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扬有梦

作者:赴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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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虽然在家,但黎楠也没闲着,他拿过被顾扬翻看的资料,认认真真的重新查看。
      傅卿胥的叙述中有一点让黎楠很在意,顾扬和傅卿胥查找中途遇到的那个强的过分的人。
      他囫囵看过资料,没发现里面有谁特殊强大,想来兴许自己看漏了也未可知,再重新翻看一遍,应该会有什么发现。
      这样想着,黎楠翻看的动作更加认真。
      傅卿胥看着顾扬出门,又看着黎楠直直坐回沙发认真的查看着资料,看了半晌,才默默回到了厨房,忍着身体莫名涌上来的疼痛,继续磨着咖啡。
      只是有点心不在焉了。
      傅卿胥活了十六年,没作奸犯科过没对不起天地良心过,连红灯也没闯过,在上学路上见了谁书包拉链没拉好都会温声提醒一句。
      她这十六年,什么都没做错,唯一错的是轻信了泳池里那个人拙劣的谎言,以为他真的是抽了筋。
      这一错,就搭进去了后半生。
      她被教导了一生要存善心办善事,结果恰恰也是这善心害了她,她不是不恨的,心里的火从受害的那一刻起就在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但刻进骨子里的善的本能又将她死死压在某个角落,她是纠结的,恨与善在她体内纠缠,巨大的矛盾几乎要将她摧毁。
      在这样的纠结中,她给父母托了梦,告诉他们要好好生活,不要自责,她会一直看着他们,一直一直,看着他们。
      她希望他们可以过的好一点。
      于是她撒了谎,说自己向阎王申诉了冤屈,那个该死的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梦中她的父母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呢喃的一句话是:如果自私一点就好了。
      如果没把女儿教导的这么善良,让她自私一点,就好了。
      但没有如果。

      顾扬一路飘到了警局门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徘徊了一会儿,余光一瞥间看到了徐长离在和旁边一个便衣说着什么,趁着徐长离没看过来,顾扬找了个停在路边能看见徐长离的私家车,准备坐里面监视徐长离。
      下一秒,顾扬被阻隔在了车门外。
      顾扬心下一沉,又伸出手试了试,这次很顺利的穿了过去。
      他长腿一伸,轻轻松松的坐进了车子里,只是眼眸深处涌过某种沉默的黑,沉思片刻,又抬起头看向徐长离的地方。
      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食指指节,顾扬心底掠过一样东西。
      ——那杯加了符纸的水。

      顾扬盯了徐长离大约半个小时,这期间徐长离一直在大厅跟形形色色的人说话,不断的翻看着各种材料,直到手头最后一本材料翻完,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从一旁的保险柜中拿出自己的东西,跟大厅的值班人员打了声招呼,顾扬认出来他是准备走了,往下滑了滑身子,确保自己不会被徐长离看到。
      徐长离出了门口就打了个车,顾扬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办法追过去。
      徐长离能看见自己,跟他同乘想都不要想。顾扬点了点脑袋,长叹一口气,准备一边蹭别人的车过去,一边问问傅卿胥有没有什么缩地成寸的咒语可以教他的。
      谁知他就一个转念的功夫,警局里又出来了个人,朝徐长离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伸手拦了一辆车。
      顾扬心神一动,迅速飘过去那人身边。
      “跟上前面那辆车。”他果然没猜错。
      啧,有顺风车可以搭了。

      顺风车一搭就直接搭到了天上人间,顾扬狐疑的看着会馆无比嚣张的招牌,对徐长离更加了一层戒备。
      天上人间是伏岩市最大的休闲会所,基本就是个销金窟,手头没有几千万都不敢进去,徐长离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就算是天师,收入能有多少?没有资本的底气,那么支撑他进去的……是什么?
      顾扬眯了眯眼,将徐长离彻底放进了怀疑对象里。

