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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折桃(一)
#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吧。#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是夜,漫天星斗摇摇欲坠。
听到这个问句的时候,醉得脚步虚浮的紫衣少年,正撅起屁股,姿势十分不雅地往更高的屋檐上爬。
“啊?”紫衣在月色里变幻出千万种色彩,却都不及那一双醉酒的紫眸潋滟。
那回望的一眼,似乎跨越了时空,直直刺进白衣少年心底。
曾经还有这样一双眼睛,不过却不是如现在这样依赖着望向他,而是充满了愤懑,与深刻入骨的恨意。
“小心!”下一秒,云争寒瞳孔放大,他直飞过去,白衣猎猎,而一脚踩空的魔族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到这时候,魔族少年还只是呆呆抬头,看着白衣少年复杂又担忧的眼睛,仍然发愣摸不清状况。
而云争寒只是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将怀里的人死死抱住,双手紧了又紧,肌肉都有些僵硬。
这一刻,巨大的悲伤宛如利刃,狠狠袭击了他,让他一颗心千疮百孔,痛到几乎不能动弹。
但当紫衣少年疑惑地抬起头,目光担忧地问他:“你怎么了?”
云争寒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寸苍蓝,最后他将人放下,再抬头已是一副笑颜: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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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神灵刚离开了神域,而殷苻就当机立断选择开溜,好说歹说,云争寒才勉强答应紫衣少年,下到洪荒里的人界游玩。
而在这之前,那位少女曾私下里找到云争寒,给他讲了一个悠久的故事。
故事很长,从下午讲到傍晚,途中殷苻折了只纸鸟传讯找他。
纸鸟晃晃悠悠地闯入窗子,折的胖胖的,飞到云争寒身上就再也承受不了体重似的坠毁,被少年一把抓住,打开。
带着幽芜花香的信纸上,歪七八扭写了几个极其丑的字:
“神今天不在,要不要偷偷去凡间玩?”
与此同时,少女微凉的嗓音刚讲到:“真魔陛下的剑被仙尊设计毁去,因此元气大伤,从而在那仙魔大战的战场上,被仙尊一剑诛魔,落下无尽深渊……”
白衣少年看着手心的纸条,感到了一股明显的割裂。
他情不自禁开口:“那无尽深渊,冷吗?”
少女摇摇头:“对那几位无边法力的人来说,当然不冷。”
少年怔住,他道:“……幸好。”
少女看了他一眼,继而道,“那无尽深渊隔断因果,是一个天然的,最完美的囚笼。而当时浩劫将临,那位仙尊想法很好,他想用那个囚笼困住真魔,让他能活到浩劫以后。”
少年困惑道:“那仙尊是有自己的苦衷,可方法错了,他难道不知道,这会让那位真魔陛下,永远恨着他吗?”
“你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那位仙尊不知道吗?”
白衣少年皱紧眉头。
于是少女继续开口,絮絮叨叨。
直到落日余晖,宫殿温度渐冷,宫人们都点起长灯。
“他俩,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少年虽只是少年,却比一般人沉稳太多,不会轻易被一个故事打动。
但故事太悲惨,他也失了面上的平稳,眼眸泛起苍蓝,有些悲戚。
“真魔为了仙尊能活过浩劫,以魔核构建两个世界的通道,自戕而死,死前残魂见了仙尊最后一面,说,'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当朋友了'。”
“而仙尊,最后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任务,他本来可以活着,但是哀莫心死,最后放下真魔的残剑,自尽了。”
“......所以,故事便是这样了,”少女朝着他歉疚地笑了笑,“是个悲剧呢。”
“明明是最好的两个朋友,活过了原初的浩劫,谁都没有错,可为什么……落得如此的结局呢。”白衣少年点评这个故事。
“是啊,为什么会是如此的结局呢?”少女也轻轻叹道,“如果是你呢?云争寒,如果你是故事里那位仙尊,你会怎么做?”
