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樱

　　错姻
　　黑云压城，暴雨欲下。

　　陈欣予赶到皇宫时，方贵妃身边的绿萝早已在毓秀宫门口等候。欣予见过绿萝两面，一面是成亲第二日，绿萝带方贵妃的赏品来恭贺欣予，一面，是几个时辰前，绿萝伪装成欣予祖父的侍女偷出宫，告诉她皇宫发生的事。

　　绿萝附一附身，“王妃。”欣予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号，只能笑笑，扶起绿萝。绿萝反手紧抓欣予，神色慌张，“王妃，贵妃生病，皇上让贵妃在宫里静养，特命奴婢来接你。”绿萝靠近欣予，语气慌忙，“王妃，奴婢求您，救救王爷吧。贵妃为了王爷，已经生场病，这样下去，王爷受伤，贵妃连着也会病倒的。”绿萝说着要跪下，欣予大惊，扶住绿萝，劝慰道：“我尽量。带我去太后宫里吧。”

　　如若说，欣予十日前的身份，是菱云公主的嫡女以及酒酿之家凌氏二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如今，欣予的身份，却是当今圣上五皇子成王的嫡妃，成王妃。

　　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中的欣予，五皇子，凌二公子，或许都意想不到。欣予和凌二公子身为平民百姓，无力回天。五皇子是当今贵妃之子，深受皇帝与贵妃的宠爱，日渐成长，被宠的无法无天，在民间落得“绝世魔王”之称。方贵妃乃太后的亲侄女，对于方家延绵出的皇家子嗣，太后极其偏爱，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偏爱的五皇子，竟与她当面对抗。

　　五皇子赵白玉跪在殿中央，早晨的烈日将他晒得皮肤发红，在烈阳下，赵白玉脸色愈渐发白，直至白如透明，唇色惨白，整个人疲倦不堪，摇摇欲坠，恍如坠入虚幻世界，一摇一晃，身子不受控制。

　　竹姑姑见天色暗黑，暴雨将至，朝着太后不安道：“太后，下暴雨了，这一晒一淋的，五皇子身子也受不住。”太后心有不忍，“他这是逼哀家。逼哀家收回原来的婚姻。”竹姑姑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太后的决定岂是一个人能改变的，竹姑姑收起提太后扇风的羽扇，“那太后去看看五皇子也好。五皇子心倔，这样下去，五皇子会跪残。毕竟是方家的皇家子嗣，太后得疼惜。”太后叹气，还是那句话，方家在皇宫的血脉不能断，五皇子在横，也是方家人，太后不能不护，不能不爱。“扶我去看看吧。”竹姑姑应笑，搀扶太后起身。

　　太后眼瞧五皇子虚弱得如一缕薄烟，轻如飘渺，不由得心疼，“已儿，你可知罪。”赵白玉闻言抬头，身子发虚，眼神依旧坚定，“皇祖母，请收回这道成命。”太后见他死性不改，怒斥：“已儿，你是当哀家我不敢责罚你吗？”赵白石不问不顾，“请皇祖母收回成命。”太后想动身下阶梯，竹姑姑拦住，劝道；“太后，要下雨了。”太后怒燥，“这不是还没下吗？”竹姑姑低头，不敢多言。

　　太后走到赵白玉身前，见他受罪，免不得泛起怜爱，和蔼道：“已儿，你是五皇子，是方家的后脉。要为你日后着想。”赵白玉冷笑，“皇祖母，日后的事日后在想，现下的我，只想要青儿。”太后蹙眉，不悦道：“陈礼青对你没有帮助。”那是谁有，他那位过门的蒙面妻子吗，赵白玉讥讽道：“哪又如何。青儿也好，你看中的王妃也好，不都是陈家姑娘吗？”

　　太后摇头，不赞同道：“陈驸马就一对子女，没有第二个女儿之说。”赵白玉膝下早已发麻，现一动，痛觉像似赶脚遍布身子，额头也轻微沁出汗，赵白玉忍着痛意，反驳道：“青儿两岁养在驸马公主膝下，驸马公主是她如己出，她早已是陈家二姑娘。”太后道：“尽管如此，外人内人都知陈礼青只是养女，非嫡女。如若她是嫡女，哀家也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嫡女嫡女，这身份压制陈礼青多年，赵白玉早就抱有不平，驳斥道：“说到底，皇祖母还是看中菱云公主身后的豫王和容家。如若这豫王和容家的后嗣非陈氏，或许前几日我误错迎娶的女子也非陈氏了。”太后被说中心里，她一心为方家，为赵白玉打算，到了赵白玉口里，竟成了千古罪人了。

　　太后喘口气，怒火在悄然蔓生，目光冷然，清冷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五皇子，受封的成王。哀家，皇帝，贵妃，就连你，身上都流着方家的血脉。进了方家，入了宫门，你的一切，都是为了方家着想考虑，为了你日后在皇宫地位考虑。”赵白玉冷嘲，“这五皇子做的实在憋屈。连我最心爱之人，都在我眼皮之下偷换走，我却无能为力。这五皇子，做与不做，都是一样的。”

