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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亲至疏
宋星来,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们家了,但宋令对她的印象并没有丝毫褪色。
宋风回很早就说过她喜欢女孩,这么多年叛逆过来,家里人已经可以接受这一点了,她和谁在一起都行,除了宋星来。
宋令确信,如果今天她们一起出席了自己的婚礼,那么确实会带来很多“争执和不愉快”。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既想生气质问宋风回怎么还和宋星来牵扯在一起,又有点可怜阁楼里那个被藏起来不能见人的姑娘,最后只憋出来一句:“难怪你今天笑模样都多了,原来如此。”
“……一直在笑吗?我知道这个场合带她不合适,”宋风回难得理屈,补了句淡淡的解释,“不是你让我带个人吗。”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一起了?”宋令扶额,退而求其次地想,要是这两个人不折腾了,稳稳当当地谈谈感情过过日子,那她也勉强能接受,毕竟宋风回也过三十了,身边应该有个人陪着。
“算是吧。”宋风回语速很快,“她出了点意外,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那她家里人让她跟着你吗?”宋令背后一凉,心道果然这两个人碰到一块,不折腾是不可能的,她只祈求她姐姐不要做出什么有违道德法律的事就好。
“她妈妈死了,其他人都不想管她,”宋风回言简意赅,“因为她伤到了脑子,后续治疗护理很贵,除了我,没人愿意给她治。”
“但是,姐,你是真的想给她治病,还是想趁人家脑子不清楚,把她非法拘禁啊?”宋令声音都有点颤了。她早知道宋风回对宋星来有多执着,但真没想到她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一时间心里十分震悚,满脑子都是为人师表,衣冠禽兽。
旁边的张嘉赫已经尴尬到低头摸鼻梁了,宋风回和什么人有牵扯,按理说他这个做妹夫的不应该发表意见,可这听起来实在不太对劲啊……
宋风回听到拘禁二字,没好气地弹了弹宋令额头:“说什么呢,结你的婚。”
“她要是想走,我不拦着。”她朝阁楼那边招了招手,星来也回应地举起手回应着,很兴奋很激动的样子。宋风回便如胜利者般扬首一笑,“你看,她喜欢我。”
对面两个人都表示无力吐槽,宋星来摆明了是脑子不正常,宋风回这时候去刷好感,和诱拐小朋友根本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她自己玩得开心,旁人看来简直诡异极了。
宋令深吸一口气,打发张嘉赫一边儿化妆去,让宋风回单独带她去跟星来打个招呼。“我和星来姐也挺熟的,我们之间没超过吵过架,我也不会刺激到她。而且,这是我的婚礼,她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应该去见见。”
宋风回沉吟了一会儿,她本来没打算让二人见面,但又不想在婚礼上拂了宋令的面子,最终还是带着她往阁楼那边走去。
一听见开门的动静,宋星来就把轮椅转过来,先是看见了宋风回,刚要说话,又看见了旁边面生的宋令,便没说出口,只怯怯地笑了一下。宋风回牵着宋令走到她身边,一眼就看到她颊边的泪痕,眉头轻轻一皱,放缓了声音道:“星来,这就是我妹妹,宋令,指令的令。”
“宋令,你好,”宋星来唇边笑意慢慢扩大,浅蓝色的长裙衬得她格外白嫩,如一朵安然绽放在山涧幽谷的兰花,“你很漂亮,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种神情是几乎空白的,因为现在的宋星来完全不记得她们的前缘,她们的交往也不含任何旁的目的,她就像一个路过婚礼的陌生人,给出了一份最单纯的祝福。
在宋令的印象里,宋星来不是这样的性子。她待自己不能说不好,却总有种距离感。
小时候,姐姐就常讲起一个叫宋星来的女孩,说她怎样可爱,今天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她心里不免吃醋,往后星来到家里玩,她看着礼貌乖巧叫了星来姐姐,其实很不愿搭理她。宋星来这人仿佛对别人的态度十分敏感,察觉到她的不爽,便也没有热情地同她说话,两个人的关系因为宋风回,平平淡淡处了许多年,却谁也没有前进一步。
她如果还清醒着,决不会有如此不设防的纯粹的神情。宋令知道宋风回之前的说法没骗她。
越是这样,她越害怕,几乎战栗:“……星来姐好,谢谢你的祝福。”
宋星来并没把她的奇怪神色放在心上,只满心好奇地盯着宋令的小礼服裙,上面有些亮晶晶的水钻,绸面反射着柔和的晨光,说不出的美丽。
宋风回瞧出她的心思,便牵起她的手,引着她摸了摸那些水钻,逗哄道:“喜欢吗?给你买一件好不好?”
