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就如同炸雷一般。
　　林易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居然会有人联系他，可谁会主动找他呢。近几年来，似乎连主动给他打个电话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林易慢吞吞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便按下了免提键，然后静静地等着对方说话。
　　“哥，你在的吧，开门。”
　　江誉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温润充满温柔与笑意，语气中有些焦急和不安的意味在里面。
　　林易终于回了回神，他试图站起来，腿脚因为蜷缩的时间太久有些麻，手在地板上撑了一下借了一把力把自己撑起来。

　　林易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在门口愣了一会，直到听见江誉在外面有些不耐地敲了敲门才想起把门打开。
　　门开了，江誉刚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看见林易狼狈的样子后彻底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林易的眼神空洞无神，直到看到他的时候才稍微起了一点波澜，家居服黏在身上，看来出了不少的汗。
　　林易的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一点血色甚至因为大量出汗而没有及时补水有些干裂，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江誉低头一看，林易居然只有一只脚穿了拖鞋，另一只脚就这么光着站在地板上。
　　江誉看着眼前狼狈而又瘦弱的林易，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的手怎么了？”江誉突然发现林易的手掌正在往外冒着血惊呼道。
　　林易转身关了门，听到江誉的话后这才感觉到手上的钝痛，想想应该是刚刚手撑在地上扎到玻璃碎片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林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道。
　　“老徐说你请假了，我发了几条信息给你你又没回，我有点担心，然后就去找宋泽宇要了我们开学的时候填的信息表。”
　　江誉昨晚就见林易的状态不对，一直都在暗暗地担心，今天一大早跑去学校却发现林易请了一天的病假。
　　江誉发了好几条信息给林易，结果林易一直都没回复，一着急中午刚放学就直奔了过来。
　　结果他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开，担心会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打了个电话。
　　幸亏没有出事。
　　林易低头看了看手机，果然有江誉发过来的几条信息。

　　“这里有医药箱吗？”
　　林易冲着客厅的柜子抬了抬下巴示意，江誉过去翻出了医药箱把林易拉到沙发上坐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他的手。
　　江誉拿着镊子把玻璃渣从手上的伤口中小心地挑出来，再用纱布一点点擦去林易手掌上的血污。
　　以往这种情况都是林易自己处理的，第一次有人帮他这样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看着江誉耐心地用棉签蘸了点碘伏涂在伤口周围消毒，那样认真的神情倒是让林易不好开口拒绝。
　　手上被棉签一圈一圈地划着圈，有点痒，林易缩了缩手。
　　“乖，别动。”江誉另一只手攥住了林易的手腕，然后抬起眼看了一眼林易说道。
　　林易看了看他那乌黑的眼眸便没有再动。
　　江誉轻轻地吹了吹伤口，等碘伏干了后又小心地帮他贴上了防水的创口贴。
　　“鞋呢？”江誉又盯着林易光着的那一只脚问道。
　　“在卧室。”
　　“你待在这里坐着，地板太凉，我去帮你拿。”江誉去了卧室，一推开门看见狼藉的场面愣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易。
　　林易正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受伤的手上的创口贴，那个单薄的身影看着格外得让人心疼。
　　江誉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但他并没有开口去问。
　　他默默地把拖鞋拿了过去，然后又拿了块毛巾轻轻把林易的脚底擦干净，这才攥着他的脚脖把拖鞋套了上去。
　　林易盯着江誉给他擦脚的毛巾老半天才慢悠悠地说：“这个是我洗脸的毛巾......”
　　江誉：......

