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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麦尔离本来从陶北回来之后,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再提起白妞儿了,却那天过后的一段时间里,突然又开始频频提起她。
而这一切的开端,则是他在某一天突然兴冲冲跑到乌苏家里,嚷嚷说自己又见到了白妞,并且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云云。
据他本人所说,仍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山坡上,麦尔离本来在放羊来着,突然就看见了站在草堆里的白妞,不过这次她没有带着羊群,却是只身一人。
麦尔离确认了自己没看错后,便蹦跶起来朝白妞挥手。而让他欣喜若狂的是,白妞见了他,就跑来问这里是不是陶源,于是他俩就此搭上了话。
后来,麦尔离便每天都去找白妞,因此和乌苏何姆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乌苏只当他忙着把时间花在了白妞身上,每天嘲他两句“重色轻友”就完了。
但麦尔离自己知道不是的。
他根本就是在故意避着乌苏。
一开始他腆着脸去找白妞,两人也十分聊得来。我讲述陶源往事,你告诉我陶北的生活,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但到后来,每当他再欢天喜地跑去找白妞玩的时候,后者总会在有意识无意识提起“乌苏”这个名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我对乌苏感兴趣”这七个字。
麦尔离也不傻,他虽然一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模样,但被众人从小嘲讽到大的人,是不可能不具备读空气的能力的。
所以麦尔离仍然去找白妞,却挟着私心每日小心翼翼躲着乌苏。他怕自己看见乌苏就来气,怕自己一时冲动酿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麦尔离之所以有这种担忧,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说实话,他不是没有讨厌过乌苏。
不过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秘密。
不敢言,不能言,不该言。
麦尔离从出身那一刻起,身边就永远有一个乌苏。
家住得近,父母关系好不说,自己又是确确实实被那样一个人吸引着,不由自主想要和他一起玩。
但两个人站在一起,总会被比较的。
就像别人喊自己“跟屁虫”、“黑头羊”的时候,乌苏有斥责过那些人,而自己大多时候也就笑笑,偶尔发发脾气,就过去了。
可谁又知道这笑其实是戴着面纱的苦笑呢。
身边有一个光芒远远盖过自己的人,就算那人拿你当真朋友,或许又对你很好,可自己就算不受控制地会羡慕,而羡慕到了后来就成了嫉妒,嫉妒过后或许还有一点点恨。
这是往夸张了讲的,不然哪来的“羡慕嫉妒恨”这一说法呢。
但因为白妞,这一点点埋藏的不愉快因此生根发芽,在麦尔离心口织了张黑色的网,密密麻麻裹住他的感官,让他心门又痒又泛酸,可同时又挠不得,怕一挠就血流成河,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逃避顶多只能延缓冲突的爆发罢了。
该发生的总归还是要发生的。
就在一天早晨,麦尔离起了个大早打算去白妞住的地方找她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撞上了正在一起做烤包子的乌苏跟何姆。俩人一个擀面,一个剁肉,那画面用“地造一双”来形容仿佛再适合不过。
乌苏抬头见麦尔离行色匆匆的身影,心道这人今天怎么见了烤包子脚下也不停留,自己也和他好些天么碰上了,便把他叫住:“啧啧啧麦尔离你这么大赶早的是去哪儿哟!”
麦尔离听见了何姆的笑声。他没理他们,自顾自低着头继续走。
乌苏见状便又嘴贱,朝着那背影打趣说:“兄弟,你再这么见色忘义下去,我可就不要你喽!”
麦尔离停下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嚷着怼回来,也没有立刻转身。
乌苏这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麦尔离?”
“你们两个不是吗?”
“什么?”
“你们两个...”麦尔离低着头转过来,“难道不是见色忘义吗?”
乌苏见麦尔离脸色很不对劲,因此原本一张嬉皮笑脸也松弛下来。他扭头拍拍何姆的背,“何姆,你去河滩对面的阿公那儿拿一桶羊奶来,说是我要的。”
等何姆跑远了,乌苏放下手里的工具,朝麦尔离走去,“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麦尔离看着乌苏走来,别开眼。
麦尔离承认,他还有点嫉妒何姆。在他来之前,自己跟乌苏才是最要好的。可何姆来了后,乌苏天天围着他转圈,有时候忙起来了,还把这个小屁孩丢给自己照顾。
乌苏走到麦尔离跟前,“为什么说我们两个见色忘义?”
