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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鸡鸣晨晓天微亮,气温降到了近三个月以来最冷的时候,臭狼抱着溯儿,整只狼缩到了我的怀里。不巧,我正准备起床召集兄弟姊妹前去夜巡,一动身,臭狼果然醒了,揉了揉眼直问:
“岐儿,天亮了吗?我好冷。”
我忙将他按回了被窝里,自己起来了。
“我该去夜巡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
我道,忙将夜巡服穿好。这身还是臭狼帮我用旧衫改的,暗黑的布料看不出来新旧,我随便穿着,然后开始穿长靴,臭狼也侧着身子随便看,待我起身他又开口:
“岐儿,我有点儿想吃那个金丝枣,一会儿回来给我摘两斤吧?”
说完,他又躺好在被窝里了。
夜巡很无趣,很多人都说夜路走多了会撞鬼,可我从来没遇到过,遇到了也不是在外头,都是在屋里或者院子里。平地里一望过去全是高大的树和落了满地的枯叶,杂草总是会缠住我的小腿,没什么刺激新鲜。到堂里后几个老族长说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夜巡,往后不必麻烦了。
因此,同行的不止是我和六个孩子,还有这次参加夜巡的四十一个人。只是今天巡逻的范围十分的广阔,从与岐山接壤的那个小庄到与东城靠近的山脚,路过家中我忙去拿了件披风和一壶茶水。
七七四十九人,有男有女,有狐有狼,每个人几乎都认识,一路上话话家常,谈论古今异事,也有说闲话的,我听到了就当耳旁风,其实我心里都明白,我难受的是,在别人眼里,臭狼对我的好成了一种罪过。有人支持,有人祝福,有人嫉妒,有人鄙视。我会因为一两句话而倍受煎熬,好在棪子在身边,有他和我说说话,我觉得自己好受多了。
棪子近日瘦了,我知道那先生已经忙完了外头的事,回来看过他了,可是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也向我坦白分居两地的日子过得很不如意。我笑他傻,人家教书总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回来住的,那么多孩子在学堂要人照顾。棪子不听我的,只道:
“你不知道,因为这事我们吵得厉害,我总不能因为他把药铺扔着吃灰吧,我是师父带大的,他们是好友,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被骂的那个。”
我直皱眉,骂道:
“你要是真的跟人家搬出去住,我头一个骂你!”
谁想他听了反而有理起来,直问我:
“可是我就想天天和他住一块儿,狐狸,如果是你和我师父呢?要是你也不和我师父住一块儿,那我保证不用半个月师父人就疯了。你不喜欢我师父,你不知道舍不得是什么感觉。”
“这能一样吗?”
我忽然被噎得死死的,却没办法反驳,直到巡了半圈巽风泽我们才又说起话来。
“狐狸,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里,我知道你心疼我师父。”
棪子说着,牵了牵我的胳膊。我很想告诉他,自己不是生他的的气,可是他这副认错的样子好玩儿得很,和臭狼一样一样的。
“哦,你说,我怎么心疼他的?”
