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大海和一粟

　　这天，回到家的毋念总是心神不宁，在要不要告诉赵妈妈自己的过去的思考之间来回徘徊。

　　终于，在迁思回虑之后，她还是拨通了赵妈妈的电话，并约她明天一早在市内一家咖啡店见面。

　　一晚没怎么好好睡的毋念，早上和赵海阔散步的时候也没提要去见赵妈妈的事，怕他也要跟着去。

　　早饭之后，打发走赵海阔，毋念就开始收拾自己，穿上自己最爱的白色长袖衬衣，白色褶皱长裙，以及标配的白色帆布鞋和米白色帆布包，骑着电动车就出发了。

　　到了咖啡店，时间还早，但可能是由于过年假期的原因，店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

　　毋念找了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等着赵妈妈。

　　这段漫长的时间对于毋念来说是难熬的，她不断划拉着手机里的各类短视频，试图让自己静下来，但无论怎么做，她的大脑已经不受她控制，两只手在桌子上随意的敲打着，眼睛四处张望，不时看看手机，确定着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剩多少。

　　一抬头，就迎上了赵妈妈四处寻找的眼神。

　　今天赵妈妈也是用心打扮了，她精心的盘起头发，嘴巴上涂了精致的红色口红，穿的是碎花连衣长裙，还带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珍珠耳环。

　　两个女人都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对方，都想为彼此留下好的印象。

　　“喝点什么？今天阿姨请客。”赵妈妈一进来，就招呼着。

　　“阿姨，我来吧。”

　　“哎呀，客气什么，当然是我请你了，有长辈在，怎么能让你掏钱呢？”毋念确实拗不过赵妈妈，就乖乖的坐在角落的桌子里，安静的等着。

　　毋念愈发紧张，手心里搓出了不少冷汗。

　　赵妈妈刚点单回来，坐下，毋念就开门见山的讲起自己的故事。

　　“阿姨，我有话想说，是关于我父母的，呃，我家是上海的，我从小都在那里长大，然后3年前，我出事了，然后我就来到这里，然后......”

　　擅长写作的毋念到了这时，却变得语无伦次，尽管在家里她反复练习对话的场景，对话的内容，但当赵妈妈实实在在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逻辑，什么顺序都记不得了，冒冒失失的，根本都不像她。

　　看出她眼睛飘忽不定，双手颤抖，赵妈妈轻轻的将双手覆在毋念冰冷的双手上，微笑示意她，“别着急，先吃蛋糕，我刚才看了看，芝士蛋糕不错，咱俩一人一块，我可是特别喜欢吃这类甜品的。”

　　毋念这才发现自己紧张过度，说话词不达意，“好，先吃蛋糕，”毋念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安定下来。

　　“你们年轻人就是会享受，平日里没事在这种装修别致的咖啡店里喝喝咖啡，吃吃蛋糕，小生活过的都挺滋润，我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些东西，约会就在海边，尤其是晚上海边人少的时候，你叔叔更是喜欢拉着我在沙滩上散步，这还是我们当时最时髦的约会方式了。”

　　蛋糕、咖啡还没来，赵妈妈一直在主动开口聊着，“阿姨我没有女儿，许多现在年轻女孩子之间流行的事情，阿姨也不懂，毋念，以后你可要多带着我这个中年妇女多出来逛逛，多见识见识新鲜事物，免得跟不上你们。”

　　“您好，这是两位点的咖啡和蛋糕，请问放哪里？”服务员小姐姐来得正是时候，毋念早已心乱如麻，她更愿意早点把事情讲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

　　甜腻可口的芝士蛋糕，进了毋念嘴里也变得寡淡无味。

　　赵妈妈一直在说这家蛋糕有多么的好吃，还向毋念介绍市里的两家经营十几年的蛋糕店，还说之后一起去吃。

　　毋念真挚的看着赵妈妈，不知为何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然后她攥着赵妈妈的手，平静的把所有的故事娓娓道来，好像这是别人的事，自己只是叙述者。

