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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方易骨后来总算进屋,看到那三个孩子已经打好地铺躺下了。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还醒着,一脸老成地给方易骨指了指之前放麻袋的那个柜子。
看着那寸头男孩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方易骨忍不住开口:“你们这儿经常有客人来住?”
“没。”小男孩说。
“噢。”方易骨挠挠头,又在他面前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似乎有些爱理不理,过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卖酒。”
方易骨傻呵呵“啊”了一句。
那小孩点着另外两个小毛孩讲“麦七”、“麦八”,最后指了指自己:“麦九。”
方易骨嘀咕:“为啥都叫这些,是要把你们养肥了卖了吗?”
那孩子耳朵灵得很,这回大概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不是,是因为我们都喜欢麦叔。”
“你麦叔是..麦尔离?”方易骨问。
麦九点头。
方易骨应着,又小心翼翼问:“不喜欢你们大哥?”
麦九立刻回答:“谁是大哥?”
方易骨憋着笑意,艰难发音:“何七。”
麦九一脸傲娇,伸出一根手指否认道:“他不是我们的大哥。”
方易骨正偷着乐,谁知下一秒麦九又加了一句:“他是我爸爸。”
笑到一半嘴还没闭上的方易骨:?
她转身去拿地铺和被子,而后语重心长地对麦九说:“小朋友,话不要乱讲哦。告诉姐姐,这话是谁教你的。”
孩子认认真真回答:“麦叔。”
方易骨活络了下筋骨,摸摸麦九硬邦邦的脑袋,“真乖,睡吧。”
麦九躺下,倔强解释:“麦叔讲,这样才不会有奇怪的人缠着大哥。”
方易骨没克制住,又问了句:“那你觉得姐姐算奇怪的人吗?”
麦九瞥了一眼方易骨,叹着气摇摇头躺下了。
方易骨:............
她默默铺好床,拉了灯后躺下。
听着细小起伏的鼾声,方易骨脑海里又浮现出不久前何七讲“易骨”两个字,面上又好像一下子着了火。
...
第二天方易骨起了个大早,本想给这些大概是石缝里蹦出来的小子们整点吃的,结果事实是她起床后发现家里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方易骨感到有些后知后觉的惭愧。
何七也还没回来。
拥挤的小房间就剩自己一人孤零零坐在地上,像是丝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方易骨给罗女士打了个电话后,便匆匆前往学校去了。出门前她把地铺贴着另外几块叠好的布料放进柜子里的时候,还是感叹了下那过于单薄的质地。
大概是昨天同何七走了一遭的缘故,一样的路方易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脑子里还是不是蹦出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今天等何七回来,好好和他道个别吧。
虽然以后还会见面,但道别一定要郑重,不能显得她轻浮。
方易骨这么想着,这么到了学校,这么把空饭盒拿了回来,这么和罗女士道了别,这么脑瓜子放空着开始等红绿灯。
隔着半条马路,方易骨看向昨夜那乞丐待着的地方,显然那人早就不在了。只是她仿佛看见了熟人。
这是——
“麦八?”方易骨走过去,摇手招呼着那小孩。
鸡窝头小矮子瞟了她一眼,无动于衷,抓着手里的一大沓纸,方易骨猜测大概是传单。
“麦七?”方易骨又叫了句。这回,小孩子总算别别扭扭转头看向她。
方易骨走过去,极其自然地接过小孩递过来的传单后蹲下和他平视。麦七又给了她两张传单,见方易骨仍然蹲在地上,于是皱眉:“你四随?你为森么还不走?”
方易骨说:“我是你何——呵呵呵...”
麦七:?
方易骨是突然想起之前麦九说什么“奇怪的女人缠着大哥”云云,不得不一个急刹把刚刚到嘴边的“何七”给咽回去,立马改口:“你麦叔的好朋友。”
麦七吃惊:“你是麦叔的好朋友?”