“首先,我肯定不会因为仙魔两族的裂痕,就与多年老友割袍断义,”少年吐出清脆的嗓音,思量一番,而后缓缓开口,“然后,我不会为了别人好,而强行让别人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少年一举一动都很古板,此刻问得也一板一眼。
“笑我不敢,”少女眼眸含笑,却满是悲伤,她望着眼前稚嫩的那张脸,仿佛从中看见那位霜雪多年的尊者,“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但是你害怕吃了后悔药,还是一样的结局,甚至更惨,那么,你还会吃吗?”
“我永远不会为我做过的事情,而感到后悔的,”少年一脸严肃,“而且,有总比没有好吧?我不会如此懦弱。”
“懦弱?”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突兀笑起来了。
“你可是懦弱到,活不下去了呢。”少女轻声道。
她将那两个光球轻轻放在木桌上,“故事听起来总有一种虚幻和割裂感,远不如亲身经历来得真实,这两颗记忆光球,就是你的后悔药。”
“云争寒,如果有这个记忆,你会懦弱到,直接逃离他的身边吗?”
“它是故事里那个……”白衣少年昔日的稳沉冷静早已消失,他整个人惊骇了一瞬间,抬起的手指颤颤巍巍,“它难道是我的记忆?!这个故事……难道是真的吗?”
“它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呢?”少女话音低沉,埋下头去,隔了片刻,才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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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望着人间的月亮。
他袖口的暗兜里,就是那两个记忆光球,据那个神秘的少女所言,这是上辈子,他和殷苻的。
少年还是没有下决心,捏碎自己的前世记忆,他害怕这一切是真的,又怕这一切是假的。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雪兽,在雪原孤单的呆了十万年,一直未开灵智,承蒙神灵的恩赐,才启发灵智,跟随神灵入驻神域,伴神左右。”少年心中是如此想的。
“何德何能,我能有两辈子的机会,能得到同样的一个挚友?”云争寒在心中轻叹。
在这处皇家宫殿的檐角上,殷苻拉着他一起喝酒。
几壶酒下去,纠结了小半个月的白衣少年,终于一狠心,捏碎了一直藏在前胸衣兜的记忆光球。
然后,无穷无尽的记忆瞬间淹没了他。
前世汹涌的记忆伴着情绪,不断地冲击大脑,令一颗心沉沦.....那一瞬间,云争寒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在神域,和那位紫衣少年一起度过的那恣意快乐,无忧无虑的几万年;
也想起神灵陨落,神域崩塌,四尊各自奔波,紫衣少年坐上真魔之位,掌控魔域,而他高踞九重天,掌管仙界;
然后是各自为营,是渐行渐远,是为了仙魔争议而唇枪舌剑,咄咄逼人,是无休止的互相伤害,最后,是刺往魔尊,彻底封印他的那一剑;
在那之后,是他一个人高踞在仙宫九重天,深居简出,伴着年年霜雪,寂寞凄清的漫长岁月;
因为那场仙魔大战,他借的是青鸾尊者的佩剑,那些年便一直躲着她走,哪怕顾青鸾找到九重天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还是在忏悔。
那些年,他修炼的大道,是太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局面,找前星君算了一卦又一卦,也算不明白这糊涂账,索性便不想了,用精妙又无情的道法,磨灭自己所有的情绪。
直到前星君仙逝,留下一个小孩继承衣钵,关于洪荒,关于那段快哉的岁月也便随着朋友的离开,永远封存。
大道永远理性,是不是他参透了,便可以明白为什么。
但他永远达不到神灵的高度,也永远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唤醒永眠冰极渊的真魔,他不想在那个人醒来后,又是重复的互相伤害。
他宁愿用一整个世界的孤独淹没自己,然后用道法抹去所有情绪。
无边夜色在他们身侧铺开,雕梁画栋的建筑宫殿群往外延展,直到与夜色相融。
万籁俱寂,偶有婢女举着宫灯,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穿行。
但没有人注意到月夜下相拥的两个少年。
他们现在的隐蔽术已经用得很好了,而这里大多又是没有灵力的凡人。
“云争寒,你他妈大晚上发什么疯?”虽然醉了个九分,被人死死攥住腰也是能感觉到痛的,殷苻也就拼命去挠白衣少年的胸膛,气势很凶,“快放老子下来,我要去顶楼那里......”