　　任店里的人流流动过几拨，服务员小姐姐中间过来加了多少次水，这一切好像都与她俩无关，毋念在坚强的讲着自己的悲惨过往，赵妈妈却止不住眼角的泪水，啜泣不停。

　　毋念讲完了，心里轻松坦然不少，无论赵妈妈会有什么态度，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的准备。

　　赵妈妈听完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攥住毋念的手，不舍得放开。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空气里弥漫的是某种道不明说不出的期待。

　　“毋念，闺女呀，啥都不说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不，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咱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烂事了，就看现在。以后我们能过得多幸福，要一天比一天幸福。”

　　“阿姨，我以为你听完之后，会反对我和赵海阔在一起呢？”毋念确实没想到赵妈妈会是这样的态度。

　　“傻姑娘，阿姨怎么可能那么狠心呢？”赵妈妈擦了擦泪水，移坐到毋念的旁边，搂着她的肩，温柔的说，

　　“你是个好姑娘，之前的事是别人的错，你为何要埋怨自己呢，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值得收获幸福，别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赵妈妈突然笑出了声，说“我儿子呀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能遇到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

　　赵妈妈的这些话彻底打开了毋念的心扉，本来强忍住泪水的她抱着赵妈妈，一头扎进赵妈妈的怀里，幸福的哭了出来。

　　待情绪稳定之后，赵妈妈非要拉着毋念逛街，说是自己没有女儿，她也想试试给自己女儿疯狂购物的感觉。

　　两个人骑着电动车，就去了当地最繁华的商场。

　　赵妈妈对所谓“女儿”的着装风格还停留在传统的公主风上，帮毋念挑的还都是淡粉色、有着迪士尼可爱风格的衣服。

　　“阿姨，我今年都28了，这些不适合我了。”

　　“对，对，对，我今天有点兴奋过头了。”赵妈妈笑着，手还不停的挑选着。

　　“我见你都没有穿过短裙，连短袖都没见你穿过。”赵妈妈挑了件无袖连衣裙，在毋念身上比了比，“这么年轻，怎么穿的比我还保守呢，要大胆一点”

　　毋念见状，低声对赵妈妈说：“我身上伤疤太多了，不能穿太露的衣服。”

　　早上喝咖啡的时候，毋念像赵妈妈讲过自己企图自杀身上也有很多的伤疤，但赵妈妈应该没有想到这样的伤疤是遍布全身的，更无法想象毋念所受的苦痛。

　　赵妈妈撸起毋念的长袖，看见了长短不一的伤痕，像初次见到这幅悲惨场景的于晴一样，捂着嘴，哭了出来，然后又看了看另一条胳膊，也是这样。

　　赵妈妈用断断续续的颤抖声音说着，“还有哪里有？”

　　毋念把赵妈妈拉进更衣室掀起自己的长裙，两条腿上是清晰可见的惨相。

　　赵妈妈立着，迅速擦干了眼泪，对毋念说，“走，妈给你买漂亮的长裙，漂亮的长袖衣服，喜欢什么，妈给你买什么。”

　　“妈”，这样的一个字她好久都没有听过了，但这样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幸福又奇怪，她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这个怎么样？这个呢？我看这个也不错，要不要试试黄色，我看蓝色也可以。”赵妈妈明显情绪激动，手里拿了七、八件为毋念挑选的衣服。

　　“好，阿姨，我一件一件试。”毋念笑着回复。

　　“说了，叫妈”

　　毋念还是有些不习惯，折中喊的是赵妈妈，“好了，知道了，赵妈妈。”

　　毋念把所有随身物品统统交给了赵妈妈，自己安心一件一件试了起来，“赵妈妈，这件怎么样？”

　　“好看，妈给你买了。”

　　“这件，蓝色的颜色太重了，我不喜欢。”

　　“那我再去给你挑几件？”