我笑,他也笑,掂了掂我的短剑直问:
“我师父和我说的,但他也没细说,光说你怕他受伤。”我说大夫嘛,都是这样儿,见不得血。这种事儿都是外人才看得出来的,那年玉儿不见了,换做别人一定也离开这里了,可是狐狸,你留了下来。”
我不愿意想有关臭狼的一切,聊着聊着,给他说了溯儿的近况。棪子特喜欢孩子,说自己也去过元宝家几次,觉得君儿那孩子乖巧安静,特别喜欢。我建议他预订人家做徒弟,这样就有理由天天去看她了。君儿也快周岁了,比溯儿小三个月。这孩子恬静,元宝总是带她去山间野间玩儿,家里也没别人需要照顾的,所以君儿算是被照顾得好。我想,等她们再大一些,一块儿送去学堂里,彼此有个伴儿。
“成不成家的也就这样,不如认个徒弟,顺便还能做半个孩子。”我道,他自己也笑了。
“成家我也觉得悬,我听你的。”
因此,一路我们又谈起拜师的规矩。一想君儿还这么小,元宝也才十几岁,他狐亲不一定会答应的,又搁置了。
一圈下来,我们巡到了正午才歇下来。他们说堂里做了大锅饭,要一起去吃,我原本也饿得和他们一块去了,到了半路想起来臭狼要吃金丝枣,又匆匆离开了。
以花街为中心,大约东南两千米处有一条小溪,溪的左岸是草地,右岸是一片树林。我背了个小竹篓在身上,一边打枣子一边捡,金丝枣树枝有许多长硬的刺,也不需要爬上去,掉在地上的有些都坏了,我挑挑拣拣了一会儿,日头竟然也西邪了两分。
到小溪洗了洗手脚,我才发现自己的肚子饿疼了,忙洗了点枣子吃,一路上心口的灵玉就一直动弹,臭狼心书来教训:
“人家都回家了,狐狸怎么还不回来?别管我了,我一定要抱着溯儿出来找!!”
我不想理他,快步走回家了。许是他今日要去看玉儿,才到桥边我就闻到自家后院飘出来一股鸡汤的香味儿,跑进家里一看,臭狼果然背着溯儿在忙活包装那几只乌鸡。
“岐儿,我等你开饭呢,怎么这么晚?别人都准备午睡,对了,先去吃饭,吃完换个衣服咱们去看崽子。”
他问着,我乐得把竹篓放到他手边,笑道:
“不是臭狼要吃吗?溯儿呢,溯儿吃了什么?唉,我不太想去…”
臭狼听了忙洗了洗手,将背带松开,我忙也抱过孩子。只听臭狼笑话她:
“蒸了点儿地瓜和奶粉,特别爱吃。”
我摸了摸溯儿的肚子,果然有些涨肚。她饱了,我和臭狼还饿着,只好先把她放到摇篮里睡了。臭狼因为一早上杀了三只鸡血腥味儿特别重,一定要洗了澡才肯吃饭,我只好先盛了饭菜。早饭我没回来吃,臭狼煎了蛋和萝卜干还剩着,那锅鸡汤也是这样,陶锅放在炉子上一直用小火煨着,旁边只有一个放勺子的白瓷碗。
等他来狼吞虎咽时我也忍不住说道:
“饿了就先吃,为什么非得等我?玉儿又不在,客气什么。”
臭狼看了眼溯儿,小声说道:
“可是岐儿也会等我,一家人不一起吃有什么滋味,我用手机找了食谱,你看这个卤水茄子怎么样?”
那种期待夸奖的眼神,我懂得不能再懂了,忙咵咵两筷子往嘴里塞,说道:
“好吃,不过臭狼比它好吃,什么时候把臭狼烤了吃。”
我知道自己说话不分轻重,臭狼却也不骂我,只道:
“等我走了,你要保留好我的尸身,这样将我放在自己的庙宇里受香火,还能再回来。算了,我还是交代棪子吧,我真怕岐儿把我交待的都忘光了。”
他笑得认真,看不到我顿时冒出的泪。我不是很了解自己,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不能没有他,就像一件穿了很久的衣裳,哪怕缝缝补补我都觉得这件衣裳是最贴身的,一点一滴,所有的气息都能让我觉得舒适、平静。臭狼就是这样,可是他总是用手捂着自己的不堪,对外都是一笑了之。
许多人都是这样的,不一定需要谁的疼爱和怜悯,臭狼是这样的人,我不想他因为我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如果他不高兴是因为我,那恰恰证明了我只是个自私恶毒的人,不是他所认为的好人。