“可这是结婚的衣服,不能随便买,也不能随便穿的。”宋令脸色顿时一寒,一字一句道,“星来姐,你知道吗?”
“……嗯?”星来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宋风回,好像被吓着了,身子也朝宋风回侧了侧,本能地寻找庇护。
宋风回不悦地瞥了宋令一眼,回身安抚道:“没关系,你想要我就买。……你要是想结婚,也可以的。听明白了吗?”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神分明严厉地盯着宋令。
“好呀。”星来又高兴起来。宋令却受不了,掉头就往下走。宋风回拍拍星来的背,示意摄影师照顾着她,然后也追了下去。
宋令踩着高跟鞋走不快,很快还是被宋风回追上了,宋风回伸手拉她,却被她用力一甩。
“你发什么疯!”她心头一怒。
“发疯的是你!”宋令挣扎得很用力,头发都有些散乱,“今天是我的婚礼!你不是知道场合不合适吗,为什么还要带她来?从小你对她就比对我好,为什么连我结婚的时候,你都不能只想着我?一次偏心都不行吗?就一次!就今天!”
宋风回一时说不出话,宋令立刻见杆往上,情绪更加激动,眼泪都掉了下来:“心虚是不是?你就是偏心!”
那边张嘉赫听见吵起来了,想过来拖走老婆,也被她大声喝止,大有决一死战的意思。
宋风回抿了抿唇,伸手为宋令擦泪,无声纵容了她的无理取闹,语气柔和了些:“别哭,眼线都花了,不是最喜欢漂漂亮亮的吗?你也说了,今天结婚,别因为这个不高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带她回去。”
她态度轻飘飘的,仿佛真是带了个不合适的女伴,立刻就能回去换一个。
“那不行!”宋令看她真要走,又急忙阻拦,嗓音还带着哭腔,“你不能走!”
“她呢?”宋风回反问。
“……看在你的份上,让她下楼坐吧,反正我和嘉赫位置都安排好了。”宋令轻轻哼了一声,自己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妆,之前哭天抢地的神色完全消失,甚至还极灿烂地笑了一下,像个演技精湛的小妖,让人摸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实想法,“我都这么大了,不至于吃这个醋,刚逗你玩呢。”
“不过,你以前说过,人可以回头看,但不能往回走,还记得吗?”
“逆行是要负全责的,我心里有数。过好你的生活,别理会我。”宋风回悠悠道,“带我们入座吧。”
宋令给她们准备的位置本来很靠前,考虑到星来不方便和家里人碰上,又做了一点调整,把她们的座位放在了张嘉赫亲友旁边,靠近花门,宋星来被花门挡住半边,刚好处在宋家人的视线死角里。她们的父母已经对宋风回彻底失去耐心,应该也不会特意走过来和她闲聊。宋风回一坐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却不置可否。
在小女儿的婚礼上,父母都不愿意和大女儿走得稍微近点,至亲至疏,不过如此。好笑的是,导致裂痕的那个人竟也无知无觉地出席了这场婚礼。
宾客陆续到场,一切如宋令所料,宋父宋母过来时只和新婚夫妻俩嘱咐了两句,然后便按位次坐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仿佛场中根本没有宋风回这个人似的。
这对夫妻来了才知道,宋令的精致长相是承自其父,他已年过半百,眉目间却还看得出年轻时温润俊朗的风采,一身藏蓝中山装,得体而又朴素,透着斯文气。
同样是温文的男人,张嘉赫的气度与宋父相比还是失之稚嫩,稍逊一筹。
宋风回则更像宋母,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气且带着冷意。宋母也是一身藏蓝旗袍,端庄大气,不施脂粉,与丈夫站在一起无比相配。
挺好,精神都不错。宋风回隔着锦簇的花团,微微后仰着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走近的意思,反倒十分有礼地和张嘉赫母亲寒暄了几句,又不冷不热地和宋令的一堆朋友们打了招呼。
宋父宋母都是工程师,宋父学建筑,宋母学化工,算是高知家庭,张嘉赫父亲早逝,母亲是心脏外科医生,瞧着十分干练和善,两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宋星来之前也见过宋父宋母,但她现在早就没印象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事实上,轮椅一挪到舞台下方,她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住了面前黑色的司仪台,仿佛畏惧着什么似的,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她醒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把宋风回完全排除在视线之外。收回思绪后,宋风回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握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那个……是什么?”宋星来条件反射般紧紧回握,另一只手颤栗着指向司仪台。她回握时竭尽全身力气,自己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宋风回手背也被她握得迅速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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