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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将军营帐。
沙校尉一身汗,只穿着一件里衣,抱着外袍腰封等衣物大步走进帐内。
“大哥,今天早上在操练场里,他们五个人一起围攻我,也被我打趴下了。”沙平威打破了帐内安静的气息,“真是痛快!”
袁不屈照旧在翻看兵书,斜视了这个家伙一眼。
“对了大哥,”沙平威一边穿衣系带一边说,“我听说新一批的粮草已经运进城了,里面有从江南新采的鲜果,还有窖藏的一些水梨,先向你通报一声,我等下挑几个送人。”
“送给你那个小兄弟?”袁不屈问。
“是啊,大哥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青杏呢,想来胡小弟一定喜欢。”
“你已经在我耳边念了八百回胡小弟这个江南美少年了,天天都是我的小兄弟长得极其俊秀,皮肤真是白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袁不屈放下兵书,“我可要提醒你,你对他已经快越界了。”
“不是啊大哥,我这个小兄弟千里迢迢来到西北寻人,人生地不熟,我跟他很聊得来,多关心一下有何不可。”
正要走,沙绍走了进来。
“爹。”
“又要去哪?”
“我去……”
不等沙平威说完,沙绍便打断道:“又去药房?”
“是啊爹。”
沙绍斥责道:“非亲非故,你未免也太热心了!”这几天不断有一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传至耳中,沙绍也的确见这个臭小子过于关照这个小药徒了。
“胡雨是我朋友。”沙平威在父亲面前,说话底气不足。
“有时间多向你大哥学习,多读几本书,研习一些用兵之道,成天不是打架就是找你那个小兄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爹,我那是练武。”
“还敢顶嘴!”
沙平威把话吞了回去,不再吭声。
“你若是动了心思,进城去追求正经人家的女儿,娶妻生子,我也不反对,成天挖空心思找什么美男子,成何体统!”沙绍甩袖。
沙平威说不过他爹,也不敢顶嘴,只得气呼呼地出了帐。
沙绍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将鹅毛扇一拍,气道:“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沙平威才不会往心里去呢,他已经习惯自己的亲爹的各种教训了,他对这个翩翩美少年胡雨有着天然的亲近感,父亲的几句责骂,哪里能捍动他的内心,说话间便策马去挑了一些水果,又带到药房中。
“胡小弟,这是特地给你带的果子。”沙平威兴高采烈地说,“咦,你怎么把脸蒙上了。”
李玉湖正蒙着半张脸煎药,抬眼一瞧,又让沙平威更觉不一般,那双眼睛是真漂亮!
李玉湖说道:“谢谢你啊沙校尉,放那吧。”
“我特地给你带的,你怎么不来尝尝。快来尝尝吧。”沙平威走过来,把李玉湖扇子拿过来,笑着说,“我来给你扇火。”
“谢谢你啊,沙校尉。”
一盘子水果正放在案几上。青色的杏,黄色的梨,还有橙色的橘子……
“这是江南的青杏?”
“是啊!今天刚运到的。”
李玉湖不禁有些感动,刚离开扬州时,不过三月底,如今已经快五月了,正是青杏初成的时候,也不知家乡的父母安不安,也不知道冰雁姐姐好不好,梅香有没有在将军府受欺负。
又想着自己这几天都在药房安心地干活,没有人管自己,倒也自在。可是自己来的初衷可不是这个,近乡情怯,明明那么靠近将军,脚步反而往后退,李玉湖啊李玉湖,这样下去可真不行。
“对了胡小弟,你要找的那个叫杜兵的人,我这两天帮你问了问,军中没有这个名字,只有一个叫杜冰的,不过他并不是江南人,而是从蜀中过来的。看来这个杜兵的确更换了名字。”
“不着急,反正我现在也在军中做药徒,慢慢寻找便是,也许哪天他过来问医也说不定呢!”李玉湖说。
这几日适应了军中生活,李玉湖也对周围环境了如指掌。
好几日没有畅快清洗了,身上黏糊糊的,李玉湖打算这晚四更多的时候偷偷前去旁边的小溪积水潭处洗个澡。
四更过二刻,李玉湖带上换洗衣物摸黑出了帐营。庆幸这里是大后方,巡夜的士兵根本不会走到这边来,溪水积潭处更是一个死角,方便她洗涤。前两晚她都悄悄出去溜了一圈,白天也走了无数次,连走几步有一棵树,走几步有一块石头,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个时间是人睡得最沉之时,李玉湖顺利走到溪边,今晚正是十五,月华如练,映得水光点点。李玉湖将方巾解下,漫不经心地将头摇了摇,缎子般的头发很快散开,如同黑色瀑布一般披在背后。
这是她最享受的一刻,连日的奔波操劳,连日的小心伪装,她过得累极了。
四下无人,正是放松时刻。
脱衣脱鞋,李玉湖觉得穿着贴身的衣物下水沐浴更好,顺便连衣服也洗了,等下拧干带回药房,用煎药的几只小火炉烘干了,天亮之后一切如初,神不知鬼不觉。
溪水还是有些凉的,李玉湖挥舞了几下手臂,让身子稍微热起来才走入水中。
心情正愉悦之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死死钳住,在她本能地喊出声音前,一只铁扇般的大掌捂住了她的红唇,还来不及反应,她整个人便完全被束缚在结实而坦露的胸膛中。
天啊,发生了什么事?在溪水中竟然藏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李玉湖想挣扎,可是整个身子都与之胸膛贴合得严密不已,对方又力大无穷,自己那点力气哪里可以与之相抗衡。
天哪!他是谁?自己完全动弹不得……是敌军?是奸细?是同样来洗澡的士兵?
