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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温柔陷阱
我一直在想温柔的人是否真的存在,在短暂认知记忆里,身边被誉为温柔的人,大都热衷于干一件事,给乞丐一枚硬币和屁用没有的善意微笑,然后写下一篇感动自己的文章或是空间说说。
此刻站在小护士墓前的医生强忍着泪水,反复忏悔自己的罪过,仿佛犯下大罪的人是她。墓碑正面刻着“献给此间最美丽的天使”,背面镌刻着“杉文彤享年二十二岁 36区救护队志愿者”。新闻媒体曾经简单概括报道,纯粹的医患纠纷。
不太敢去看其余两个护士的墓志铭,反胃感涌上喉腔,我借口离开,匆匆瞟过杀人犯们的墓碑,因为墓地的紧缺,被害人和杀人犯的墓碑相隔不太远,如果没有鬼魂之说,尚且无所谓,正因有这样死后文,生者会觉得死者之间膈应得慌。
追究起闹剧的源头,出奇得离谱。36区总指挥官与外区勾结,被后进入安全区不久的攻略组玩家知晓,且一点防备没有,让传信鸽发生撞毁物资箱的偶然事件,证实自己的罪行。攻略组这边也是脑回路清奇,见不到指挥官就杀人,甚至直接搞死指挥官的女儿。最后法院不按套路出牌,带头套就是不露脸,出人意料的罪行拍卖,在无人出价的情况下,直接枪毙三名玩家。攻略组没有选择救人,也没有见到指挥官面,意味计划失败了?庭审结束后,为安抚不知情者,对外宣称三名玩家是自愿成为血条实验对象,并革除医生的职务。想不明白为什么单单针对医生。假设楚有光和李逝告诉我的情况都属实,或者话仅说一半。攻略组仍要制定相应的计划与指挥官见面,赶在指挥官彻底丢弃36区之前,阻止他。可这样做和通关有何联系呢?
总感觉更大的骚乱要发生······
搞不懂其他人的想法,对困局也没有破解的灵光乍现,还要安慰不知其意的医生,面对居心叵测的李逝,我真是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啊。
医生还在祭奠,祁祁坐回长廊里,喝茶看书。我倚在樱花树旁,胡思乱想,准备先看看找到的石板。口袋里拿出手环,大拇指解锁,动作停滞,没有地方可以放手环。拿着手环的右手,没办法点击屏幕。先前不是放在桌上或者床上,就是蹲下来,把手环卡在腿上。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玩意一点都不智能,不会悬浮。
暖风沿着耳廓柔声细语,午间两点多的日头照在身上,即使是躲在树荫下,稍微也有闷热感,估计是我常年宅在家,不热爱出游的缘故,所以对阳光敏感些。无聊到观察起自己平日里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因为挖土伤到的伤口,结痂掉得干净,仔细看仍有深色的痕迹。枯萎的野花挣扎在指缝间,合并手指夹碎萎靡的成像。放下手,注视着这朵格格不入的野花,残缺的白色和发黑的花穗,难以想象它曾经鲜活的活过。指尖碰到脆弱的根茎,细想到没必要收藏破败的压花,不是所有人能欣赏来残缺美,与其将它摆盘到世人的嘴中,倒不如现在就让它烂在泥里,籍籍无名罢了。
“真是够走运的。”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嘴角还摆出讽刺的笑。天太热了,令人犯晕。
影子盖过光线,我抬头对上医生的眼睛,她的泪水忽地落在我的脸颊,轻声地呜咽此时比任何言语都要刺耳。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祁祁小跑过来递纸巾,小声询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回答她,不知所措地摇头。
“医生?”我小声呼唤她,用纸巾插去她的眼泪。蹲着身还要仰头看她,脖颈其实很难受,脚也有点发麻。扶着她的肩,我缓缓起身,让医生靠在我的左肩上。
祁祁拉着医生的手,问道:“全医生,你是解锁了谁的人物图鉴?”
我向祁祁投出疑惑的目光,她向我解释道:“进入墓地之后,手环会自动解锁一项功能,人物全图鉴。将墓碑对准识别框,会解锁该人物的图鉴,里面详细记载了该人物的生平。有两种模式浏览,一种是简单的文字浏览,一种是实景感受。如果选择实景感受的话,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祁祁打开她的图鉴,向我展示着操作。作为守墓人,她解锁了大部分人物图鉴。我私心想找关于一号墓碑的人物信息,可气氛不太允许我如此做。
“可以给我看一下杉文彤的图鉴吗?”我不太能腾出手,面带歉意。祁祁帮我找到小护士的图鉴,旋转虚拟屏,我匆匆扫两眼。大概说这个女孩如何如何地努力学医,又有多大的信念想要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更多的内容,我没办法仔细看下去,图鉴里写的东西过于冗长繁琐。
“医生你尽管的哭,尽管宣泄。”我差不多能理解她的感情,估计同是学医,小护士哪件事刺痛到了医生。所以不会觉得哭泣是没有必要的举动,就像儿时的我会为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痛哭一样,适当的感情宣泄。
医生哽咽着,语句断断续续,紧紧地抱着我,说道:“没事,没关系的,我可以缓过来,一分钟。”
“嗯,好。”
祁祁松开紧张的手,和我一起站在原地等着医生。僵持半分钟后,医生松开我,边用手给眼睛扇风,边深呼吸,很尴尬地自嘲道:“老大不小,还就知道哭。”
“生理情绪,和年龄无关。”祁祁想要帮我擦肩上的泪水,我示意拒绝了她,脚酸到脱力坐在地上。三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调整着心情。我不觉得医生会向我们表白她的情感经历,也没有逼问的打算。满足不必要的好奇心,而去探求他人的隐私,明显不是我的作风。
祁祁反复看几次医生的眼睛,犹豫地关怀道:“全医生,你的眼睛还好吗?要不要去消肿?”
