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龙

　　蛇璃在崖顶终日以泪洗面，时而拿出我为她刻的画像，眼神迷离；时而望着那光秃秃的崖顶，自言自语。曼陀罗怕她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连忙请三长老劝她节哀顺变，三长老劝慰无果，将蛇璃从崖顶抱了回来。
　　二长老难得戒了酒，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他去渺空真人处讨教招魂术，真人看着他面目全非的样子，叹息道：“木灵还没有修成人形。你也知道，妖灵没有灵魂，招魂阵对她，没用的。”
　　二长老不信，翻遍了渺空真人晾在院中的书卷，也没有找到妖魂的只言片语。我看着自己透明的人形躯体，不知，这算不算二长老口中的灵魂？
　　第二日，大长老为小七探脉，感到两股脉搏此起彼伏，好似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元灵一般。大长老施了一个观若诀一探究竟，只见小七的胸腔之中，两颗元丹像一对连理枝般，纠缠在一起。
　　渺空真人推门入内，看到观若诀中的画面，又惊又喜道：“木灵有救了！”大长老略一迟疑，道了声“是”。渺空真人唤二长老与三长老前来，他们看到两只元丹在小七的体内活灵活现，一个个破涕为笑。
　　二长老大喜过望，对渺空真人行了一个大礼，道：“真人，你们师徒是我与木灵的救星啊。”
　　渺空真人回礼，笑道：“酒仙客气了，这是小七与木灵的缘分。”
　　渺空真人将小七带回了自己的院落，我这透明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来到卧房。小七的房间简单朴素，摆设并无特别，只有一把随身的木剑，挂在墙上，上面刻着几个小字。
　　小七将养七日，方醒过来。
　　他刚刚恢复，便将我的元丹从他的体内催离出来，交于渺空真人。渺空真人嘱咐二长老将我的元丹埋在崖顶，我的灵魂也慢慢飘向崖顶，最终与元丹融为一体。
　　七日后，我的胸腔长出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将元丹紧紧包在里面。又过了七日，我长出了四肢和身躯。我躺在泥土中，一滴雨从土中落进我的嘴里，绵稠的土腥味让我有种呕吐的冲动。
　　我从泥土中爬起来，看到身旁放了一套黑蓝色的衣裳。我知道，这是小七为我准备的。
　　我望向三位长老的院落，我的眼前好像设了一道天幕遮眼的屏障，再也穿不透那层层叠叠的烟雨。我凝神屏气，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人吗？竟是如此昏聩的存在？
　　我穿上小七的衣服，赤脚从崖顶一路跑到渺空真人的院落。雨路泥泞，我还不太习惯走路。雨势越来越大，我跌倒了好几次，我决定在雨中狂奔。
　　当我赤脚站在二长老的门前，如落汤鸡，如落水狗，如落魄的水鬼。二长老站在前厅，望着雨中的我，惊喜错愕，热泪盈眶。
　　二长老笑着哽咽道：“你这小东西，终于长大成人了。”
　　我看着二长老如此动容，不免难为情起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我张开嘴，说了半天，只蹦出来两个字：“小七。”
　　二长老道：“你刚变成人，身体还有一段适应过程，话说不利索不打紧，慢慢就好了。”说完，二长老晃过神来，听懂了我的只言片语，打趣我道：“还愣着做什么？小七在隔壁。”
　　我被二长老说中了心事，更觉难为情，直奔小七的卧房。渺空真人在榻旁打坐，小七还在昏睡，我语无伦次道：“救他。”渺空真人看着我狼狈的模样，莫名笑出了声。
　　二长老跟在我身后，推门入室道：“木灵，小七的救命之恩，你可是要还的。”二长老从渺空真人手中接过一盒丹药递给我，道：“从今日起，你来照顾小七。”我忙点头称是。
　　渺空真人交代了用药的事宜，我一一应下。渺空真人交代完毕，蛇璃从外间“倏”一声飞进来，站在我的面前，用触手捏着我的脸蛋和肩膀，不敢置信道：“你活了，你又活了！我就说吧，我的毒都毒不死你，几道闪电怕什么？”
　　曼陀罗也跟了进来，看着蛇璃哭肿的双眼，不忍拆穿她的玩笑，道：“那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渺空真人与二长老相视一笑。
　　三长老闻声进来，道：“蛇璃一听到木灵的好消息，欣喜若狂，失了分寸，贸然闯进真人的卧房，还望真人勿怪。”
　　渺空真人笑道：“无妨。”
　　我看着三长老望向蛇璃的眼神，似乎比往日多了一分怜爱。或许，他是看到了那幅枯叶画的吧。我看着蛇璃，嘴角不觉浮起一丝浅笑。
　　三长老带着蛇璃与曼陀罗出去，二长老与渺空真人也不见了身影。
　　小七平静地睡着，和那日骇人的模样，天壤之别。我取出一颗药丸，小心喂小七服下，又打了一盆水，浸了一块布条，帮他拭去额头的冷汗。
　　东风吹开了窗，烛火摇曳，我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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