“摘月亮,摘月亮……嘿嘿。”
紫眸朝向空中那轮皎洁圆月,少年迷蒙地朝它伸手,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月亮饼好大……嘿嘿,摘下来吃掉。”
“……”看着胸前张牙舞爪的某人,白衣少年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白衣少年把殷苻放下来,而后自言自语一样开口。
但他心底清晰地知道,他又开始逃避了。
只要一想到,当身上另一个记忆光球被打开,殷苻便会从现在这个天天带着他游山玩水,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变成故事里那位喜形不露于色的真魔陛下,他便开始抗拒。
只要一想到,那位真魔陛下必将亲自与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白衣少年便感觉自己心脏都要滞固了。
他曾经站在九重天的最高处,世界尽收眼前。
可那时候他想的是,倘若能回到过去,回到当年神域中那些岁月......他死也愿意。
那时候没有倘若,但现在,他得到了。
能重回少年时期的鲜衣怒马,无忧无虑快哉生活,谁还愿意常年伴着霜雪,蹉跎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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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一场,特别是还在外面吹了半宿寒风,别说铁打的身体,就是仙人都遭不住。
殷苻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脑子炸得难受,刚一开口说话,嗓子也哑了:
“云争寒......云争寒!”嚎了几声,见屋内无人,殷苻嘟囔了一句,”死哪儿去了,真是的。“
他往后一栽,又沉入温暖的被窝。
等他再度睁眼的时候,半个下午都过去了。
脑袋舒服了很多,紫衣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起床,穿好全身衣服,又极为臭美在铜镜前整理好发型后,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碗早已冷掉的醒酒汤,还有几个小糕点。
却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少年随手往嘴里扔了几块,啧啧称奇,云争寒那个木头脑子,居然也学会体贴人了。
可真不容易啊!
少年推门而出,放出神识开始在整座人间城里搜人。
也不知道云争寒去哪儿了,明明他酒量好得多,现在应该是云争寒起不来才对。
神识在城内游走一圈,寻不到人,殷苻的眉头皱起来,飞速下楼在店小二那里退了房间,他站在人潮人海的大街上,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人......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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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紫晖晶是个有灵性的奇物,老身是不卖的,还望公子谅解。”
以幻境之术,构成了这依山傍水的木质建筑群,此刻,白衣少年就坐在凉亭内,同一个穿黑袍男子讨价还价:
“那巫师怎样才肯?”
巫师微微一笑,笑容神秘莫测,他伸出手,沾了点茶水在石桌上缓缓画了个圆:“看缘。”
“我是与它无缘,“云争寒愣了一会儿,”但有一个人,最适合不过了,”开口交代另一个人的太衍命数,刚开始那位男子还笑得虚假,但听到最后,已然以茶水代朱砂,用手指蘸取,疯狂在石桌上推演起来。
最后,他把兜帽一掀,露出兜帽下一张老成的脸,沉思许久,才缓缓道:”那位是......一位怎样的大人?“
“很活泼,有时很幼稚,有时又很成熟,仿佛永远也没有烦恼,很......”云争寒试着去形容,越说却越发词穷,最后他懊恼地想,自己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殷苻的性格,只得沉默下来。
两人对坐,一个沉思,一个懊恼。
“可以,的确有缘,”巫师一挥手,从自己空间戒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紫色晶石,端详了它好一会儿,最后把他递给眼前少年,“喏,送给你了,再珍贵的晶石,怎样都是个讨喜的物件罢了,希望你可以善待它的有缘人。”
“谢巫师提醒。”也就是这一句话,白衣少年终于从回忆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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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晖晶极其珍贵,在后世哪怕他是仙尊,也鲜少能得,在这洪荒,废了一番功夫,反而得到了。
云争寒用那颗紫晖晶,打了一个耳坠子,晶石本来就不大,嵌在纯银的坠子上,小巧莹润,好看得要命。
“你这些天都去哪里啦?你知不知道上次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凡间,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紫衣魔族熟练地凑过来,扒着他肩膀,“害我找了你好久!然后就被神发现并批评了!”
