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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mon Grundy 一
壹
Solomon Grundy 一、
“呜。。。求求您,放我回去,放我走。。。”
空旷的中央大道,路灯昏暗而冰冷,吝啬的打在一小块暗色的路基上。一个狼狈的女人从黑暗中扑倒在地上,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暗淡的灯光周围蠕动着。
女人慌乱地将自己蜷缩在灯柱底下,一边捂着脸小声哽咽,一边不停的求饶。灯柱扭曲了一下,变得柔软起来,像蛇一样,慢慢地将女人盘在中间,似乎是怕惊动这来之不易的猎物。
感觉到了逐渐消失的光芒,女人从指缝间抬起头。一声短促刺耳的尖叫划过黑暗,中央大道再次恢复宁静,一盏路灯边,鲜血慢慢渗进灯柱和路基,再没有丝毫痕迹。
失重
下坠
严烨醒来,看着头顶一片灰色,按住额角突突直跳的血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没由来的心悸,让他重新闭上眼睛。
等等,灰色?
严烨猛的睁开眼,环顾四周。入目是黑色的墙壁,冰冷又复古的壁灯,黑色的天花板上,巨大的灰水晶吊灯反射着冷光,在冰凉的黑色地砖上投出斑驳陆离的光影。巨大的黑色衣柜占据了一整面墙。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梳妆台边,还有一座花纹繁复的有着暗金色大喇叭的留声机,再加上手底下深灰色的丝绒被褥,身下柔软的床垫,这满眼压抑的奢华,怎么看都不像自己四十平米的温馨小平层。
严烨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等身的穿衣镜中的自己,瞬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棉麻睡裤,阔袖衬衫衣领大敞,一直开到腰胯,露出劲瘦的窄腰和六块腹肌,镜子角上还松松垮垮得搭着一件丝绸睡袍。
无数念头蜂拥而来,从严烨大脑中碾过,跟压路机一样把平时敏锐的思维全部碾碎,头一次利利落落地把自己碾成了一只雪地里的傻狍子。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严烨纠结得坐在床沿上,在被绑架和灵异的想法间反复横跳了许久,把手里抱枕的穗子被薅掉了半截,终于回过神来,愉快的接受了灵异的说法。
工作了这么多年,能坐到刑侦大队队长,各种奇怪诡谲的案子也没少见,送进去的人自然也不少。严烨掐指一算,也没听说最近哪个亲手送进去好汉,改造好了竖着出来了。
看着屋内精致而压抑的陈设,严烨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使劲扭了扭门把手,企图开门未果。严烨抹了把脸,走到了唯一不是黑灰的台式留声机旁,随即就听见一阵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严烨扭头,这才注意到和墙壁一色的黑窗帘。
拉开厚重的天鹅绒的窗帘,雕花木窗外一片昏暗,狂风夹杂着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乌木的窗框在手中有些潮湿。
严烨蓦地感到一阵头晕,不由得按住额角,一股浓烈的甜腥味儿直冲鼻腔。严烨猛的将手放到面前,只见刚刚扶过窗框手上,棕色的污垢在修长的手指上格外刺眼。严烨碾了碾指尖,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铁青。
多年的职业素养告诉他,这手上发黑的污垢是陈年的血垢。再看窗外,严烨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窗外乌漆麻黑的根本不是天色昏暗,而是天上下的血雨将整扇窗户糊成了暗红色,加上没有日光,给了人天黑了的错觉。
“嘀嗒”
血水从窗缝中渗进来,趟过窄窄的窗台,滴落在硬质的瓷砖上。越来越多的血水淌进来,在地面上汇成了一小滩。然后在严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漂浮起来,灌进了留声机暗金色的大喇叭里。
“喀嗒”
唱针落在空荡荡的转台上,喇叭里翻水泡似的咕噜咕噜响了几声后,传出了一首断断续续的童谣:
Solomon Grundy, (所罗门·格兰迪)
Born on Monday, (周一出生)
Christened on Tuesday, (周二受洗 )
Married on Wednesday, (周三结婚)
Took ill on Thursday, (周四得病 )
Worse on Friday, (周五垂危 )
Died on Saturday,(周六丧命)
Buried on Sunday. (周日入土)
This is the end Of Solomon Grundy.(这就是所罗 门·格兰迪的下场。)
原本可爱清脆的童声被留声机惯有的音色扭曲了,在这灰暗压抑的房间中断断续续地循环放着,给原本就快凝结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严烨隔着袖子搓掉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只觉得碎尸都没眼下这玩意儿瘆的慌,不由得伸手摆弄了一下这半截入土的留声机。
留声机次啦了两下,一阵清晰笑声传了出来,砸在严烨耳朵里:“嘻嘻嘻,你好,格兰迪先生。”
严烨心头一跳,满脑门的问号就在脚下一空的失重感中化作一连串长长的“我艹——”
“噗“严烨感到背后一软,满眼纷飞的灰黄,原来是掉进了一个稻草垛里。半分钟后,一个身高腿长的稻草人新鲜出炉。
严烨一头雾水的拍掉一身的稻草,露出身上的衣服。布衣长靴,小臂上套着护手,身后是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披风,一柄长剑挂在腰间,像极了中世纪流浪四方的游侠。
严烨摆弄了一下腰间的管制刀具,并没有任何耍帅的想法,只觉得碍手碍脚得很。抬头望去,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面前是一片荒芜的泥沼,身后是一个满是破屋的贫民窟。更远处,云层破开,泄下一片天光,照耀着一座旌旗飘扬的恢弘城堡。
“跟电影里的中世纪似的,不会还有骑士吧”,严烨念头一转,便听到一片死寂中蓦地传来阵阵马蹄声。
一名衣着光鲜的骑士倨傲的昂着头,骑着马,摇摇晃晃地踢踏了严烨一身泥水。身后几名名士兵抬着一个脸色青白的年轻人,走到路的尽头,在骑士的指挥下一甩,将人扔进了荒凉的沼泽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城堡。
“。。。呵呵呵呵这就是所罗 门·格兰迪的下场。”破风箱般的笑声在严烨耳边边响起,严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伸手拔剑,没想到才拔出一半就被一只枯瘦的手给死死按住。严烨僵硬地低下头,就见一位瘦弱矮小的老妇人一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抬起头对自己笑出了满脸褶子。
“啊,今天是周日,要住店吗年轻人。”老妇一把攥住眼也的手腕,让严烨深深地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如同铁铸的一般,挣脱不开。
曾经徒手撅断歹徒钢管的严警官,暗自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紧接着被看了眼天色的老妇直接拖走。
“。。。?!”
