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后背
火还在烧,何姆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乌苏是不是安全了。
其实就过了几分钟。
当她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响动。
何姆恍惚了。她好像看见了一只手,可她太困了,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又要闭眼。
然后她听见有人叫她了。
是乌苏吗?乌苏来救她了吗?
她又看见了那只手。
何姆决定试着摸一下,因为那只手很白,看上去很冰。接着她被拉起来,触到了冰凉的布料。
现在的幻觉都这么真实的吗...
何姆深刻感受到那双手的力量,因为她现在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东倒西歪地任人宰割。直到她被带出了那间屋子。当通天的火光被夜色所替代时,何姆不自觉开始用力呼吸那大片的干净空气。
她竟然...出来了。
何姆从未如此喜爱过黑夜带来的冷意。
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爱这个世界,连没有颜色的空气都那样可爱。
何姆听见有人在咳嗽,于是她低头,看见正背着她的罗邈。
不是神明,不是幻觉。
是小七!
他没有骗她!
何姆神志清醒了些,她看了眼。外面没有人,拿相机的人不在,胡云汉不在,阿朗也不在。
小七立刻背着她跑起来,他还在咳嗽,但他一直在跑。
何姆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她紧紧抓着小七的脖子,又想起了乌苏。
“阿朗拍了我被打的照片。”
“拍了好几张...”
“能不能,不要让乌苏看到那些...”何姆虚弱地说,“我怕他...做傻事。”
她不知道小七有没有听见她说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她连自己都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喉咙里的灼烧感带来的疼痛让她无法继续开口。
好在小七终于听出来了。
“不会的。”他说,声音有点哑。
过了会,小七也不知道是不是恢复了些,突然叫了她:“何姆啊。”
何姆手指动了动表示回应,然后小七问她:“你喜欢乌苏吗?”
何姆完全呆掉了,她不知道小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但她好像...挺喜欢的,一直都是。
何姆动了动嘴:“我喜欢的...”
小七说:“喜欢可要抓住啦,人生啊,别后悔。”
何姆没说话。
她知道的。
小七还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原谅我,然后往前走。”
做错?
什么啊...
他说的是让她替乌苏挨打吗?
可以啊,她现在就可以原谅他的。
何姆又开始想乌苏的事情,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了后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小七似乎还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但她没仔细听。好像是种花什么的,可能在讲他们逃出去了之后的事情吧。
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在何姆感觉小七都要体力不支倒下之前,他终于靠着一棵树干停了下来。何姆从他背上下来,差点摔了一跤。何姆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倚着粗糙的树干才不倒下。
小七好像从外套的内兜里摸出了什么方形的东西,何姆看不清楚。今夜月色不太明亮。
小七把那东西递过来,何姆想他应该是要给她,于是勉强伸手捏住。
是很光滑的皮质触感,因为一直贴着身体而微微发热。
何姆还等小七解释些什么,后者却急匆匆地交代说:“我要回去了,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
何姆点头,然后小七又望了望远方,低声嘱咐道:“沿着这条河一直走,走到尽头有一栋矮房,大概是红砖砌的。你敲门进去,把这个给里面的人。”
何姆拿着那东西,仍有些云里雾里。但小七好像要走了,要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她有些担忧,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挽留,只好问:“你会救乌苏和麦尔离出来吗?”
何姆看见小七好像摇头了。
好吧。
“他会自己走出来。”
“或者,你帮他。”
小七走了。
...
可何姆不知道,当时罗邈走了不远,又停下回头看。他看见何姆那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终于放了心。
他回到了那间起火的屋子,屋子都快烧焦了,火势还是没有即将减退的预兆,甚至溢出了那间小房子。虎哥还没回来,大概还在和阿朗周旋。
罗邈知道阿朗把没用完的汽油放在了哪儿。
他想起自己答应过乌苏的话,说会替他照看何姆。
想起何姆或许会因为自己,在往后的人生里,只能背负着无尽的愧疚前行。
想起很多自己想做却没能做的事。
想起了虎哥。
想起曾经的海誓山盟。
这辈子好像还是...有些遗憾。
...
