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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
“娘,祭奠所需的物品已全部准备妥当,东山那边,也安排人提前去打扫过了。明日毋需太早,辰时出发即可。”碧初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平刃刀,小心翼翼地为宁婉剔除着脸上的腐肉。
回到伏庸城已有半月,为了医治宁婉的伤,碧初不是在厨房熬药,便是憋在房中钻研医书,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宁婉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主动提议让她休息一日,陪自己去东山祭拜一下吴旭和宁柳珊。
这二人都是戴罪之身,不好直接为其立碑建墓。二人死后,宁老太爷在东山的怀悲寺供了两个牌位,求了日日香火不断,也算是尽心。
因为不想惹人注意,今日这东山之行,她们只挑了些精兵强将随行,带的人并不多。但因为几日之前碧初已派人来打点过了,所以祭拜之事还算顺利。
“我与妙净方丈许久未见,理应去打个招呼,也不会太久,让初儿陪我就好。”
方才在来的路上,碧初就听宁婉提起过,这怀悲寺的妙净方丈是其昔日旧友,所以对宁婉突然提出的叙旧一事,她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们在一间极僻静的丈室中等了许久,也未见那方丈的身影。碧初不禁有些着急,反观宁婉,似是早就料到了那方丈会迟到,脸上没有任何焦急之色,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窗外一阵清风吹过,宁婉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既然来了,就别躲着了。”
丈室的窗户大开,屋内突然多了一个人。碧初万万没有想到,来人竟是消失多日的吴相媚。
“多年不见,姐姐这耳力还是一如既往得好啊。”
“你也不差,功力较以往亦是大有长进。”
宁婉话音未落,一把刀便驾在了她的脖子上。
“看这意思,姐姐早知道我要来?”
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宁婉却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端起了方才没喝完的那碗茶。
“悠然谷的秘密,只有我们吴家人知道。你借傅随崖之手,将玉佩交给初儿,利用吟霜将她引去烟尘坊。待初儿被困后,再给延儿写信,让他去谷中救人。你费尽心思将我从悠然谷中引出,难道不是因为想见我?”
“我不仅想见你,更想杀了你。”吴相媚说着,将刀驾得更近了些。“你自七年前便从这世上销声匿迹,再寻不得人影。我没有办法,为了见你,只好出此下策。不过方才有一点你说错了,吟霜和秦水灵与我无关,她们两个,都是那位派来帮我的。”
“那位肯帮你,估计也是另有所图。”
“那位是哪位?”碧初听得满头雾水,问题脱口而出,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碧初盯着那把正紧贴着宁婉脖颈的刀,只觉得心惊胆战。“好歹是姐妹,何必兵戎相见。吴姨娘,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碧初试着让吴相媚放松警惕,好找个机会夺下她手中的刀。
“姐妹?世上怎么会有境遇如此不同的姐妹。”碧初的话丝毫没有起到劝阻的效果,反倒使吴相媚眼中的杀意更浓。“凭什么你能在皇宫长大,尽享荣华富贵,我却只得拘在烟尘坊中,日日与针线相伴。凭什么你能嫁王爷,做王妃,我却因为身份低微,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去娶别的女人。烟尘坊被抄,凭什么你还能在京中锦衣玉食,高枕无忧,我却要一路颠沛流离,受尽逃亡之苦。吴家落败后,长川不嫌我身份特殊,愿意收我为妾。我那时仍将你当做姐姐,我去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正当的身份,哪怕是侍女我都认了,可你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连见都不肯见我。你的谎话编的多好啊,说你有多为难,说什么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多亏长川告诉我,是你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做王妃,出卖了烟尘坊,我这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当初京中有传言,说你被大火烧死了。我知道你向来狡猾,便偷偷跑去辨认,果然那些焦尸里根本没有你。我筹谋了十几年,终于被我等到了。今天,我定要杀了你,为爹娘报仇。”
“尸体都被烧焦了,你还能辨认出没有我?”