方易骨连忙点头,微笑看他。
“哦。”麦七应了句,大约是表示自己知道了,没了后文。
方易骨于是继续说:“姐姐第一次来这里,但是你们麦叔有事情暂时不在了,我有些问题要问,可以请你们帮帮忙吗?”
“嗯...不可以。”麦七大约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后果断摇头,举起手里的传单:“我还有四情。”
方易骨指指旁边的凳子:“那...姐姐在旁边等你好不好。”
“不行。”
方易骨挠头,“那...我帮你发吧。”
方易骨折腾了好久,又是发传单又是说请客吃绵绵冰,才把这小孩给哄来跟她说话了,还扯上了麦八。
方易骨搅着碗里的冰块,“话说麦七麦八,你们为什么叫这名字?因为你们都喜欢麦叔吗?”
“对啊。”麦七嚼着冰块,含糊说道。
“对,还有因为我来的时候是八岁,麦七是七岁。”
方易骨点头:“你们原来就叫这个名字吗?”
两人摇头。
“为什么要改名字呀?”
“大哥说——”
麦七突然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麦八,投去一个饱含“注意点”的眼神。麦八瞪了他,反投一个“看看你在吃什么”的眼神,自顾自开口:“哎大哥说,跟了他就要当一个新的人,不能再想以前的事情了。”
麦七叹了口气也:“好吧,老大缩想要四应现在的森活就要从抛弃过去开死。”
抛弃过去么...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这样决绝地和过去一刀两断啊...
方易骨心底有些百味杂陈,“你们...从哪里来?”
“陶源。”二人异口同声。
陶源,陶源...
绿水青山,飞鸟环绕,牛羊成群,良民作耕,世外...陶源。
方易骨捏着铁勺使劲捣鼓冰块,冰渣子渗出水来:“你们不上学吗?”
麦七嚷嚷:“丧学有涩么用!我们不用丧学也能攥钱!”
这回麦八也附和:“对啊对啊,浩然哥哥也没上过学。”
方易骨疑惑:“浩然哥哥是谁?”
麦七摇头:“不能告诉你。”
麦八回答:“上一个麦七。”
“你干嘛!”麦七拍桌。
方易骨问:“为什么会有上一个?”
“什么为什么?因为他们比我们先来呀...”
“那你浩然哥哥现在人在哪儿呀?”
麦七麦八纷纷摇头:“不知道...”
“好吧,”方易骨从他们那儿挖了口冰,“你们老板让你们发传单吗?你们看起来年纪这么小。”
“我们不小了!!!”麦七率先反驳,“而且为涩么不能浪我们发蹿单?看见警/察苏苏来了就跑呗...”
方易骨歪头:“你们大哥也同意吗?”
“当蓝啰,”麦七抢先说,“大哥缩,随便干点涩么,总比去打劫和要饭好。”
麦八默默吃了口奥利奥:“嗯...”
她又问:“你们大哥和麦叔平时都干啥?”
麦八答:“他们在学校旁边开奶茶店。”
方易骨自言自语:“那生意一定很好......”
“对!”麦七疯狂点头,“我以后也要开奶嚓店!!”
“我也是!!”麦八赞同。
“你不要学我!”
“我没有学你,我很早之前就想开奶茶店了,但是我没有跟你说。”
“小租才信呢!”
“哦,你是小猪,你信了。”
方易骨:......
她见两个空碗:“小朋友们,吃得差不多了吧。”
“走吧,一起回家吧。”方易骨站起来。
“你又要来我们家?”麦七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也太早了吧。”
方易骨想起昨晚三个孩子回屋子的时间,“你们平时都那么晚回家的嘛?”
“是啊。”麦八答,从椅子上跳下来。
“今天你们麦叔要回来,一起吃饭吧。”方易骨笑眯眯说,“我们一起去买菜好吗,姐姐一个人拎不动。”
麦八规规矩矩回答:“好的。”
麦七见状也说了句“好吧”,不情不愿从凳子上挪了下来。
“麦九在哪里呀?”
“在另一条街发传单。”
“那我们先去找他好不好?”