何姆别了小七后,只好一个人慢慢沿着小河走,今夜真是特别暗,她大概连快撞上个人也不会发觉,格外地适合...逃亡。
她不知道小七带她到了哪儿,毕竟她只在那基地附近转过,冰市的其他地方她一概不认识。这条河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长的要命,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何姆伤很重,走不快,因此到达看上去像是小七说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大中午了。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正好,看上去倒像是个好兆头。何姆望见那一排排的白色矮房,却怎么也找不到所谓“红砖砌的”房子。
没办法,只好一间一间去问问看了。何姆叫上不远处正蹲坐在地上的小孩,说要继续走了。
哦对,这小屁孩是她今早天快亮的时候撞上的,就是之前站在阿朗身后给他端相机的那人。何姆昨天在路边遇到他的时候,简直惊呆了,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甚至顾不上自己满身的伤,急忙冲上去。
她好说歹说,终于连哄带骗叫那孩子将相机交出来。何姆于是放了心,这才想起关心下人家。可她问了半天,除了知道了他的名字,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孩子倔得很,嘴巴怎么也撬不开。何姆倒也对他怎么出来的不感兴趣,自己也因为十分劳累而说不动话,便假定他也是运气好跑了出来。
何姆看他一副封闭自我,又有点漫无目的的模样,倒还挺像她,便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
如果是乌苏,会带上他的吧。
嗯,毕竟她还抢了人家的相机,这样就当扯平了。
于是何姆便和那个孩子开始同行。
哦对...那个小孩,说他叫徐睨。
...
何姆跟徐睨随便敲开好几家人的门,给他们看小七交给她的东西。那看上去是本笔记本,何姆没偷看。但所有人都是摇摇头表示没这回事,更没人认识罗邈这个人。何姆觉得自己大概是找错了地方,毕竟小七一开始交代的是一栋红房子。她在这遍地白墙乌瓦里根本看不见一丁点儿赤色。
日头越来越烈阳高照,何姆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本身伤势就重,没有及时治疗,又许久滴水不进,后来连徐睨都看出了些不对劲。
正当他憋不住沉默想问问何姆要不要歇会儿的时候,何姆同样瘦小的身影在他面前倒下了。徐睨完全不知所措了,忙去探她鼻息。这时面前她刚刚敲过门的那户人家出来个人,见到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忙问徐睨这是怎么回事。
徐睨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讲明白个所以然来。
何姆后来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那时她正在一家小诊所的病床上,徐睨还在,见她醒了,忙去叫大夫。
何姆浑身都有些酸痛,身上绷带缠了不少,手背上也扎了好几个洞,正挂着吊瓶。
看起来像是这间屋子主人的大伯走进来,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他问何姆现在感觉如何,何姆老老实实答了,毕竟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要杀她早杀了。
不过好像就是话有点多,给何姆诊完病后便找了张沙发坐下,开始唠唠叨叨,大约也是个闲人。
“小孩子怎么搞成这样的?”
“你弟弟也是的,问他什么都不说。”
何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弟弟?”
大夫指着徐睨,后者满脸天真烂漫,“怎么?他不是你弟弟?”
这小子,搞什么...
何姆忙答:“是的。”
“也就是我这样的老好人才肯把你收过来。”大夫念叨,“我这一年到头啊也没几个人来看病,好不容易来了个,竟然还是倒在路边给人送来的...现在要混口饭吃,可真难啊,难...”
何姆生怕那人在暗示自己,忙问:“多...多少钱?”
大夫闻言一笑,又嘀咕:“都说了我是好人了懂不懂?小孩怎么也想这么多...”
他们后来没说什么,何姆跟徐睨都不敢多透露有关组织的事情,大夫或许觉着无趣,便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不停切台看电视。
一会喝茶一会吃瓜子,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何姆嘀咕,目光又时不时往那屏幕上瞟。徐睨默默不说话,但看上去好使唤得很,何姆便趁自己受伤这个空档让他给自己端茶送水了好些天。
她几乎就要觉得人生就此美满了。
之前还没发现,原来有个小弟是这么舒服的感觉。何姆暗自下定决心,等乌苏他们出来了,也要让麦尔离给她当小弟,然后她给乌苏当小弟。
后来何姆终于好的差不多了,那大夫终于松了口放她离开。临走前她又问了那红房子的事情,但大夫也表示不太清楚。
何姆有些失望,正道了谢要离开,那大夫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出了诊所,往东走半小时,到河对岸。你到那边再问问。我没记错的话,那边有位开道馆的师傅,那道馆外墙就是红色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