“当然,”吴相媚答得咬牙切齿。“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
“我竟不知,你对我的误解和恨意已如此之深。”宁婉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哀伤。“你被王长川骗了。我从来没有没有出卖过吴家。我当年不帮你,是因王长川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你别狡辩了,长川骗我,那傅随崖呢?他与你无冤无仇,还曾效忠于你,为何也要诬陷你。”
“因为他很爱你。”碧初一时冲动,没忍住插了话。“吴姨娘,其实烟尘坊一事,源头在你。”她将当年沈景玉因嫉妒而揭发烟尘坊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相媚。
“吟霜也是此事的知情人,眼下她人就在伏庸城内。吴姨娘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安排你同她见上一面。这件事情,包括王长川在内,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少。我猜,王长川是怕你知晓此事他亦有份,所以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婉姨身上。想着你会顾念姐妹之情,便不再追查此事。至于傅随崖,”碧初在脑中快速地组织着语言的同时,一点点挪动脚步,慢慢靠近吴相媚。“他想让你好好活着。依你这有仇必报的个性,若让你知道当年之事其实是大公主所为,你定会不顾一切去找她报仇。可对于当年的你来说,这无疑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这不可能,我不信。”吴相媚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趁她分心的功夫,碧初抓住时机,夺下了她手中的刀,有反手抵在她的脖子上。
“有什么不可能的。王长川许给你的种种承诺,有哪一条他兑现了。傅青阳和傅青柔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有去看过这二人一次吗?”发觉自己似乎过于激动,碧初放缓的了语气。“我虽然恨傅随崖,但却不得不敬佩他对你的深情。你要逃跑一事,傅青阳早就暗中托人告诉他了。他明明知道你逃跑后,他的罪名就会被坐实,定是必死无疑,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你外逃的那个晚上,他买通了狱卒去打探你的消息。那狱卒说他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听得知你已成功离京,方才如释重负,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碧初对吴相媚恨之入骨,早就在心中将她千刀万剐过无数回了。此刻对碧初来说,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下人就在刀下,只要稍稍用力,便可取下她的项上人头,报仇雪恨。但想到吴相婉毕竟是婉姨的妹妹,碧初就有些犹豫了。
“初儿,把刀放下。”宁婉冲着碧初摆摆手,“你动不了她的。这么都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刻。我还有些问题要问。听话,把刀放下。”
碧初虽心有不甘,但在宁婉的再三劝阻下,最终还是收了刀。
“现在我们能好好聊一聊了吗?”宁婉推了一茶推到桌子的另一边,朝吴相媚示意“坐。”
“你想知道什么?”似是还未从方才的真相中缓过神来,吴相媚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七年前,沈景平在召见你之后的第二日,便派了砚青出征,还让人一刻不停地监视王府。这应当不是巧合吧,你当年都同他说了些什么?”
“这丫头从密道出来,难道没告诉你密道里有什么东西?”吴相媚见宁婉确实不知情,露出一股讥笑“看来你这儿媳对你也不怎么信任吗。”
“你什么意思?”
碧初赶在吴相媚发出下一阵嘲讽之前,同宁婉说了圣旨的事情。吴相媚见宁婉没有丝毫怪罪碧初的意思,自觉无趣,也不想看这二人在她面前婆媳情深。
“我入京后不久,妙微姑姑曾找到我,让我帮她画一幅吴宅的结构图。”吴相媚说着,指了指碧初,“就是你手中的那份。二十年前,承远帝在驾崩之前,将写有遗诏的圣旨交给了宁太妃。当年被交到宁太妃手中的,其实是两道圣旨。一道在沈景平继位时被宁太妃公之于众,另一道,便被妙微姑姑藏到了吴家密室。我不过是告诉沈景平另一道圣旨的存在。至于他不信任沈砚青而做出的那些事,可就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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