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的人

作者:单叶蔓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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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天下之大,吃喝最大

      “晓晓,晓晓,快起床了!”江萍一边穿衣一边焦急地喊道,“哎,今天是你去桥中报道的日子,我居然给睡过头了。现在估计做饭是来不及了,这样,你一会儿去楼下早餐铺买点东西吃,你看妈妈这记性,真是……”

      江萍走到厨房时,愣住了,只见方知晓将自制的大油饼两口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小仓鼠,噢不,是大饕餮。桌上放着刚唆完的大碗粉,碗底飘荡着点点残汤。方知晓闻声回头:“妈,你起了呀。”

      江萍拍拍脑袋,自己这记性,真是老了老了。居然忘记了自己女儿这16年来的人设。

      方知晓的16年,平平凡凡,可以说和出类拔萃始终无缘。要非说有什么领先同龄人的事情,那应该就是饭量和体重了。方知晓出生在桥县,据当年桥县中心医院的护士讲,自己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体重超过10斤的婴儿。于是,方知晓在出生时就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第一”——“桥县第一巨婴”。作为第一巨婴,方知晓并未高开低走,与生俱来的的饭量让她将自己的体重优势保持了16年。

      方知晓还是“小知晓”的时候,饭量就比普通孩子大。幼儿园里,当其他小朋友被老师追着喂饭时,小知晓已经吃完了满满的一碗,很显然,小知晓没有吃饱。她故作乖巧地坐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临桌江月月小朋友的碗。这红烧肉,肥瘦相间,颜色又红又亮,刚刚月月用筷子戳它的时候,好像弹了一下,一定是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的上等红烧肉。于是,知晓轻轻移动板凳,一点一点地往江月月的方向靠,最后,跟她挨在了一起,眼睛依就定位于月月碗中的红烧肉。

      江月月看着突然“长”到自己身边的方知晓,以及她嘴边即将滴下的口水,夹起了碗中的红烧肉:“你是不是想吃这个呀,给你吧。”

      那一刻,方知晓觉得夹着红烧肉的江月月身上似乎发着光,她一口含下肉,轻轻慢慢地咀嚼着。这红烧肉果然是炖煮时间够长,都不必劳烦牙齿,轻轻一抿就化了。肉下肚后,口腔里还有甜甜的味道,哎,如果能一次吃个够就好了。

      江月月看着知晓陶醉的样子,被逗笑了,眼睛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晓晓,你如果没有吃饱,可以找老师再要一碗的。”方知晓像是意外收获了宝藏般,端起自己的小碗冲向讲台:“张老师张老师,我还想再要一碗。”张雪在幼儿园工作多年,最头疼的就是小朋友的吃饭问题,如今倒好,竟有小朋友主动要求加饭。她连忙喊道:“宝贝们,快快看过来,方知晓小朋友不但自己吃完了饭,还主动要求加饭,是大家学习的好榜样,大家一起来拍拍手表扬一下她。”

      突如其来的掌声让方知晓有些发愣,但很快转化为满满的开心。要求加饭不但没被骂还被表扬了,哈哈哈,真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呀。于是在这之后,方知晓总是在吃饭时第一个冲上前,第一个吃完,第一个要求加饭,并且要求加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经过不断的努力,方知晓在六一儿童节庆典暨表彰大会上收获了自己人身中第一张奖状——“吃饭乖宝宝”。

      江萍看着奖状,思绪万千,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得到的,都是“学习乖宝宝”、“才艺乖宝宝”之类的表彰。唯独自己的女儿,拿了一个“吃饭乖宝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表扬的话。并且,女儿好像越来越胖了,这样下去会不会不太好呀。晚上,她将自己的担心和女儿的问题和丈夫诉说。方弘毅听完妻子的话,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没事,你没有发现咱们晓晓一直很快乐吗。当初叫她知晓,从来不是希望她能够知晓宇宙万物,只期待她能够知晓善良,知晓快乐,那就够了。至于晓晓的身形问题,她现在还小,倒不用在乎太多,等她长大了,会有自己的选择。”听完丈夫的话,江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担忧却未完全消散。她明白在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有许多的不友好,却贪心着晓晓在快乐成长的同时,不被世界苛待。

      好在,方知晓在家人的宠爱下,度过了快乐的16年。晓晓从不赖床,从不需要闹钟,清晨的饥饿会按时将她叫醒。除了正餐,方知晓同零食的战斗力也是顶格。从小到大,胖胖的身形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而开朗乐天的个性让她交到了许多好朋友。男孩子们有时会开玩笑,叫她“胖美人”,她从不恼怒,反倒生出一点点小欣喜,胖美人,胖美人,说到底还是美人嘛,看来自己的颜值,还是挺“能打”的。

      命运似乎也尤其眷顾这个胖女孩,因为小有文采,方知晓成为了初中班主任眼中的宝,拿到了保送“桥中”的机会。于是乎,当别的同学彻夜奋战,为考上理想高中而拼命努力时,方知晓则躺在空调房里,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追着热播的电视剧。烦恼是什么,方知晓不知道,反正天大地大,吃喝最大。与其烦恼一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想想下一顿吃什么。

      方知晓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人生的高光时刻也不多,但却步步轻松,如有神助。江萍也因此受到了街坊四邻的羡慕,都说她好福气,有一个既健康,又不要她操心的女儿。江萍心中对晓晓的担忧也在女儿的渐渐长大和邻居们的赞美中,一点点放下。

      或许,世界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抑或是,世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姿态。胖女孩也能得到世界的眷顾,得到最好的青睐。江萍觉得,自己在和女儿共同成长的16年中,开始变得乐观,少一些计较反而能多一些获得。

      “妈妈,我去报道了,拜拜!”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女儿离开,江萍笑了笑,好像自己真的从未为晓晓操过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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