“别动,你是谁?”冷冽而低沉声音,充满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李玉湖倒是想动,但哪里能动?
高大的男子此时脑筋也在翻转,这是个女人。她的皮肤细腻柔滑,自己粗糙的大手捂住她的嘴巴时,能感觉到手上的茧从她的皮肤上刮刺划过。她的脸也很小,一只手掌不用便将她的大半张脸捂了个严严实实。她的头发也很柔和,如同绸缎一般贴在自己的胸前。
可是军中何来女子?
难道有人效仿花木兰?
抑或是敌军的细作?
男子一个推搡,将李玉湖押上岸边。
李玉湖浑身湿透,口鼻还被死死捂住,呼吸都很困难。
男子似乎觉察到她的呼吸困难,低声而严厉地道:“我可以松开这只手,但你若是敢大声喊叫,我立刻拧断你的脖子。”
他的确有这样的力道,能拧断自己纤细的脖子。李玉湖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他的条件。
男子一点一点松开了手掌,但是另一只手仍然牢牢钳制着她的两只手腕。
手掌完全松开后,李玉湖第一时间扭头去看这个男人,月光虽然皎洁,但在这种光线之下辨清一个人还是有些困难的。夜色下,李玉湖只能依稀看出他的轮廓分明,面孔粗犷,皮肤至少是不白的,如果是白皙的皮肤,就会像她这般,在月光的照映下,反衬出几许莹莹光辉。
脸部看完,目光自然往下移,身体的皮肤倒是显得挺白的,许是平日里有衣物遮挡的缘故吧,手臂上的肌肉、腹肌也十分结实……尔后……该死,李玉湖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往下看,这个男人是不着寸缕的!
虽然看得并不十分清楚,可是能感受出来啊!
李玉湖失声叫了一句,可又想起来不能出声,便尽力控制了声音,条件反射地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事后李玉湖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捂眼睛啊,又看不清!
男子倒轻嗤一声,将她的下巴扭过来,逼着李玉湖直视她那双坚定有力又异常凌厉的双瞳,低声喝道:“你是谁?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李玉湖平生最讨厌别人来威胁自己,便反问:“你又是谁?这里是军营重地,外人不得进入!”
“呵,你也知道这是军营重地?你一个小小女子怎敢闯进来?”
李玉湖一听这话,登时明白了,这个男人多半是军营里的人,且不论对方是将还是兵,只要不是敌人就放心了。
“你放手,都弄疼我了!”李玉湖背后的双手被扣得死死的,疼痛感越来越强,下颚也被他捏得好疼,脖子都仿佛要歪了。
“一个将死的女人不会疼太久的。”男子冷冰冰地说。
李玉湖一听这话,心里一阵发毛,莫非这个人是敌方来的细作,所以要杀人灭口?背后寒意阵阵,如果真的在这里被杀掉,那真是太惨了!
不行,不行,我李玉湖哪里能命丧于此!还是得想办法挣脱。
如果单纯比体力,自己当然比不过他,可是,要靠智取……自己生来就不是机智的那块料啊,如果换作是冰雁姐姐,她一定有法子。
可自己到底不是心有七窍,冰雪聪明的杜冰雁,而是那个没有智慧,只会热血上头的李玉湖。
即使是热血上头,好好正面比拼,又能如何?剑都没有带来,怎么拼?随身携带的只有几件衣物。
衣物?等等,她想起了什么,痒痒粉……今天倒了一点粉末取出来包在纸上,原本是要交给师父去研究的,可是一时忙起来便忘了。脱衣服的时候,她还将它收好放在衣物上面,生怕药粉散出来碰到了自己的皮肤,毕竟她可没有随身带止痒露出来。
如果能把这包粉倒在他身上,他一定能痒得根本没有办法管顾自己。
可是,如何才能接触到那包痒痒粉?
