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溪终不及芷

　　钟穆正欲谢绝，只听秦然一声轻咳，示意他接受老太太的心意。“那……真是多谢您了。”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说到底，咱们两家是世交，送份礼是应该的。”说了一会儿口渴了，眼神示意，低声道：“小然，你去帮我沏杯茶，这下人们的手艺终是不如你。”
　　于是，秦然推开门进了茶水间。老太太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看向钟穆，眼里满是慈爱：“我年事已高，也没几年快活日子过了。这一生没什么遗憾，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孙子，他生性孤僻，有时候得罪了人都不晓得，你以后多帮帮他。其实吧，我也能看出来他还是挺在意你的，之前上学时曾向我提起过你，这孩子可不是什么人都往家里带的……”
　　老太太还想再说，钟穆也听的认真，“吱呀”地一声门开了，两人瞬间离得远了些，看秦然的眼神莫名心虚。
　　老太太捧起茶盏呷了一口，甚是欣慰：“这么多年了，你却还记着我爱喝雨前龙井。”
　　一盏茶毕，老人家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她拉住秦然的手。“就这么点路，不用送了。”又抬眸看向钟穆：“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呀！”
　　两人目送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出半个时辰，两对夫妻也回来了。所有人都站在门前，沈夫人和温夫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秦御史和钟大人居然透露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悲切。
　　秦然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钟穆，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老太太挺喜欢你的，下个月她老人家七十大寿，你可有空？”
　　钟穆朝他笑了笑：“我必到场祝贺。”
　　“这幅画你且收下，还有，字写得不错。”话才出口就被眼前之人抱住，“谢谢你。”此时正值日落，周围的一切也被映得温和。“那我走了。”
　　“嗯……”
　　心神摇拽却不敢贸然坦白，想近一步又患得患失，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啊……
　　太子府内，一位女子在伏案前执毛笔认真批阅着送来的奏折，不时皱纹，舒活完筋骨，大声唤道：“影一。”
　　影一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半跪于地：“属下在。”
　　“去查查太傅何去？”她修长的手指挑起茶盖，漫不经心道。
　　“是。”影一应声后随即消失。
　　叶衡溪一抬头便瞥见远处，书橱的一角叠放好的信纸。走至前，拿起最上方的一封信，细读起来。
　　“近日严寒，冻伤不少花草，那日见公子院中花叶繁茂，不知如何料理？”虽然皆为日常琐事，诚可见其心思细腻。思及此，叶衡溪轻笑一声。
　　“少主该用膳了。”影五在门外喊道。
　　“布置吧。”侍从鱼贯而入。
　　“少主，属下查到了。”此时影一满头大汗通禀。
　　“在哪？”叶衡溪举起筷子，犹豫了半小会，最终还是朝向清淡小菜。
　　“ 恒哲学院。”
　　且看这学院，呈扇形布局，各书院间亭廊相隔，环境颇为清幽。偏远有寒潭疏柳，残菊翠竹，甚是风雅。
　　教室内是前代贤士的画像，案上笔墨纸砚，排列整齐。低调质朴的摆设，似能掩去人心轻浮，微光悄透的窗面恰隔绝了世间喧嚣。
　　夫子教完课程，攸芷正欲回家，一旁的好友忙拉住她的衣袖，“芷儿，别着急，我刚听人说太子来这里，一起去瞧瞧？毕竟她可不是我们这般寻常人家平日里能见着的，据说有'清冷美人'之称…………”
　　“我就不随同前往了，我爹娘还在府中等我。”攸芷欲挣脱开，奈何体弱不得已被拖着，只得挥手让湘兰等会。
　　叶衡溪望着层叠的人群，眉头紧锁，颇为懊悔刚刚在门口和胡伯那老顽童扯了两句。
　　胡伯则找了个视角绝佳之地，搬来板凳，不知从何处抓来了一把瓜子，悠闲地望着眼前这番景象，心里暗自高兴：小叶子啊，我这是在给你制造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此时季成逸听闻太子到来的讯息，从容不迫地放下手中书册，理好衣裳，细细查探一番，慢步走出门。
　　随后的书童，不禁敝敝嘴角；他疾跑传报消息，太傅倒好……
　　被众人围拥的叶衡溪眼角瞥见那一抹淡黄的身影，正欲上前，又望见不远处姗姗来迟的太傅，忙冲出人群，拉起季成逸的手腕，拽他一起飞奔到清静之处，才止步甩开其手。一阵微喘后，反思自己之所作为。
　　季成逸则收回手藏于身后，斟酌后开口道：“太子此举不似之前的作风，莫忘了臣教导的礼仪。”
　　“只是偶遇故人，不愿相见，太傅莫怪。”叶衡溪心不在眼地答着，注意力全在闭合的大门上。今日未带面具，还是不被她瞧见为好。
　　此时攸芷被好友拉着往人堆里钻。尽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望见其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太子在仓皇而逃。叶公子的身影倒是与太子殿下有几分相像，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许是自己思念过度了。
　　立志观尽天下各色美人的夏楠不甘心，便向身边之人打探：“你可知这太子究竟是何模样？”心里也仅由一个寻常背影想象出一个绝世美人了，不禁咂咂嘴。
　　“这太子啊，生的一双绝妙的瑞凤眼，明澈又不失凌厉，身姿高挑……”
　　“小芷啊，怎地不追上去瞧瞧？”老胡萝卜跟个鬼一样，不知从何处冒出，在攸芷耳旁哀叹，愣是把攸芷吓了一跳。
　　“胡……胡伯，您怎会在此？”攸芷接连后退几步幸得一旁的夏楠搀扶着。
　　“小芷，这人你认识？”夏楠打量着面前之人。这位老人有点矮，大肚便便，整体似个球一样，衣衫朴素，还算干净，头发只用一根铜簪绾着，有些凌乱。
　　“嗯，是那位公子的朋友。”
　　夏楠一副我懂了的贱兮兮的表情，然后识趣地隐遁于人群中。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攸芷不禁为自己交友不慎而倍感忧伤。“莫非叶公子与太子殿下有关系？”她语调上扬，连白色指尖都带有激动的颤抖。
　　“额……对，叶七是太子的亲信。”老胡萝卜先是一愣，后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见攸芷心有所动，连忙加了句。“我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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