　　二个多小时下来，毋念可是试了有二十几件衣服，全部都是赵妈妈买单。

　　按照赵妈妈的说法就是，自己把二十几年没给毋念这个女儿买的衣服以后都慢慢补上，而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两个人逛了很久都忘了时间，更是忘了留守的两位男士，这不，电话就来了。

　　“赵妈妈，赵海阔打电话了，我接一下。”

　　电话那头，赵海阔用着急的声音吼着：“你去哪里了，都12点了，怎么都不见人？”，因为有前车之鉴，赵海阔总是担心毋念做什么傻事，也总怕她出什么事。

　　赵妈妈也听见这刺耳的吼叫，抢过电话，对吼着，“你怎么对毋念这么凶，你妈我就是这么教你对待女朋友的？”

　　“妈？妈，你俩怎么在一起？”

　　“我们母女两个今天约着出来玩，刚好中午一起吃个饭，你可记住，以后不能这样对毋念讲话。”

　　“你们母女？什么时候成你们母女了？”

　　“好了，不说了，你爸又打电话来了，先挂了”赵海阔还没说完，赵妈妈就已经挂了电话。毋念拿到手机，有只好拨通了电话，向赵海阔讲了讲缘由。

　　“那等你俩吃完午饭，我去接你。”赵海阔一直不放心毋念独自出门。

　　“不用，我骑电动车来了”

　　“不行，我现在可是真的不相信你的技术，车子放到那里，结束之后我去接你们”

　　“哦，那好吧。”

　　“还有啊，以后有什么想法都要提前告诉我，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所有的事情都不再需要你一个人独自承担了，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那今天多买点，我妈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就等着给未来儿媳妇了。”

　　“赵海阔？”

　　“嗯”

　　“谢谢你”

　　“我想听的是另外三个字”

　　“赵海阔，我爱你”

　　“我也爱你”

　　站在旁边的赵妈妈抿着嘴，笑的比花还灿烂。

　　毋念见状，解释道：“赵海阔说结束之后，来接我们，”赵妈妈还在笑，“刚才叔叔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赵妈妈这才回复到，还不是中午没人做饭了，才想起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他呀，关心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他宝贵的一顿饭。

　　毋念替赵爸爸辩解道，一定是想你的人了，才会想你的菜呀。

　　“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咱们中午吃什么呀？你定吧，看你们年轻人都爱吃什么，让我也尝尝鲜。”

　　“火锅吧，实在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我就吃火锅。”

　　“好啊，那走吧。”

　　吃完热腾腾的火锅，两个人提着大袋小袋，继续逛着街，逛累了，就坐到饮品店里，喝杯饮品，来几块甜点，享受惬意的时间。

　　“毋念，这边哪家面包好吃，赵海阔他爸呀，特别爱吃奶油面包，回去给他带几个。”

　　毋念笑了，这对老夫老妻再怎么吵架，但还是心系着对方，嘴上说不爱，但任何时候都不忘秀恩爱。

　　“我用手机查查评分，看看哪家味道可以？”毋念看了看手机，说：“去负一楼吧，有家面包店评分挺高的。”

　　“那走吧。”

　　“赵妈妈，如果准备回去的话，我就和赵海阔联系了。”

　　“恩，好，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会儿超市一趟，买点菜，晚上给你做烤肉吃，好不好？”

　　“好，那我可真的太有口福了。”

　　在毋念一声令下，赵海阔就马不停蹄的往市里的这家商场赶去。

　　这边刚好买完蛋糕，买完菜，那边赵海阔已经站到了她俩的面前，帮着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然后上车，回家。

　　车上，赵妈妈和毋念确实像是一对母女，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完全忽略了开车的司机先生--赵海阔。就算赵海阔偶尔想插嘴，但没说两句，就又被遗忘了，此时的赵海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婆媳关系这么融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今天的车，开的太孤单了。

　　在家里闲了一天的赵爸爸，在赵妈妈的电话指挥下，他拿出了许久都不用的烧烤架，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椅子，还把家里现有的蔬菜、海鲜全部拿出来洗刷干净，等着赵妈妈回来验收。