“看看救济所有没有剩得煮鸡蛋,那玩意容易消肿。”我站起身,询问医生的意见。见她点点头,祁祁打开手环,抓出一把糖,放到医生的手上。
“可能这个方法有点蠢,我也实在想不到能让全医生减少痛苦的方法。”
多少是份心意,医生没有理由不收下,两人又多聊上几句。我选择先走几步,医生小跑追上我,把一颗糖递给我。其实我不太爱吃糖,毕竟糖吃多了会齁到苦,重要的不是苦,而是弥长的齁。剥开透明糖纸,添加剂假草莓味占据整个舌苔。我说:“这糖挺不错的,吃得挺让人开心······所以,你有没有感觉好点。”
“还可以。”一个模棱两可地回答。
“那就好。”我无奈挠着脑袋,不自觉地叹气,“医生啊,非常时期有非常手段,你别太放在心上。”
“是呀,看来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拟了。”她苦笑道,“那个孩子让我看到了自己。”
“为了小护士,也是为了自己?”
“很重要吗?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不太懂你们这群社会人的想法,我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丫头罢了,说多了,显得自己无知愚蠢。只能告诉你一些可能是真实的真相,道听途说,你可以选择不信,我也没核实过事实。”
“什么意思?”
“是楚家姐弟和李逝告诉我的消息。36区指挥官违背上级命令,私通28区,准备随时丢弃36区。攻略组不能保证所有玩家的安全,试图与指挥官交涉,多次无果,连人都没见到。攻略组调查得知,法官由指挥部高层担任,其中一个就是指挥官。于是他们策划了那三名玩家虐杀npc,前两个npc得到的结果是开庭,但指挥官不出席。所以,作为指挥官的女儿,小护士成了攻略组的第三个目标。”应该没漏掉什么重要的细节,我补充道:“对于那些人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我也想不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你我都看见了,三名玩家被枪毙,没人去救他们。攻略组为安抚恐慌,对外宣称只是血条实验。”
医生陷入了沉默,这反应是本来就知道吗?我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攻略组很有理由啊。”她冷不伶仃的来上一句,“可我们又能怎样呢?”
“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无所谓的耸肩,“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宽点心,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背一些不明所以的愧疚。你说我像个摇摇欲坠的叶子,现在,这句话还给你。”
“小东西,你是不是记仇?”
“怎么可能。”给她一记弹舌,缓解一下严肃的气氛。
顺着小路往外走,从救济所后门进入,将剩余的煮鸡蛋回炉热一热,给医生消肿眼睛,坐不到一会儿就犯困,趴在桌子上睡去了,我给她披上毯子。
医生的想法与我过于不同,她撇开了攻略组的话题,不去深究,显得我一直在钻牛角尖。也真的是我年轻气盛,骨子里还是一头不怕虎的牛犊,总遇到那些事,先挪开自己,然后站在制高点上鄙夷。颇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自己丰富的心理活动,说出来给别人听,大都是个单纯笑话。现琢磨琢磨,我可能不仅仅是一只牛犊,更有可能是一只躲在最后面狂吠的懦弱犬儒。说到底,谁醒着这件事其实对简单生活并不重要,如果我非要深究就落入难以自拔的陷阱之中。
无聊的自我检讨过去,于是想就在医生身边搞清楚石块和石板的秘密,但这样太过危险,于是我给她留下纸条,说自己回房间收拾。
昨晚打斗痕迹还不算太难看,稍微收拾一下床褥就可。我站在凳子上,把嵌入墙里的子弹挖出来,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出神地盯着垃圾桶良久。
“啧,那个女人。”我嘟囔着,又把子弹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立在桌子上。转身去盥洗室拿抹布把房间里的一切擦个干净,彻底消除那女人的气味。
把石板的信息转给李逝,她没有同之前那般立刻回复我,怪异的感觉使我皱眉。杂乱无章的石块和凹槽要怎么对应放置,凹槽的排序明显是星谱。可我对星座的了解仅限于无聊看测运,而且这星谱好像还不是十二星座。此刻的我除了暴力破解,一点头绪都没有。全部翻到背面,一字排开,β、 γ、 δ2 、ε、 ζ 、θ 、ι 、α······就没几个是认识的。
我算算八个凹槽对应八块石块有多少种排序,楞个半天,发现自己数学很差,学过的统计知识等于白学,算不出来,索性慢慢排吧,万一碰到狗屎运,没几次就成功呢。我抱着这样的决心,等着李逝回消息,一手把石块对应到凹槽里。可半小时过去,手便抠到疼,麻到抽筋,石板破反应都没有。
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大爷的,我今天非要把破玩意给解了,不服气的劲上头了,也不管有没有用,每个都试一遍,多的是时间跟它们耗。
歇歇停停约三四个小时,大概是拼对了。除了石块完全融合到凹槽里,看不出任何缝隙外,并无其他消息点,召唤二十二出来扫描属性,显示“待解锁关键人物”,意思是我还必须要回墓地,解锁一号墓的人物图鉴。
手不自觉地打开李逝的消息界面,犹豫要不要同她发消息。真奇怪,午间的时候没注意,她同我聊天时,应该已经在和异种斗争,她哪来的闲情雅致?