“惩罚是抄书一千遍呢!这个忙你就说帮不帮吧?诶,这是什么?”
云争寒眼疾手快将装着耳坠的盒子闭上,然后揣进兜里,却还是被眼尖的魔族发现,一个回首掏,就将盒子偷入手中。
“这是给谁准备的啊?快让我看看!”话罢魔族便要打开盒子,云争寒拼命去阻止,四只手缠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落入鲤鱼池,都成了落汤鸡。
魔族最后还是没抢到盒子,而云争寒揣着盒子就一溜烟跑了,气得殷苻一边给自己打湿的衣袍拧水,连路边的桂花树都要踹两脚。
晚上殷苻就拿着纸笔,去找那位新到的小姑娘平摊作业去了。
但刚兴致勃勃推开大门,发现银发白衣的神灵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魔族马上把门一合,扭头就跑:“抱歉我想起来我又没事了!”
最后作业是魔族一个人写完的,写到最后他都快晕字了,云争寒那家伙还是没来帮他,魔族心里相当郁闷生气。
然后趁着夜色,魔族偷偷潜入云争寒的宫殿,主打就是一个做贼心虚,就是好奇,云争寒那个榆木脑袋到底是想给谁送礼物。
夜深人静,整个神域似乎都陷入沉睡。
魔族凭借着自己对云争寒的了解,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捏了个隐身诀,蹑手蹑脚走进了云争寒的寝宫,然后在他换下来的衣物中找。
翻了半天,并没有,于是魔族把目光放在云争寒的寝衣,和枕头下。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不要走……”
靠近了,魔族才听见了少年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于是,殷苻一整个愣住了。
“榆木脑袋也有情伤?不对,老子天天陪着他,他打哪儿来的情伤?”
魔族的表情瞬间滋儿哇乱窜,他打算凑近听听具体的,却被人大手一搂,直接搂入怀里,当场吓得一动不敢动。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我没有想杀你……”
魔族心里跑过了万千草泥马,最后定格为一个字:“草!”还真有吗?怎么做到的?什么打打杀杀的?这么刺激的吗?
这一天,胳膊被压麻了的殷苻,知道了夜为什么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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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等云争寒醒来的时候,他首先是极其适应自己怀里有个人,毕竟有时候辅导魔族做作业太久,那位紫衣少年一般都是在自己宫殿歇下。
——然后就是反应过来,殷苻他就不该在自己床上躺着!
“你昨晚说了一晚上的梦话,吵死我了,让我睡一会儿……”被薅起来的魔族,整颗脑袋都是懵的,顶着两个黑眼圈,面容透露着一种精致的颓废。
云争寒那一瞬间,天都裂开了,他本来想质问一点什么,但是看见魔族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应该是没说什么要紧的话。
趁魔族头一栽就睡了的空隙,云争寒飞快收拾了自己,掀起一块地砖,揣着盒子就离开了。
他找到了那位最后被神带来的少女,也就是后世的青鸾尊者。
有些奇怪的是,神灵最近一直在陪着她,想了想前世早早陨落的神灵,和最后和小天孙谈恋爱谈得惊天动地的那位青鸾尊者……云争寒决定三缄其口,绝对不趟这趟浑水。
他一个眼神,那位少女就开口,和他单独约了时间。
再赴约时,云争寒果然没有在少女面前看见那位神灵。
两人约在神的后花园,那里十分幽静,时值春天,万花烂漫。
“你和神灵,到底……”云争寒还是没忍住好奇,但点到即止。
而少女则轻轻笑了起来,眼眸灵动:“离你那位小天孙出生,还隔着几十万年呢,神宠爱我,我顺应这份宠爱而已,天下又有谁能拒绝神灵的恩宠呢?”
