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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肖艺的决定
年后公司里很清闲,而人一闲下来,留言与八卦满天飞,尤其是他们这种人人都沾亲带故的公司。
张主任是被万欣欣举报的。张主任收贿赂,替人安排工作,这点是领导看在眼里,默认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公司的账上动手脚,而替他动手脚的就是万欣欣。事实上,万欣欣早就开始替他动手脚,后来才认识的张肖艺。
张主任觉得万欣欣是个人才,她比任何人都低调,做的毫无瑕疵,经验丰富的会计员都没察觉出端倪,像只金光闪闪的招财猫。两个人狼狈为奸,互知底细,张主任深谋远虑,明白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命门,如果她能进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就没什么了。
但是万欣欣一介女流,张肖艺跟她不可能之后,张主任对她就留了心眼。后来闹翻了,万欣欣递交证据,这下没谁再保他。
邹予良忍不住担心张肖艺,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想不明白,就很闷闷不乐。
晚上廖原照旧晚归,一进门没察觉到邹予良脸色不善,径直脱衣洗澡。
邹予良所幸倚在浴室门口,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了,“张肖艺该怎么办啊!”
廖原等他说完,脑袋往水下一冲,随便揉了两下,关了水,才说:“你管他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吧。”
邹予良往他明显清瘦的身子上一瞄,肌肉线条更利落,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公子呢,他都知道什么?你跟他不是走得很近吗?怎么都么都不知道!”
廖原不用想都知道他在什么主意,反问:“什么时候?近吗?怎么有点酸,洗发水是不是过期了?”
这老狐狸就不上当,邹予良哼了声掉头就走。
廖原抄起浴巾一边擦一边追,差点滑了脚。
邹予良正在床上打滚,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他丝毫不察,鬼哭狼嚎的叫道:“张肖艺该怎么办啊!怎么能遇上这种事!”
“他又不是一个人,你替他操什么心。”廖原侧着身子坐在床边,浴巾挂在脖间,搭下来,正好盖住腿间的玩意。
空调开的足,邹予良是那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离不开空调的那种人,室外温度正好,也要开个安眠或是换风。娇惯的,富养都没他这么精细。邹予良翻来翻去,最后仰面躺着,简单地扣了胸前两粒扣子,露出大截风光。
廖原咽了口唾沫。
邹予良很郁闷,他想着张肖艺一定很难过,会不会后悔曾经也举报过他爸?还有公司,虽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受影响,他再继续干下去怎么都别扭。他皱了皱鼻子,有点委屈:“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言还那么可怕,我就是关心他一下。”
廖原慢悠悠地爬到床上,他的目光直接、赤裸,强烈的逼人,装模作样地抱怨:“你有空关心别人,能不能多关心下我?”
“你能有什么好关心的。”邹予良昂起下巴,强硬的移开目光,脸颊红得诱人,“你还能有别的事?”
“只此一件,你也没解决好啊!”廖原把浴巾丢到地上,这下真是不着片缕。邹予良退一寸,他就得逞似的迫近一寸。
*
茶馆在楼顶,日式装修,朴素下带着浮华。昨晚听邹予良一说,廖原也惊讶不已,第二天便约了公子。廖原发现邹予良说的真的只能听听而已,不能当真。
张肖艺在家里陪着母亲,公子是个外人,也不好太亲近,何况是他家老头子是第一个放弃张主任的。他之前陪着家里人在温哥华度假,知道这件事为时已晚,飞回来也没用了。
张肖艺是个藏不住东西的,偏偏从头到尾瞒着公子,甚至在事发后还敷衍他。两个知道情况的人相互瞒着,不知不觉就发现了,张肖艺也不再联络他。
公子最怕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会的,阿良也经常玩冷暴力。”廖原淡然道,“你再等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公子看着鳄鱼形的茶宠,忽的揪住尾巴把它翻了个面,“是这样说,我就怕他心里有梗,解不开。”
这两个人是相逢恨晚,话不用多说,从来点到为止。连合作的时候,涉及投资和流水都会怀疑对方。
廖原无所谓道:“时间能抚平一切。你找个好点的律师,少判几年,他也就感激你了。虽然恨,但恨意抵不过亲情,他也知道他爸罪有应得。”
“如果是经济案那还好说,他一个主任能贪多少,走走关系,缓刑都行。”公子把茶宠翻来覆去,突然厌恶地把它丢到一边,“万欣欣死了。”
廖原端茶碗的手一顿,虎口沾了茶水,“怎么回事?”