老妇人直接把严烨拽进一个门牌都已经看不清的破旧小酒馆,劣质的酒精味儿混着难以言喻的酸臭再配上各种聒噪声,险些将他冲个跟头。严烨当场垮了脸,扭头就想走,破破烂烂的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磅,咔哒”利落的关门落锁。
“我不。。。”严烨刚出声就被一把硕大的铜钥匙砸在肚子上,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砸了回去。
老妇看着严烨一脸纠结,阴森森的低笑着掀起松弛的眼皮,乒乓球大小的眼珠夸张的突出来,严烨感觉好像下一刻她就能把眼睛瞪出来,念头才刚冒出来,两只眼睛真的从眼眶中蹦了出来,掉在地上弹了两下。
严烨:“。。。”
掉在地上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就被老妇捡了起来,随意拍了两下眼珠子上的灰,塞了回去。翻白的眼珠子一轮,细小的浅色瞳仁重新翻出来,紧紧地盯着他,干瘦的手像苍蝇一样神经质得来回搓着,直搓得双手鲜血淋漓:
“啊,不,不,今天是周日,周日,嘿嘿,你会想住的,会想住的。”
严烨看着眼前明显不正常的老太婆,刚想转身就走蓦地感到一点不安,当即脚尖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无表情得拎起钥匙转身上楼。
老太婆显然没想到这个刚刚还一脸抗拒的年轻人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整张老脸皱成了一枚老丝瓜,十分不满得低声咒骂了两句。
破酒馆外的风呼啸着,隐约夹杂着凄厉的嚎叫声。喋喋不休的老妇停了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脸上的愤怒变成得畏惧又愉快起来。
严烨走到小酒馆二楼,屋顶低矮的让他不由自主的弯下腰。一盏随时会把自己晃下来的小灯透出一星昏黄的光。松动潮湿的地板不堪重负的吱嘎直响,房间门深陷在墙里,站在尽头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个黑洞。狭窄的走廊一侧尽头,脏兮兮的小窗纳不进一点阳光,一股陈年的霉味儿熏得人作呕,整个小二楼都有着强烈的鬼屋潜质。
严烨皱着鼻子,踩着乱响的楼板,将手里的钥匙翻了个面,上面用看不出颜色的布胶带贴着一个血红扭曲的4。
“4号?”
“唧——嘎——咣!”最里面的门从外面打开,狠狠地撞在宽门框上,然后再弹回来自己关上,再开,再关。。。严烨看着这扇门来回碰撞,大有种严烨不进门就把自己撞碎在门框上的架势。
内心毫无波澜,闪身进门,严烨打量了一下破旧的木板床,抹布一样的床单和一言难尽地板,空白的表情多了一丝裂痕,伸手拉住还在自残的门另一只手比划了两下
“够了,悄悄的。”
门:“。。。咔哒。”
行,这是听懂给自己上锁了。
严烨长腿一伸将霉到不行的单人沙发一脚踢开,伸手拉住厚厚的窗帘,扯了两下,发现顶上的滑轮似乎卡死了,用力往下一拽,窗帘纹丝不动。严烨碾着滑腻的手指,不太美妙的手感,让他打消了钻到窗帘下看看外部情况的念头。一股倦意袭来,严烨将斗篷解下来铺在阴冷的床上,打算闭目养神。
“唧——嘎——咣磅”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严烨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家门还安安分分得关着。缓步摸到门口,严烨就听见了被乱响掩盖的敲门声。比划了一下腰间的长剑,严烨将门豁开一道缝,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一身中世纪修士打扮,胸前的十字架泛着银色的微光,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巴。
严烨感到一道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片刻,紧接着门外的人一把拉下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您好,请问能让我进去吗?”
严烨看了一眼对门还在吵闹的门精,点头,关门。咣一声把人干净利落的关在了门外。
修士:。。。
两秒之后,门口再次响起了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与门的嘈杂交相辉映。
严烨额角青筋直跳,出离愤怒得一把拉开房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又立刻笑着扒住门板,“这位好心的朋友,我房间的床坏了,能来你这儿将就一下吗。”说完侧了侧身,严烨往他房间瞅了一眼,好家伙,露出来的床腿折了俩,整张床都塌了下来。
严烨冷眼看着一脸灿烂的修士,两人攥着门的手不约而同地青筋暴起,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就在门板罢工的前一刻,严烨低头让开了身子,转身进门。那修士自然的收回卡在门缝的脚,跟了进去,顺手关上门。
严烨看着那人进门舒了口气站直腰,竟比自己还高小半个头,估计得有一米九往上,正笑眯眯地任由自己打量。
严烨看了半天并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对劲,这才伸出手:“严烨。”
修士眯起的眸子一睁,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双灰眸子银光闪烁。
“孟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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