      身边跟着徐长离过来的小警察看到徐长离来了天上人间,明显愣了一下,踌躇片刻后,咬咬牙,踏了进去。
      顾扬毫不犹豫的跟在小警察身后一同进去了。

      小警察明显没来过,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徐长离出于谨慎,刻意绕了好几圈,小警察当即晕头转向,不知道东西南北了。顾扬叹了口气,只能抛开小警察,自己一个人寻找徐长离的踪迹。
      尽管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隐蔽身形追踪似乎成为了身体本能,换成之前对自己身份心有疑窦的顾扬可能还掌握不了这么快,但随着自己警察的身份被披露,顾扬就好像无师自通的迅速掌握了一切自己身为警察的本领,就好像他的身份是这身本事的一层封印,随着封印掉落,这些本领自然而然的就显露了出来。
      因此顾扬也隐隐有一种预感,他总觉得,要是自己能找回完整的记忆,就能彻底脱离现在这种状态,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顾扬仗着其他人看不见也碰不到自己,横行无忌的穿过一个又一个人,迅速搜寻着徐长离的身影。
      这种搜寻很快出了结果,顾扬眼睛一瞥就看见了角落卡座里拿着份报纸的徐长离,顾扬迅速卡了个徐长离视觉死角,悄咪咪往边上一靠,就开始明目张胆的监视那边的动向。
      徐长离很安静的坐在那里,起初顾扬怀疑他是要和谁接头,但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等到其他人过来,顾扬不由皱了皱眉。
      他绝不相信徐长离会毫无缘由的来这儿,就为了看报纸,果然——
      很快,徐长离动了。
      徐长离突然翻动了一下手中的报纸,原本整个盖在徐长离面前的报纸缩小了一半,徐长离看似还在看报纸,但顾扬敏锐地感觉到徐长离的眼神在不自觉地往一个地方瞟。
      顾扬顺着徐长离的目光看去,目光陡然一凝。
      徐长离看向的是一个位置很隐蔽的卡座,隐蔽到从进来到现在,顾扬根本没注意过。
      而如今看过去,领头那个人顾扬竟有些眼熟。
      领头那人面目普通的很,没有很明显的特征,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会忘掉的眉眼。
      但不知为何,顾扬觉得他应该认识这个人,甚至——很厌恶这个人。
      顾扬眸色深沉,眯了眯眼。
      这人绝不是个善茬,结合自己的身份和对这人的感觉,顾扬心里已经给这人下了定义——黑老大。
      此时黑老大正跟对面坐着的一个人说着话,那人背对着顾扬,顾扬只能凭借背影猜测这人不超过五十岁,身形尚算挺拔,而且让顾扬觉得眼熟。
      顾扬不由郁闷,自己之前到底干嘛的,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吗?怎么看谁都眼熟。
      郁闷也只有这一瞬,很快,另一件事吸引了顾扬的视线。
      黑老大身边一个人给他倒了茶,黑老大抿过一口,正跟对面那人聊着,却突然神色怔愣,而后面色灰白,摇晃了一下后,栽倒在了桌子上。
      唰的一下,对面就炸开了锅,有人迅速上前查看黑老大的情况,也有人迅速拿下倒茶的人,更多的人是戒备起来,警惕的看着大厅里所有人,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很快,那个貌似是随行医生的人出了诊断结果,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一颗喂给了黑老大,警戒解除,看样子不过是黑老大老毛病犯了,不是有人下药。
      那边警戒解除了,但顾扬这边那根弦还绷着。
      他敢肯定那绝不是意外,就在黑老大晕厥过去的那一瞬,顾扬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徐长离那边,果不其然,徐长离手不由得攥紧了报纸,很微小的动作,不细看几乎看不到,他在那一瞬的表现让顾扬相信,这件事绝对和他有关。
      但徐长离为什么这么做,让顾扬想不通。
      还没等顾扬深入思索这件事,徐长离就站了起来,将报纸放回了原处,转身出了门。

      至此,顾扬已经基本确定,黑老大跟徐长离有扯不清的联系。

      那边顾扬正跟踪着,家里黎楠也无比仔细的翻阅着资料。
      除去被傅卿胥除掉的七个人,剩余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过了小半辈子,偶有波折,但总归是平淡的,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犯过这种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就是日常生活中自己身边的邻居、朋友,是那种过着规律却又枯燥生活的人,偶尔晚上出门遛弯儿,星期出去游个泳,见着了能寒暄一两句,转过身却留不下太多印象。
      这其中比较有疑点的有四个人。一个出了国,在外面乐得逍遥,不愁吃喝,侦探朋友没查到他的背景,不过就这人能不工作也吃香喝辣来看,背后肯定是有靠山的,另一个是老神棍,神神叨叨了半辈子,或许真有点鬼神之术也说不准。
      第三个是一个律师,黎楠听说过这人,据说业务能力极强,几乎不败,似乎还是他们公司的挂牌顾问,颇受他们老板器重。黎楠向boss汇报工作的时候见过这人几次,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却不知这人皮下是这样一副黑心肝,黎楠想,也不知道到时候这件事水落石出,上了法庭,这位律师先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经手那么多大案要案,无一不胜的,唯独到了自己这里,这一副尖牙利齿可算是没了用武之地。
      最后一个人是个涉黑的,歪门邪道的事干多了,向来是荤素不忌,现在是某个会所的安保部门的主管,就目前来说,这人嫌疑最大。
      正沉思着,蓦地眼前覆上了一双手,黎楠一愣,就听见身后清亮的声音响起。
      “猜猜我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黎楠弯了弯唇角,笑答:“顾扬。”
      却不料背后人松开了手,一边一叠声的叫着错了,一边笑眯眯的蹲在了黎楠面前,笑着望向黎楠,一字一字说的无比认真。
      “是你爱人。”
      黎楠呼吸一窒,待反应过来,耳朵尖几乎红透了,面上强装严肃,眼底明晃晃的温柔却毫不掩饰的倾泻了出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还不待黎楠高兴够,顾扬就大咧咧的翻开了资料,然后说道:“来吧爱人,我跟你说说我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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