公子冷笑:“买凶杀人。本来是没有什么事的,那人是个死士,拿钱办事,嘴也硬,本来就准备进去坐牢的。活做的也够漂亮,警察就算怀疑,也没证据。”
廖原放下茶碗,在心中默算,“太冒险了,才多少钱就买条人命?不值。这算什么,狗急跳墙?”
“应该是。”公子抬手,把两人面前的茶碗里的茶水添满,“万欣欣的电脑里有些证据,被警察发现找上来,我还让我爸想办法保他,但他一张嘴就把买凶杀人的事说出来了。”
廖原“呵”了一声,张主任心理素质太差,一进局里就吓破了胆,把干过的事全倒出来。他也能感同身受,毕竟每回进公安局他都有被扒光看尽的滋味。
这件事,廖原决定瞒着邹予良,歹毒和复杂的人性,他一点不想他知道。
*
又有一天,邹予良突然接到张肖艺的电话。当时他正在外面吃汉堡,地方离家有点远,他特地打车过来。
廖原禁止他吃这些无营养的东西,又不按时回来做三餐,还管这管那。邹予良才不理他,嘴里答应的好,站头就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段时间,邹予良老老实实朝九晚五的上班。公司人的人只要闲下来,嘴里的三句中两句不离这件事。好像事态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受贿,连公司高层都在接受反贪局调查这种话都有,不少人都以为要失业,开玩笑似的要找下家。
这个电话,让邹予良前所未有的慌张,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接通。
还是张肖艺先开口:“阿良……那个,是我。”
邹予良说:“我当然知道是你啊。”
那边顿了顿,“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也是听我妈说的,她一说起来,我就想到是你。”他小心翼翼地,像想跟人回家的流浪小奶狗,“你举报过我爸?还上门来陪过礼?”
邹予良慌了,张肖艺是想秋后算账?他听不出张肖艺的谨慎,原地转了两圈,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
张肖艺继续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找什么事。其实我也举报过他,被他揪回家打了一顿,差点打断胳膊,去医院查是骨裂!”
看来张肖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邹予良也无意把公子供出来,他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是做过,当时是看不下去。”
“我妈说我爸他好像没怎么为难你,那就好,幸亏你家里还有点关系。你是不知道他怎么对待别的举报人的。”张肖艺的口吻愈发轻松,“他爱显摆,什么都往外说,大家都藏着掖着,就他当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小时候——他早就开始干这种事了,开始都是小打小闹。他在饭桌上多喝几杯酒,就开始跟我吹嘘,我那时候就讨厌他了。”
“我妈是怀了我,我爸才不得不娶她。我妈是农村来的,字都不识几个,他打我妈,我就护着她,他就不打了。后来他发现我举报他,就连我也打,说我是眼红,见不得他赚了大钱,说我们都眼红他的钱。”
邹予良不知如何作答,保持沉默。
张肖艺渐渐激动起来:“我还想最多一两年,三四年到头了!给他找个好律师!我妈还偷偷去寺里烧香拜佛,香油费前前后后得有十多万!都是她一点点省下来的——”话锋一转,如剃刀嚯的一下破开雪白的纸,“可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阿良,有件事拜托你。”张肖艺猛地吸了吸鼻子,有点郑重其事的口气,他那一声一声努力遮掩的喘息,都被邹予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牢牢记在心底。“你跟公子说一下,我没法直接跟他开口。”
邹予良震惊不已,他几乎能想到是什么事,“我——”能不说吗?
“跟他说,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妈只剩下我了,我家碎了,我得撑起来。我做不出伤她心的事。”
邹予良没想到他们两个进展那么快,好像还未开始,便急不可耐的落幕。他木讷的点头,才想起来电话那头的张肖艺是看不见的,连忙答应:“好,我会说的,但是他那边……”
公子喜欢张肖艺那么久了,怎么会简单放手?
张肖艺却说:“我们就要走了,这里是呆不下去的,他找不到我就会忘记的。”
电话的背景音有点奇怪,邹予良陡然意识到什么,警惕:“你现在在哪里?”
那边平静地如一汩流水,跨过重峦叠嶂,没有奔腾叫喧,没有惊涛骇浪,张肖艺道:“我们决定要重新开始了,我会换个地方重新找份工作,一起等我爸出来,日子差不多就能和以前一样。这个世界上,家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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