“快从实招来!”男子又问了一遍。
李玉湖轻笑了起来,男子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只是捏着她的手,力道更重了。
李玉湖说道:“就算你不觉得害臊,我还觉得冷呢!如果有信心不怕我逃的话,不妨把我押过去,我要穿好我的衣物。你一个七尺男儿,难道真的要这样光着身子站一夜么?”
男子被这样一说,紧张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松懈,不过他倒是有勇有谋,先是把李玉湖移到自己的衣服处,速度极快地将衣物捡起。
他先用一手穿好了裤子,一手抓着李玉湖。李玉湖有些慌,如果他把衣物都穿好了,痒痒粉撒了也没用,便说:“你只要把裤子穿好就行了,外袍慢慢穿,我要去取我的衣服。”只
男子只问:“你的衣服呢?”
李玉湖说:“那边的石头上。”
放衣物的两处相隔也就几步远,男子松开了李玉湖的一只手,一手依然抓住她,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将袍子往身上一披。
而李玉湖趁着这个机会,弯腰捡起那包痒痒粉,纤长的手指配合,打开纸包,然后猛地一转身,朝他身上尽数撒去。
此时男子正披好外袍,感受到有粉状的东西撒了过来,生怕是催眠一类的药粉,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却不想那是令人奇痒无比的粉末,沾上一点儿便想抓挠不止。
他的手部、脖子、胸膛,全部中招。
而痒痒粉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很快,被粉沾到的皮肤处痒痛难忍,仿佛有万只蚂蚁在吞噬着那几处的肉。他叫了几声,抓了起来,可是越抓却感觉越痒,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只能纵身一跃,跳进了积水潭中。
李玉湖瞅准空档,抱上衣物,箭一般逃脱,边跑边穿,跑回了药房。
溪水冰凉,发痒的皮肤逐渐沉静下来,浸泡了一刻钟后,痒度慢慢减小,男子这才复又出溪,全身衣服都在滴水,只有落在地上还未穿的披风是干的。
该死的女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我袁不屈一定要找出她来,将她挫骨扬灰!
袁大将军,对着天空发誓。
是的,这个男子正是威风八面,怒吼一声都要吓退敌人的袁不屈袁大将军。
他今晚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大军已经来此快一个月了,可是除了打了两次小小的仗,有如蜻蜓点水,其余的时间敌方都按兵不动。他也猜不透敌方主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一直耗在这里,每日要消耗的粮草就要不少,真是不如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有些睡不着,袁不屈便骑马四处巡察了一番。后来到了大后方,干脆跳进溪水洗个澡,冷静冷静再说。
却没有想到泡在水里沉思时,有人走了过来。袁不屈在水中一动不动,屏住呼吸,透过月色看去,那人在月下起舞的身姿甚是婀娜。
是个女人!军营重地,竟有女人?
待女人靠近时,袁不屈这才一举将她制住。
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她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女子摆了这一道!
回到药房,气喘吁吁的李玉湖惊魂未定。
刚才在惊慌之中,似乎瞥见那个男人披着的是一条锦袍,如果他是军营中人,必定是将军级别的人,毕竟士兵穿袄,将领穿袍。从他说的话,还有身体的强壮力度,手中的茧,都可以佐证他应该是一个舞刀弄剑的武将。可是将领想去洗澡,完全没有必要深更半夜地偷偷洗,军中都是些粗糙汉子,他根本犯不着在这四更天不睡觉去洗澡。
这一切都太让李玉湖想不明白了,难道真的是敌方混进来的细作,如果是的话,要不要上报这件事?不行不行,一旦上报,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到时候又要怎么收场?军中不能有女人,自己不光混进来了,还混了好几天……军纪严明,这笔账会怎么算?何况自己来的目的可不是探亲,而是让将军休了自己的啊!
复杂的事情李玉湖实在不擅长分析,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努力保全了自身,还是先把衣服烘干了再说罢。
袁不屈一脸怒色地回到营账,幸好夜色掩护,他一身的湿衣湿裤才没有被守卫的兵看出来。换下衣物,越想越不甘,越想越不对劲。
军中竟然混进了女人!
也正因为太轻视这个女人,他才没有料到会被她用这种下作手段反杀,真不知道这个女人从哪里弄来的药粉,竟然这么痒!胸膛被抓得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如果全军盘查,只要她还在军中,是一定可以查到的,虽然没有看清她的脸容,但是声音、轮廓、手感,他都清楚。
可是,倘若真的下令追查,又必然会让所有人都知晓自己败给了一个女人!这真是奇耻大辱!他如何能接受全军嘲笑?
听她的话,似乎也不是细作一类,罢了,暂且留她一命,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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