云争寒看不懂,云争寒大为震惊,如果他还只是当年那位少年,他高低得骂顾青鸾两句,但他现在已然如同前世的仙尊,因此他再三嗫嚅,最后只化为一句:“你小心点,别让神知道了。”
潜台词就是,那可是神,如果翻车了,你不得完蛋?
少女笑得花枝乱颤,平复下来,才问道:“那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啊?”
白衣少年于是拿出那个盒子,而后十分苦恼。
“礼物吗?送出去就好了。”
云争寒苦恼的就是如此,“可是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送他礼物,如果他问……”
“可是当年的你,送礼物又何须他知道呢?”少女温柔地回答,突然摸了摸云争寒的头,“其实我前世的最后,一直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抓住你,而是任由你哀莫心死,自裁落入深海。”
“什么尊重,什么成年人的默契,都是假的,明明年少时就能毫无理由,热忱地送出去一切珍贵的东西,长大以后,却一边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一边互相误会,互相伤害,这是为什么呢?云哥。”
云争寒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些记忆虽然存在,但年轻的身体,往事的神域,这是崭新的开始,让他会偶尔放下那些阴暗的前世记忆。
“抱歉,是不是我不该把记忆光球给你?”少女收回了手,她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惜。
“没有,挺好的,”云争寒默默收回了盒子,郑重地起身,鞠了个躬,“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谢谢你,绒绒,如果不是你,这辈子我可能又要犯一样的错。”
少女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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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魔族平等地踹着路边的每一棵桂花树。
“春天了,你一个桂花又不开花,长什么叶子啊!”
“你这些鱼,天天傻吃傻乐,不知道多久才会生出灵智来,愚蠢!”
“你这朵花,长得这么丑,要不是还挺香的,神怎么可能让你长在神域?”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旁观了云争寒约那位小姑娘到后花园,再到云争寒掏出礼物,反而被小姑娘拒绝后摸头,再到小姑娘独自离开,云争寒黯然神伤许久才离开……殷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不敢凑近听两人说了啥,但殷苻直觉自己的解读是对的,他不禁开始有些同情云争寒,好不容易朽木开窍,但爱情的风雨来的太早,雨打芭蕉,芭蕉没结果就裂开了。
害,他一定会好好安慰云争寒的。
还想着怎么陪云争寒好吃好喝好玩,直到云争寒把那个盒子摆到了自己的面前,魔族拿起那做工精美的耳坠子,一边酸:“可真好看啊,怎么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好的东西啊?不过你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都是同伴,以后在一个神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一边竖起耳朵准备听云争寒的哭诉,但云争寒一开口就是:“这其实是送给你的。”
魔族整个人都石化了一瞬,最后憋出来一句,“送不出去的礼物就给我?云争寒,你可真是不讲究……啊。”
白衣少年简直莫名其妙:“什么东西?这个耳坠子就是给你的,不是你最喜欢这种晶石了吗?”
“我踏马啥时候喜欢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了!云争寒,你这是在侮辱老子!”魔族跳起来就和他掐架,可直到拳头揍到白衣少年脸上,云争寒都没有还手。
最后,魔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心疼地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还叹气:
“真的那么喜欢啊?她可真是我们的同伴啊,万一不成好,那以后天天见,得多么尴尬啊?你就不能离她远一点吗?万一远一点,你就发现你的一见钟情,都是假象呢?”
云争寒逐渐明白了一切,他问:“下午你都听见了?”
紫衣少年生怕他打自己,一窜出去老远,看见他没那个意图,又赶回来,摆摆手,义正言辞道:“我可没有!我只是那么远远的,嘿,远远的瞧见你们俩的,对,我只是路过那里偶然远远的瞧见一眼!”