我想了想,把饭吃了,着手到灶房准备做玉儿爱吃的花椒酥肉。步骤是:将瘦肉切成一条、木薯粉加水加些许花椒粒搅拌均匀成糊状、切好的肉条加少许盐用刀背拍打均匀、将肉条均匀裹上木薯粉糊、起锅下宽油加新鲜花椒粒爆香、捞出花椒粒用筷子下肉条尽量裹上少于花椒粒使瘦肉与花椒的香味充分融合、炸至浅黄色捞出复炸知道油分逼出一半即可、用漏勺捞出装盘。
因为花椒的香味太大,臭狼慢吞吞地吃着饭,等炸好了一盘就端着碗来了,用筷子夹走了几根去蘸了辣椒面吃。我忙将那盘都端到桌上去了,笑道:
“吃吧,我再炸一些。”
臭狼高兴得跺脚,我也吃了两根。其实这小菜真挺好的,就是花椒容易吸附在口腔里,吃着吃着就让人烦躁。
午后,我们拿出来一个大的竹篓,仔细用保鲜碗和密封袋把新鲜的肉和熟食装满了,又放了点枣和一些宝儿喜欢吃的甜点,已经塞不下了,我又跑去买了几支糖酸果儿插在一边,总觉得有什么忘了装上,可是问了臭狼,臭狼说已经够了,一看他手上拎了一袋子鱼肉干。
“溯儿背着去吧,这么远的路抱着多累。”
臭狼说着,已经自作主张地把背带拿了过来,还把溯儿抱了起来。
“我不去。”
我道,洗了洗手回屋了。臭狼跟了进来,怎么也想不明白,抱着半醒过来的溯儿直问:
“还真不去?咱也不在那里过夜,送了东西就回来了,岐儿,你不去玉儿一定生气,说你有溯儿就不要他了,走吧,换身轻快的衣裳,快。”
“那我去了,我可要在那里住几天,玉儿舍不得我,不会让我半天就回来的。”
我道,忙换了身简便的薄衣薄裤,臭狼突然杵在门口不让出去,只问:
“那溯儿呢,我是不能在外头过夜了,女儿在泽里岐儿舍得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烦躁得不行,往回扑床上一躺,舒服多了。
“这样,咱们先过去,去了再说,到那边刚好是玉儿下班的时间。”
我忙点头,把溯儿的小包捎上了,装了点奶粉备着,装了壶水和两张小毛巾。
太阳特别大,臭狼背着那些吃的走得慢,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撑伞,我们都满头大汗了。
“唉,臭狼猜猜我为什么不想出来?”
我道,将额头的汗水塞进了他嘴里,只听他啧啧两声,又苦笑:
“我知道,所以给两只狐狸打着伞呢。溯儿都一岁多了,玉儿心里还是有心结,岐儿功不可没啊。”
我气得越走越快,用帕子把溯儿遮住了,她也实在热得很,一路上哼哼着要下来玩儿,臭狼在后头追着,我只想使坏,想往他腿上砸石头。瞧他那副备着大竹篓的样子,活脱像只大乌龟。
“岐儿,你怎么能走这么快,等等。”
他道,将我拦了下来,沾湿了手帕给溯儿擦了擦脸,又道:
“溯儿,热了,要不要下来走一走?”
臭狼哄着,我听得发笑,直问他:
“走?人家还走得不太稳,要走到什么时候?”
我忙将溯儿放了下来,臭狼也跟着不解:
“那岐儿,你还把她抓下来。”
臭狼拿过背带打成了团拎在手里,我忙抱稳了溯儿,说道:
“一直背着晒太阳,抱一会儿。”
溯儿重了不少,而且活泼好动许多了,一路上时而要下地走时而哭着要抱抱,太热了要喝口水,要吃点儿馒头,时间不知不觉就被拖着过去了。到了玉儿家里,已经是黄昏时刻,臭狼觉着天黑前恐怕是赶不回去了,急急忙忙地说让我在这里等玉儿,他要回泽去了。
“你是不是有病?从前又不是没在泽外过夜。”我道,原本是不想留下来的,可是带着女儿赶夜路,那么冷,加上披风也会受凉的。
正在气头上,臭狼也不好说什么,抱过溯儿给她喂了些温奶,放在保温壶里,倒了一点儿在奶瓶里,我看着好像有些结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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