“嗯。”
方易骨揉了揉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会心一笑。
麦七使劲甩头,毫无杀伤力地瞪了眼方易骨。
方易骨牵起两人的手出了店门。
...
麦尔离大清早在拘留所见到何七的时候,委实吃惊不小,就差没把半个下巴掉在地上了。他脱口而出问:“哥你怎么来了?”
何七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来接你。”
麦尔离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真假的?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何七移开视线,嘴上威胁:“你话有点多。”
麦尔离仍然觉得有些什么让人觉得实在是很可疑,不过回去一路上,他倒没像往常一样唠唠叨叨,像是装了心事一般,反而让人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了。
不过要是藏得住什么心事,那这个人也就不是麦尔离了。
回了家,何七又抓了俩玻璃杯出去洗,留麦尔离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果然,等他一进屋泡好了茶往桌上一摆,麦尔离就十分自然地顺手抓起了灌满滚烫开水的杯子,刚想喝,又放下:“何七哥,问你个事儿。”
何七挑眉,言下之意:说。
麦尔离深吸一口气:“徐睨在冰市吧。”
何七大概有那么一瞬间的语塞。
“怎么不叫徐警官了?”他淡淡开口,带了三分戏谑。
“别谈了。”麦尔离这回用的是百分之百的肯定语气,“他就是在冰市。”
“你一直知道的吧。”他试探地说。
何七没作答,仍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这回省去了戏谑,可能变得有些严肃。
“果然啊哥,我就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麦尔离猛喝一口水,继续讲,“真的是!!我就说,怎么总感觉到哪儿有人盯着的感觉!!!”
何七:......
“我在拘留所遇到他了,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巧合...”麦尔离看了眼何七,语气不确定,“何七哥你该不会是之前和徐那啥有过节吧...”
就是这时,门开了,麦七抱着一棵菜进来了。然后是麦八,麦九,最后是满手拎着厚实塑料袋的方易骨。
对话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何七,麦尔离,你们回来了啊。”方易骨点头。
何七颔首。
麦尔离直愣愣看着方易骨,又转向何七,最后又问方易骨:“骨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嗯,我昨天刚来的,恰好遇到何七了。”方易骨对麦尔离说,会心看了眼何七。
小孩子开始叽叽喳喳。
“那我去洗菜了,”方易骨作势出门,“麦七麦八麦九一起来帮忙好不好。”
她拉扯着三个小孩子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麦尔离往大门方向撇了下头:她这是特意回避?
何七也撇了下头,抬眉示意:你继续讲。
麦尔离压低声线开口:“哦,就是......”
何七扶额,“你正常声音讲...”
“哦。”麦尔离讪讪一笑,搔了搔脑袋,整理思绪后开口,带了点沉重。
“他让我帮他做事,事成之后还我清白。”
何七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又挑眉。大概意思是:你这就告诉我了?
麦尔离继续说:“...帮他递消息,顺便套套你的话。”
何七了然一笑:“嗯...然后呢?”
麦尔离端起茶杯:“还有什么然后,我当然想也不能啊。我等级这么低,能有什么用,起码得虎哥出马才有点用好吧,再不济也得你上啊哥。”
何七:...
可能是终于把话都说完了,麦尔离终于恢复了一点之前的嘻嘻哈哈。他把最后一滴茶也喝完了,将玻璃杯推到何七手边。
“你说,他是不是把贼窝想一锅端了。”他朝何七抖了抖眉毛,“不过哥,你说都这样了,你是不是得把你们之前的事情给我说说。”
这回,何七深深闭了下眼,拿来热水瓶给麦尔离加满了水。
“确实算是有过节,”何七说,“和浅邹有关。”
麦尔离瞠目结舌:“浅邹?王浅邹??她不是走了吗......等等,他们还认识??”
何七耸耸肩,加了句:“也有可能他单纯看我不爽。”
麦尔离满脸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
外头洗菜的方易骨很想捶碎这木门。
看着不结实,怎么隔音这么好...
还有之前听到的徐什么的,不会是老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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