云争寒:“……”少年叹气,叹出了历经沧桑的感觉。
“所以你的一见钟情……”紫衣少年试图八卦。
“不必再提了,这个东西,真的是送给你的。”
魔族咧开俩大白牙齿,笑嘻嘻地就收下了,“那真好,白得一个礼物,没事,你当我收破烂,我啥都要,不过,我可不喜欢你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啊。”
云争寒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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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下来的许多次送礼,殷苻虽然义正言辞一脸严肃又认真地接受了,但是满脸都写着“你这小子怎么不听劝,就是要跳火坑”,更是在少女和神明显走得很近的时候,天天来朝云争寒打小报告。
云争寒发现,他似乎从一个极端,走入了另外一个极端,明明礼物都送出去了,每次也是十分正经地告诉那位紫衣魔族,这就是送给他的,但魔族那欣然接受,以及满不在乎的表现,都让白衣少年满腔心情不知如何宣泄。
再这样下去,拥有几十万年阅历的仙尊,感觉自己就要坏掉了。
于是,他又偷偷约了绒绒,打算问一问怎么做。
这一次,少女是偷偷从芃华宫溜出来的,云争寒看的真切,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他很想问少女一句,你这样置云绛于何地。
但是一想起那个小天孙最后那扭曲阴暗的性格……云争寒悲哀地发现,说不定冰冷无情却有情的神灵,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想和神灵永远在一起,就不得不考虑未来那弑神的人是谁,你有思路应对了吗?虽然时间还早,还有小十万年,但早点准备也……”
少女大手一挥,惊慌失措地捂住了云争寒的嘴,眼睛瞪得比杠铃还大。
云争寒直觉失言,但是幸好没有被注视的感觉,神应该没有听到。
少女嘴型:“不要再说这些了。”
云争寒点头,只觉自己是被安逸的生活给搞得糊涂了,毫无曾经的警觉。
“所以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还是老地方,不过之前落英缤纷,现在枫叶红时。
“他似乎觉得,那礼物是我打算送给你后,你不要才给他的。”
少女扶额,十分无奈:“那就去说明白啊!”
“可是说明白了,他还是一脸正直,深陷自己的想法。”
“那就一直说,一直送下去。”
“可是……”
少女打断他的话:“殷苻哥哥,虽然看上去外向又开朗,但是他内心其实一直拒人千里,云争寒,你是唯一一个真正走进他内心的人,他前世最后打算为你慷慨赴死的时候,连我都没有告诉。”
“可是我又把那颗心晶,打碎的一塌糊涂。”
少女握住他颤抖的手,安慰道,“不要想着过去,古人都说以史为鉴,至少现在的你,还拥有一切。”
“嗯。”云争寒刚一回头,突兀发现视线里似乎有一摸紫色闪过,上次混在花红柳绿看不清楚,这次却下了心眼,终于看得一清二楚了。
“殷苻!”云争寒瞬间追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少女缓缓收回手,然后露出来一个狡黠的微笑。
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涟漪,然后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这次你摸了他的手,十三秒钟。”
“是啊。”少女满不在乎地起身,“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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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最后还是追到了魔族。
倒不是云争寒跑的快,纯粹因为魔族为他停了下来。
“云争寒,你踏马完蛋了,你彻底陷下去了。”魔族扯着路边的一根杂草,捶胸顿足,慷慨以词,“她有哪里好的?不跟你我没啥大的差别吗?也没有特别好看啊,甚至还没有我好看呢,她还一边和神黏黏糊糊,一边摸你的手,吊着你!”
云争寒:“……”他首先为殷苻的智商堪忧,然后觉得没啥可以解释的。
但不解释,现在就完蛋。
“我只是单纯向她请教问题。”
“请教什么问题?”
“请教……就是怎么样你才相信,那些小玩意不是送给她,其实是送给你的。”
魔族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把我当傻子啊?”
云争寒叹了口气,看着魔族远去的背影,没辙,只能继续卑微跟着,最后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这个月我们偷偷出去,离神域远一点,散散心?”
魔族:“这个建议,比你之前那些傻逼话语听起来要好多了。”
云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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