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与妖妃

　　滴答。

　　一滴雨落在朱鸢脸上，冰冰凉凉的。

　　她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云娜的舞蹈上，这会儿才突然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几多阴云，居然真有要下雨的意思了。

　　“这太……太神奇了。”身旁的徐英已经忍不住赞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盯着天上的云，吃惊得合不拢嘴。

　　塔诺则闭上双眼，双手叠放于胸口，语气虔诚：“万幸，云娜的神性还保持着，神佑黎族，千秋万代。”

　　徐英好奇：“可是她现在是在为凉州祈雨啊？”

　　塔诺连忙解释：“这只是圣女施展神性时，我身为黎族人发出一贯的感激罢了。更何况，云娜迟早会回黎族的。”

　　朱鸢耳朵一动。

　　她一直猜测自己的阿娘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应该就是回到了黎族部落，既然云娜和塔诺迟早要回黎族，那不妨拜托她们稍一程？

　　不过，最好是在她弄明白父亲身边那个女人和孩子的来历之后。

　　雨真的一片片落了下来。

　　不远处的云娜也终于停下舞步，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衣裳、灌进她的五官里。

　　见状，朱鸢立马跑上前，抱着小姑娘到怀里，眼神透着关切：“你还好吗？云娜。”

　　“没事……这是正常的。”云娜气喘吁吁地道。

　　小姑娘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毕竟以前在黎族部落“呼风唤雨”的时候，可没有人会这么关心她祈福之后累不累。

　　这可能就是安朝女子的温柔吧。

　　然而下一秒，这温柔就不复存在了。

　　朱鸢见她没大碍，便开始忍不住拆台起来：“你跳的是什么舞，实在是不好看，从前没怎么练过吧。跳舞这个事啊，你要是儿时练得不勤快，长大了，只会比小时候跳得更差……”

　　云娜坐起身子，主动从她的怀里挪开：“你懂舞蹈？”

　　一谈到自己的兴趣，朱鸢不禁眉飞色舞：“当然，我就记事起就喜好跳舞，父母又支持我学，我用心苦练之下，各种舞蹈都十分擅长，曾有人夸我……”

　　“他夸我起舞时，如天上仙。”朱鸢不小心想起那个人，神情自然而然有些失落。

　　她记得那次，是去年的上元宫宴，君臣之间筹光交错，她献上一支新编的舞，叶远大为赞赏，不禁赏赐她珠宝，还让她坐到他身边。

　　朱鸢想起他时，常常会纳闷，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呢？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纠结这个问题，纵使他真的爱过，那如今肯定也是不爱了，与没爱过并无不同。

　　“阿姐，既然你跳舞跳得好，那你教我舞蹈吧。”云娜轻轻扯朱鸢的袖子。

　　一双含着期盼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朱鸢。

　　朱鸢扶她站起来，“好。”

　　本来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为别人做点事。

　　雨持续下着，不算倾盆大雨，但现在这个天气若是淋雨太多，是一定会冷的，因此她们都没有在北市继续逗留。

　　几个人各回到住处，徐英回家之后拿了一些糕点，亲自送到她们这儿，并且对云娜说：“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巧合，但是毕竟真的下雨了，就当是你的功劳吧，这点心送你尝尝。”

　　徐英送完吃的就走了，朱鸢从这少女的反应中看得出来，她其实没有完全相信祈雨这回事。

　　朱鸢自己也一样。

　　她活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见到过祈雨成功的场面，甚至可以说，就没见过祈雨的场面。

　　不过她又觉得世上很难有那么巧的事，于是关于祈雨为什么能成功的问题，她直接问了云娜。

　　云娜拿起一块糕点，左顾右盼的，没看到塔诺的身影，立马一口将糕点吞下，接着又给朱鸢也塞了一块。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同时噎道，不停咳嗽了一阵。

　　“其实圣女没有所谓的神力，但是和普通人是不太一样，我叫你一声阿姐，可你对我来说是外族人，所以有些秘密……我不能说。”云娜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朱鸢有些无奈，其实自己……也算半个黎族人？只要娘亲是黎族人的话，那她就能算半个吧？

　　朱鸢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走，再过几个月还不走的话，这里可能就要打仗了，就算安朝能打胜仗，但凉州作为边境，本身很容易被波及到。

　　云娜嘴里含着糕点，眨眨眼，扭捏了良久才道：“这个……还不确定，部落里选出了新的圣女，我如果冒然回去的话，恐怕日子不太好过。”

　　朱鸢一听这话，不由心生怜悯：小小年纪要承受这么多，也是个不容易。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初夏。

　　凉州处于西部，夏季向来少雨，因此云娜祈雨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祈雨的地点也从荒芜的北市转到了相对热闹的西街。

　　一开始还有不少百姓质疑，后来随着一场场雨真的落下来，异议逐渐少了很多。

　　甚至有时候现任的凉州知州邢玉达，也会身着常服前来观看祈雨仪式。

　　当然，朱鸢和云娜都不认识他，这还是邻居徐英告诉她们的。

　　大街中间，云娜一身黎族服饰，跳着朱鸢教授的舞，周围一圈的地上都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朱鸢问过云娜，为什么之前祈雨的时候不画，云娜的解释居然是这样好让人相信自己有神力。

　　她对祈雨一事实在是弄不明白，似乎画不画符、跳什么舞，似乎并不影响祈雨的效果？

　　不过这回，还真有点戏剧性——不知道是不是地上的符号也起了作用，忽然间不光是下雨，而且还刮起大风来。

　　围观的众人连忙打起预先带着的伞，但又因为风太大，伞很难打住。

　　在朱鸢一旁的徐英也忍不住抱怨：“哎，雨是下了，可是这风也太大了吧！这样下去，田地的麦花都要吹散了！”

　　这时，云娜已经停下跳舞，走到朱鸢面前，诚恳道：“阿姐，你来吧，我现在没有力气马上再来一次祈福仪式了。”

　　“什么我来？”风声雨声太大，朱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的意思，是要她去祈福，向上天祈祷大风快点停下来？

　　可她不是圣女啊！

　　“嗯，你来，你跳的舞远比我好。”云娜点了点头，表情认真。

　　朱鸢：“……”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朱鸢一咬牙，走到云娜刚才跳舞时站的位置，正准备起手，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男人，正站在民众之中远远凝望她！

　　舞还没跳，她手脚却不禁发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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