少年独有的单纯和温润。
明明是这么莽撞的一个人,哪来的温润。
冲击感过强,袁俫睁大眼睛,心中的郁结不知不觉就一拍而散却不自知,眼睛被那一双眼睛吸引,陷入漩涡,引入磁场,竟忘了眨眼。
几个间隙,还是他率先别开了头,低下头大骇。
呆立在门槛处的萧二少爷根本不懂他的心思急转,看他似乎没那么生气了,想起今日自己做的事情,以往他没觉得如何,今日看他这样子生气,这样子哭,却头次感觉心里的愧意铺天盖地,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是有点混账,所以他方才一直也有在反思自己。
可想了想,他又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哪里做错了?
可面前这人刚才那样子哭,现在泪渍还在眼睫毛呢,这些不都在昭示着他很混蛋吗?
萧巳继很疑惑,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的困惑萦绕心头,疑惑他就要问出来,萧二少爷没有那个忍耐的脾性和性子,“不然你跟我说说呗,我不知道什么?”
世上大概真的有这种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听的人火冒三丈,想动手哗哗哗几刀毙了他,好让他闭嘴。
打开木门,想着都是自己把自己的情绪都渡到萧巳继身上确实不对的袁俫开门的手一停,回头看他。
看他眼神,萧巳继一愣,眼睛转了几来回,转回来后见他还是这么看着自己,似乎在想自己身上哪块肉砍下来卖得比较值钱?
萧巳继这回倒是福至心灵,抬起手,僵笑着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
推开门,入目是空旷的院子,院内没有多余家具摆放,从台阶下到台阶上,都只有几盆盆栽。
大厅还是有一圜小天地,但是也没有东西放置于此,看过去就能看到底,毫无悬念,大概除了几个长柱,侧院的床,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萧巳继看着,有些愕然,“你家这么穷?”
“……”刚搬来此地还没开始置办家具的袁俫。
一拍手,想着要补偿他,萧巳继笑道:“这好办,爷给你买!你想要什么,明天爷带你去!”
袁俫再次深吸了口气,把他伸过来的手拍开,“萧少爷不必如此,我一小女子以前与您素未谋面,今日初见便如此厚礼相待,也不需……”
萧巳继笑嘻嘻,“好的,我就当你同意了。”
“……?”
袁俫张口,想反驳,那人却已经拿起门旁他这两日用的油纸伞,走过来撑在他头上,“走吧,一起走过去,你这里没有回廊,下雨走个厅还要撑伞,你家真的……不太富有。”萧二少爷想着,应该不能再像之前无所顾忌的说话,这人又该生气,他琢磨了下,便说出了后几个字。
袁俫:“……”这不还是嫌弃他穷吗?区别在哪?换了个词吗?
萧巳继却特别开心,拉过袁俫的手,就让他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为了能照顾下他的腿,好走些,边牵着过去还边跟袁俫搭话,“我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挺新鲜的。”
袁俫看着脚底下的泥土走路,闻言看向他,“以前没有过吗?”
不是少爷吗,庞大的家庭体系没有吗?在家里没个表弟姑啥的亲戚?朋友家也没去过?
似是看穿他心里所想,萧巳继点点头道:“没有,以前觉得去别人家太没档次了,那些人家里好穷,爷都瞧不上,家里面连个沙发都没有,能算家吗?”
袁俫就沉默了,看着家徒四壁:恩,您好高贵,怪不得没朋友。
这回萧巳继大概是猜不到他心里所想了,只一拍手,突然想到一事,“对了,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明天吗?”
袁俫看他:“!!!”
“哦,你惊讶我为什么叫你先生吗?你不是村里唯一的女先生嘛,大名鼎鼎,久仰久仰。”萧巳继特意拱拱手,嬉皮笑脸的。
过了本就不大的主院,袁俫拿过他手上的伞,把它收起来,抬头跟他对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巳继用下巴示意了下门外,撞了他一下,笑道:“诶,知道你是我老师的时候,讲真的,我觉得你不太配,毕竟你就一介女流,能教什么东西。”
“……”袁俫觉得自己应该开始适应他的出口无章,出言不逊,以及要理解他好像养尊处优惯了不太明事理的样子。
毕竟,未来应该有段时间他要教历史给他,要相处好一段时间的。
于是轻声笑道:“恩,知道你是我学生的时候,讲真的,我觉得你就像那兔子也不愿吃的窝边草,毕竟你就一介脑子不太灵光的混混,教你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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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嘛,争吵过后更甜蜜,十九岁,风华正茂男孩子们的友谊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