　　太后怒火攻心，吼声道：“赵已！你可知你说什么！你生来帝王家，男儿膝下有黄金，跪长辈跪父母乃孝顺，如今你为了一个女子，整整跪了一夜。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哀家也就不计较，想着一夜瞬变，你也就想清楚了。可如今，你说出这话，大逆不道，可是想落个死罪在身上。”赵白玉闭上眼，露出凄凉之笑，痛惜他没能力保护好陈礼青，更是痛恨他没能力抓握人生。赵白玉淡淡道：“那就请太后，下旨让我流放吧。没有青儿，五皇子，成王，不过是虚像。”

　　也就一瞬间，空寂的颐和宫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太后几乎用尽力气，甩一巴掌于赵白玉苍白的脸颊上，赵白玉撇头，手撑在地上，才撑住险些倒地的身子，只见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印出五根手指的痕迹。太后气急败坏，好一个从小受她宠爱的孙子，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己身份，败坏自己身子。

　　太后转身，吩咐竹姑姑，“带成王去领罚三十大板。”竹姑姑大惊失色，赵白玉跪了一夜，身子本就虚亏，再加上一大板，恐怕身子招罪不起。竹姑姑连忙跪下，慌慌道：“太后，成王身子可受不住，奴婢恳请收回成命。”太后看一眼竹姑姑，眼底的严厉和狠心让竹姑姑低下头，太后道：“带下去领罚。”

　　陈欣予到颐和宫时，赵白玉早已领罚完，晕厥被移到偏殿。绿萝听完，瑟瑟发抖，眼眶的泪珠滚动，“这可怎么办，奴婢怎么向娘娘交代。”陈欣予安抚绿萝，“你先回去，就先告知贵妃娘娘王爷跪中晕倒，在偏殿休息。至于领罚之事，贵妃娘娘病重，不易受惊，还是不说为好。”绿萝知晓轻重，连忙感激陈欣予。陈欣予见绿萝哭不成器，身子骨都哭软了，便命紫端送绿萝回宫。临走前，陈欣予不忘嘱托一遍，“切记不要让贵妃娘娘再烦恼。王爷这边，我来就好了。”

　　陈欣予先去拜见太后，竹姑姑见着她，摇头，低落道：“太后此时心情不高，王妃过些时候再来。可先去瞧瞧王爷。”陈欣予见竹姑姑所言，也只好先去瞧见她印象不太深刻的过门丈夫。陈欣予进入殿中，殿内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伴着清淡的焚香味。应该是为了掩盖腥味才燃起焚香，只是时间短，不足以盖住。

　　太医见着陈欣予，请安后道：“臣已经替王爷疗伤。过些时候王爷醒了，还请王妃用温水擦拭王爷背后，好缓解领罚之痛。”陈欣予颔首，太医便退下。赵白玉是趴在床面上，脸朝里，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的被子，特特隔出屁股部位，以免触碰伤口。陈欣予看不着他的脸，索性坐在窗口前，眼朝窗外。

　　这暴雨，这乌云，给人错觉，以为是要暴雨来临，没想到只是乌压压一片。只是乌黑之下，皇宫之内，暴风雨依旧爆发，爆在颐和宫，怒在太后，病在赵白玉。

　　一直到夜晚，赵白玉才醒来。一睁眼，落入眼珠子的是站立窗前，遥望远方的蓝衣女子。赵白玉的视线模糊，蓝衣女子的脸也很模糊，想起身，腿轻轻一动，屁股上的疼痛以及腿上的痛麻贯穿全身，一点也不放过。陈欣予听到声音，慢慢上前，问道：“王爷，可哪不舒服。”赵白玉这才看清，原来是陈欣予。他与陈欣予并不相熟，此前有着陈礼青才见过几面。可他不喜欢陈欣予，知书达礼，沉着冷静，时常绷着一张脸，也没见过她笑。赵白玉总是私下跟陈礼青说陈欣予是“假正经人一个”，看到长辈谦虚有佳，不卑不亢，遇着陈礼青总是一副长姐姿态。

　　赵白玉不痛快，“你来这里干嘛。”陈欣予面露婉静，徐徐道：“我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解救你。”赵白玉冷哼一声，动作没控制好，痛意再次加剧，他弱弱中夹带一丝嘲讽道：“解救我？还是笑话我？你满意了，你是王妃，青儿是凌夫人。”陈欣予不愿此时跟他计较，淡声道：“你身子虚，不要过度动身。”赵白玉最是不喜她这面孔，“关你何事，若你真有心解救我，那就去太后面前收回成命。一来，我得青儿，你有凌惬，这才是最好的解救。”

　　陈欣予面色沉稳，语调不激不扬，“我以何身份去。王妃？那不正好意了太后的心，陈欣予？乃一平民百姓，何德何能入太后眼里，凌惬未娶之妻？怕是没踏入太后门口，就与你一般，杖责五十，落得一身疾病。”陈欣予话并无道理，可赵白玉仍旧不悦，“就你能言。”陈欣予命人拿水上来，“更何况，你是最受宠的皇子，你这皇子都不中用，我们，岂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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