　　好在江誉脸皮够厚，他决定装傻。
　　他只是愣了一下便扭头去找了打扫工具把卧室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但能从他那微红的脸上看出他稍许的尴尬。
　　“有烟吗？”林易看着江誉忙前忙后收拾完后沙哑地开了口。
　　江誉打量着林易说道：“你好像有烟瘾。”
　　“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抽抽。”
　　“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林易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地看了看江誉。
　　江誉在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掏出两块薄荷糖递给了林易。
　　林易看着江誉手心的薄荷糖微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他剥开了淡蓝色的糖纸把糖塞到了嘴里。薄荷糖在嘴里慢慢地融化，一阵阵凉意从舌尖开始蔓延，这个糖的薄荷味有点冲，林易含着糖感觉凉意甚至冲上了脑门，让他瞬间有些清醒。
　　这时江誉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江誉面色一晒，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不去看林易，耳尖可以看见一丝红意。
　　林易站了身走去厨房道：“我也没吃，我去厨房看看应该有饭，刘姨刚刚好像来过了。”
　　厨房里果然有做好的饭菜，林易刚准备把锅里的菜盛在盘子里端去桌子上，江誉就挤了过来抢过了盘子，“还是我来吧，你的手不太方便。”
　　林易没有跟他争，听闻后就坐在桌前看着江誉忙前忙后地端菜盛饭。

　　他本不必来，也没有义务帮我做这些，他和别人似乎不太一样。
　　江誉不挑食，而且吃什么看起来都很香，别人看着都会食欲大开。林易本来并不想吃饭，看着江誉的吃相居然也吃完了一碗饭。
　　“你周末回家吗？”
　　“不回。”如果是以往，林易可能还会回去拿点东西，但像今天这种状态估计回去了也会出状况。
　　“那我明天过来写作业。”
　　林易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江誉。
　　“明天周六，你不会都忘记了吧。”
　　“随便你。”江誉本来以为还要争取一下，没想到林易居然就这么松了口。
　　林易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他本做好了江誉要问很多问题的打算，譬如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但是没想到江誉一句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帮他收拾好了一切，仿佛毫不关心他但是却又是在分外关心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却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江誉突然目中放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满脸的乖巧道：“那我今天中午可以在你这午睡吗？”
　　这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但是江誉还是要挣扎一下：“在教室午睡不太舒服。”
　　而就在前段时间江誉还在教室里睡得迷迷糊糊然后抱着林易胳膊撒娇。
　　林易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江誉，他想知道这人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就当是付你这顿饭钱了。”
　　林易：？？？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江誉的脸皮厚度了。
　　江誉见林易没有什么表示，不由有些泄气。他叹了口气，眼中亮亮的东西仿佛也消失了，脸上浮现了遗憾和失望之色。
　　却不想林易看见他这个表情后却突然转变了主意，就当是感谢他今天来帮忙吧......
　　“仅此一次。”林易说完便看见江誉又咧开嘴傻笑，果然他还是这种表情看起来顺眼。他失望时的样子，看起来真烦，真丑。

　　*

　　林易租的这户只有一个卧室，江誉像是怕林易会反悔一样一脸满足地坐在林易的床上就不肯下去了，他看着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的林易问道：“你不午睡吗？”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林易说完便去了客厅，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江誉没有再勉强他，他脱掉了校服外套躺在了床上。
　　枕头和被子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洗衣液的香味，江誉轻轻地嗅了嗅顿时心情大好。他只要一想到这是林易平常睡觉的床，胸腔里就像有个东西在不断地膨胀，胀到要炸开。
　　他没出息地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就此定格在此刻。

　　林易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眼前翻来翻去也看不进去的参考书有些烦躁，他想了想决定去卧室换一本书看。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江誉睡得很熟，似乎好像还做了个美梦，嘴角挂着笑容。
　　林易像是忘记了自己来干嘛一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江誉。江誉咕哝了一声，林易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可是观察了一会又没有动静了。
　　原来是在说梦话，林易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随便拿了本习题准备出去。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又听见江誉咕哝了一声。这次他听清了，江誉好像在叫他。他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熟睡的江誉。
　　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皱起了眉毛翻了个身，然后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林易，不要不开心了。”
　　林易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默默地回到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摊开的书本发起了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江誉已经起床了。
　　江誉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和他打了声招呼，林易也只是胡乱地应了几声。
　　不过江誉并没有在意他的心不在焉，江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回学校了，临走前还有些不舍地拍了拍林易的头。
　　“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林易淡淡地提醒道。
　　江誉这才飞也似地溜出了门，而林易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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