　　果然，赵妈妈一回家，现现观摩起赵爸爸的工作，然后不停称赞道，老赵就是老赵，一人出马，千军难敌，赵海阔，这你就要多像你爸学学了。

　　然后她装作不经意的，让赵海阔把刚买的面包送过去，让赵爸爸尝尝，看这家味道如何。

　　心情大好的赵爸爸和赵海阔自然承担起来晚饭的准备工作，厨房正式转交给了他们爷俩，赵妈妈则和毋念坐在院里的椅子上，吹着风，望着月，吃着新鲜的刚切好的水果。

　　就这样，他们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吃着烤肉，烧烤架上冉冉升起的油烟，却是美好生活的最好印证。

　　“毋念，还有3天都除夕夜了，你们饮品店里不放假吧。”赵妈妈问。

　　“我想了想，也问了问于晴他们的意见，决定除夕那天光白天营业，晚上就算了，初一初二思来想去还是不营业了，大家都忙忙碌碌这么长时间了，该休息休息了。”毋念看向赵海阔，“你们冲浪店不休息吗？”

　　“从来都没有休息过，不过我们人多，大家轮休就可以了，毕竟过年期间，生意最好嘛，”赵海阔靠着毋念的肩膀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决定好了，那几天都休息，陪着你。”

　　“哎呀，我的儿子呀，你可终于知道休息了，毋念，你都不知道，这是开业4年来，他头一次给自己放假，之前，我们都很少见他往家里跑，一心扑到冲浪上。”赵妈妈可是开启了吐槽自己儿子的模式。还不忘多次提醒他们俩个，除夕那天一定要回家过年。

　　惹不起还躲不起的赵海阔起身，准备带着毋念回去，赵妈妈看时间也不晚就没有留他们，只是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晚回到沙滩上，毋念发现饮品店的灯光还亮着，近看，于晴、王雨甜、魏同学三位坐在一起喝酒。

　　“老板，快来，要不要加入我们？”于晴斜着头，朝毋念身后看了看，“咦，你的贴身保镖怎么没跟过来？”

　　毋念顺势坐下，说，“他回去休息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我们在想啊，初一初二这两天去哪里玩？”王雨甜喝得有点上头。

　　“你们三个一起去？”毋念指了指于晴和王雨甜，“所以你是把田哲杰抛弃了吗？”

　　“我和我家老田恩恩爱爱，怎么可能说抛弃就抛弃，”于晴突然眼神犀利的盯着毋念，“还不是赵海阔，说要休息几天好好陪你，导致老田根本不可能休息，更没有时间陪我出去玩。”

　　“可是只有两天时间，去哪里玩好啊？”魏同学也很惆怅。

　　毋念想了想，大家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两天就是有点少了，“要不这样，初一、初二，一直到初七，你们初八再来上班吧。”

　　三个人的下巴都惊掉了，“老板，你说什么？”

　　毋念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大家还是不信，总觉得毋念喝多了，“老板，你不挣钱了？”

　　“呃，仔细想想，就算这七天我一分不挣，我的生活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如果这七天，能给你们一个快乐的假期的话，我还是挺乐意的。”

　　“老板，我爱你！”

　　“老板，我也爱你！”

　　毋念受到了来自于晴和王雨甜的疯狂示爱，脸上满是口红印，连魏同学也前来，准备抱抱这个可爱的老板，结果被于晴一脚踢开，还说“小子，你可注意点，你要是抱了她，你可就被赵海阔盯上了。”

　　魏同学伸出的胳膊准备缩回去的时候，毋念主动抱了他，还对他说，“你还年轻，要好好为了梦想努力啊。”

　　更劲爆的消息还在后面，“我呢，再给你们2万块钱的旅行补贴，出去好好玩，不过不要喝太多酒，注意安全。”

　　毋念的话让饮品店瞬间沸腾起来，于晴的声音过高，就差震破毋念的耳膜了。怕自己再停留一会儿就走不了的毋念，假装自己困意袭来，抽身离开，把欢腾的气氛留给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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