麦尔离以为他会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心情,或者安抚一下自己的小脾气,结果换来这么一句话,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更加闷闷不乐,且那股泄了的气化作一道喷气冲上脑门,让他越加恼怒地反问说:“你们没有吗?”
乌苏也有些微愠,“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麦尔离也因此拔高了音量,“是,就算我不知道好了,但反正我知道的是你天天对着我用这个词。”
“......麦尔离,对不起。”乌苏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开的玩笑过火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以跟我说,我道歉。但何姆他还小,你这样胡乱在他面前说,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你看,你又开始了。何姆还小,他是还小,可我也就比他大了两岁啊!”
麦尔离最受不了的就是乌苏那副永远稳重而有条理的样子。
就好像越和他相处,就越能衬托得自己有多么多么不堪。
那深入骨髓的自卑感一点点爬上脑门,使得麦尔离不住地把所有积郁都迁怒于何姆。
“你干什么都要带着何姆,他稍微有点不开心了,你就要放下身边的一切事情跑去哄他;他被欺负了你就算被驳了面子也要袒护他;他说想去哪你就迁就他...”
麦尔离不知不觉说红了眼,但他仍然拔着嗓子,像是要在这场一人的嘴仗里占上风,以彰显自己莫须有的强势似的。
“他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让你这样对待他啊?!”
“就算你喜欢他,你为什么让我也帮着带他?”
“乌苏,我凭什么要帮他?我根本不想带他玩啊!!!”
麦尔离几乎是怒吼着说完了后面一长串。
这些话在他心底盘旋了有好几天了。每次一静下来,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出现这些充满戾气的台本。
但他一般也就想想,想想就过了,想想就忘了。
然后他和乌苏还是永远的好朋友。
可他今天没绷住,一不小心就把那些埋藏心底的埋怨都倒了出来。
说到后来他撑不住了,所以他扭了头就跑,没等乌苏的下文。
实际上乌苏也没有什么下文。
他也说不出话了。
他一直以为麦尔离那种性格的人,平时嘴那么大,传个话半分钟都藏不住的人,怎么会有他不知道的小心思。
所以他轻易地按照自己的想象构造出了这么一个人。直到现实发生了偏差,乌苏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那些自以为是的了解,所谓的比同龄人成熟,到底还是蒙住了他的眼睛。
乌苏后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他烤焦了十五个烤包子,还不小心踢翻了何姆拿来的羊奶。
乌苏是想理智用最理性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可往往越是患得患失,就越难以抛开自己去看待这件事本身,找到最优解。
比如他害怕何姆受伤,所以在陶北,当所有人都上了船的时候,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回了马厩,甚至没去想过或许永远会被困在陶北;比如他不愿失去麦尔离,所以他没跟他纠正他那些气话里的错误,没有试图为自己辩驳,没有对他说自己也有难处,更没直接去找白妞问这件事。
乌苏不是没猜想过,或许这一切都和白妞有关,毕竟麦尔离那小子最近频频去找她,而他的不对劲也是在这段时间开始的。
或许他知道就算是因为白妞,那也只是条导火索,把一直以来存在的隐患给“嘭”一下子引爆了,所以找她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或许乌苏害怕了,害怕失去这份友谊,所以他逃避了。
就像麦尔离也害怕着,所以也一直逃避了。
...
麦尔离那天晚上就后悔了。
准确来说,是他扭头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他一路跑着,漫无目的,最后发现还是到了白妞家门口。他今天本该欢天喜地敲开她家的门,然后带她去天河湾晚上看星星的,可现下自己的手无论如何也没法去敲那扇门了。
不是这个举动有多么艰难,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见到了白妞后,还能如何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喜笑颜开说着那些趣事儿。
麦尔离最终垂头丧气地在初遇白妞的山坡草坪上躺了一天。他连家都不敢回,怕在路上遇倒乌苏,自己真是没有颜面和他说话了,还有何姆...
自己早先都在说些什么呀...
什么见色忘义...
麦尔离想抽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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