“回来了吗?”脑子没得及反应,手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叮咚——
消息铃响,她回了一句:“应该没有吧。”
“???”她给我打哑谜,“病还没好吗?还是单纯的玩我?”
“对啊,我病没好,脑袋疼,怎么办?”
完全可以想象她假惺惺的语气,“哦。”
“哦?小姑娘真没同情心。”
“有病找医生,要我的同情心有屁用。”次次和她说话都扯不上正题,我把拼好的石板属性和背面图发给她。
“原来真的是堰蜒座。”
“你早就知道?”不要生气,我没有生气,面对自己的劳动成功,心平气和,“好样的,真厉害。堰蜒座是什么。”
“堰蜒又名变色龙,按你们的说法,这玩意不是个好东西。”
“光有星盘不行,我没来得及解锁图鉴,要再去墓地一趟。”而且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回来的时候告诉我,咱俩一起去。”
后来,李逝没有给我回复,或许是任务原因,我没太在意。但是消息显示“已读”,却没有回应的感觉莫名不爽。
太阳渐颓,朝水平线以下逐步,带橘云晕。清晨时我眼见日光起,彼时再见它落,少了雨湿花叶的泥土味,迟暮时分的味道更近似于烂番茄,浸在悲怆奏鸣曲里。
趴在窗台上,打发时间。端详着握在手里的子弹,它是掷入心水的涟漪,回忆漆黑枪口的对峙,让我夜不能寐。她的脸庞,瞬间浮上心头。打了一个冷噤,把子弹和星盘收回仓库。等夜色再浓一些,就要去干抹黑闯墓园的缺德事。
“我为什么没有厚着脸皮直接问祁祁。”真的应该像李逝一样,脸皮特厚。
手环的定时到了,正好晚间十一点,按掉响铃,简单收拾之后出门。我没有等到李逝的消息,心想就这样算了吧,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避开灯红酒绿的区域,这个时间点玩乐的人多得是。从墓地的侧墙翻过去,看到人影闪过,我吓到蹲身躲进灌木丛中,正好撞见祁祁走出大门,夏只鹤把铁链锁拷上。看个墓园,要搞到这么晚吗?
算着她们走的时间,大约三分钟后,我让二十二照明,按着白天找到的方向走,找到一号墓的地方。二十二扫描墓碑,手环里出现人物图鉴界面。
两个解锁点都收集齐了,系统显示“实景进入隐藏剧情,请确认”,祁祁说过人物剧情分两个模式,为什么没有文字浏览,实景的话,会陷入短暂昏迷,这里肯定不行。
“咕——”
肚子饿得叫,顺路去救济所拿点吃的。李逝一点消息都没回我,果断关闭界面,吃饱回房间再说。我原路返回,又从侧墙那里翻过去。得到关键信息点,心情一下就轻松起来,连脚步都走得轻快,不一会儿就走到救济所,可我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失声。
李逝举着枪对准一个带着头套的西装男,而她的身旁已经有个躺倒血泊的男人。
“呦,晚上好呀,我可爱的小姑娘。”李逝的脸颊上两道血渍,嘴角的笑容被阴冷的月色渲染着,她似乎享乐其中。
“我回来了。”她还有心情和我调笑。
“难道我要和你说欢迎回来?”好心情又被她败干净了。
“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我想要拖着她别开枪,然而她根本不理我的意,果断朝着男人开枪,一枪不够劲,她打到弹夹没子弹为止。
“你在做什么?”
“杀人啊。看不到?”她扯开男人的头套,又掏出另一把枪,这把还没有装上消音器,我不由往后退。
“这次是我?”
“嗯?你可以猜猜看,这次我会不会对准你的心脏开枪。”
李逝这样说着,却把枪塞到死人的手,反转枪口,对准自己的肩头开上一枪。我眼见着她的血条被削去小半,似乎还在缓慢下降。她磕瓶药后,血条不再下降,但是身上的伤口依旧在,肩膀里的血仍在外流。
震耳的枪声引发警报,顿时大量的治安队包围我们,他们叫嚣着,质问着李逝。
“这不是有目击证人嘛。”
她指着我,灯光向我打来,刺激到眼睛。为什么要把我拉下水,混蛋。治安队将她的铐起来,她走过我的身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音量耳语道。
“合作愉快,帮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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