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当侯爷的那些年

　　暮色暗沉，夜色无声无息的便落了下来。
　　姜怡歌回府后不久，豆子便拿着一叠纸进了门，她摆了摆手：“先放到书房去，我待会儿过去。”
　　豆子乖巧的应了声，匆匆跑向书房的方向。
　　姜怡歌看着豆子奔跑的身影，有些迷茫，自己也不曾短了这小孩子吃的，怎么感觉个头有些矮啊……
　　“李婶，你知道吃什么长个儿吗？”
　　正在布菜的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姜怡歌，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公子年纪还小呢，还有的长。公子可莫听其他公子的闲言。”
　　姜怡歌一时语噎，她几年前曾被蒋自华和另几个公子哥儿笑过个子小，那些个天天喝闲茶的百姓几日内便将她个子矮这事儿传遍了京都，不过这些年她个头窜了一些，加上瘦了些，整个人显得高了许多，京都笑话她个子的声音才小了一些，李婶此时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年的“屈辱”来。
　　为了豆子以后不收这种屈辱……
　　“李婶，今天看着豆子吃两碗饭，不吃完不许睡觉。”
　　嬷嬷有些摸不着头的应了一声，将桌上饭菜细心放好，让姜怡歌坐下，自己便退了出去，
　　姜怡歌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没自来的觉得有些冷清了。
　　不过一瞬她便丢了这样稀奇古怪的感觉，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腿，顺便在心中思量今天蒋自华跟她说的话。
　　那些话她有的早就知道，还有的是她不曾想到的。
　　比如说：此次会试不是她要做些什么，而是陛下想到些什么。
　　陛下想得到什么呢？
　　天下英才？
　　会试本来目的不就是此么？若只是如此，蒋自华用得着特地和她说那几句话？
　　对了，蒋自华还说，让她查清各方势力。
　　会试中就算有些世家弟子，为何要她在意背后势力？整个大楚能让她费心意去注意势力的，不正是住在宫里的那几位爷，但他们又不会下场会试。
　　……不对！
　　他们不会下场，但是，学子所依附的世家，会与宫中那些爷关系匪浅。
　　蒋自华说话留一半的臭脾气，不知从哪里学的，若不是她多想了几道，哪里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赶明儿她就让人抬两箱咸鱼送到他家，好教他知道学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学咸鱼，否则终将变成一条咸鱼。
　　随意用完了晚饭，她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睛。
　　侯府算不上小，因为父辈的英勇，陛下赏了个大宅院，后来父亲亡故，兄长远行休养，整个侯府就更大了。
　　书房在侯府的东侧，豆子被李婶看着吃饭，姜怡歌便一人拿着灯笼往书房而去。
　　穿过明堂，走过观鱼池，总算是到了书房。
　　下人们知道她要来书房，里面已经点了灯盏。
　　推开门走进去，将手上的灯笼熄了支在架子上，走到书桌前，伸手将豆子带回的诗词拿了起来。
　　豆子不仅让人抄了顾清儒和唐修远的连同前几日的魁首和每日得花数多的诗词都一股脑的抄回来了。
　　头两首便是顾清儒的。
　　“偷得隆冬一寸色，好教人间多白首。”
　　姜怡歌将这两句念了两遍，赞了句有趣，这诗原写柳絮，竟也生出了股子旖旎来，看来这顾清儒也算是个好风月的读书人，差些便被他写字的姿态骗了去。
　　她还差些以为，他从过军。
　　“恨天不落太岁栗，一粒济足三十州。”
　　姜怡歌将纸拿些正反瞧了瞧，实在没能将诗与唐修远此人联系在一处，这样贴近白衣的理想，居然是个世家弟子写出的。
　　滨河可真是尽出人才。
　　姜怡歌让豆子带回的诗词早早翻了一遍，最后只留下顾清儒和唐修远的两诗，余下的放到一旁，自己研了墨将这两首诗抄了一遍，叠好放进了一封信封中，又在信封上写了道青姐亲启，唤了守在外侧的下人。
　　“将信送到老地方去。”
　　下人应了好退下后，姜怡歌才从书房暗阁内翻出个标着世家的木盒，挑灯看了半宿，府上下人催了几次才睡下。
　　次日天未亮，府上嬷嬷将她唤起，姜怡歌自觉困倦，便推了嬷嬷奉上温热的巾子。
　　“取些井水沾了，冰凉些好。”
　　嬷嬷便换了旁边另一条叠好的巾子。
　　姜怡歌将巾子敷上脸，一个激灵，果然困意渐退。
　　“公子昨夜个熬了半宿，今日下了朝不如就早些回来再睡会儿。”嬷嬷极是心疼，外面的人只瞧到宁远候爷无法无天的任性，哪里知晓她们侯爷为大楚做过多少事呢。
　　“是要早些回来。”姜怡歌笑道，“吩咐下去，今日无论何人来府上以何种借口送礼送银子送物事，全收下来。”
　　嬷嬷呆了呆：“公子说什么呢，睡糊涂了？”
　　姜怡歌笑了笑，道：“就这么吩咐下去吧，就算是路边捡得石子都不许拒了，若有人想在府上等，就请到言忠堂……还是敬事厅吧，那处大些。”
　　嬷嬷只好应了。
　　姜怡歌吃了早饭，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从那次沈泽笑话她的驴后，她认命换回了马车，活成了朝上一大半官员上朝的模样，堕入众生之中，姜怡歌觉得自己不再是大楚那个独特的侯爷，配不上京都百姓每每茶余饭后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念及此，她长叹了一口气。
　　“侯爷今日有心思？”车厢外突然传来沈泽的声音。
　　姜怡歌忙收起仪态不正的模样，掩耳盗铃般的理了理袖口皱褶，这才拉开了车厢的帘子。
　　“劳右相关心，本侯极好。”
　　沈泽笑了一下，黎明的曙光照在他脸上，似乎整个人都有了光，说实话，姜怡歌从未见过有人将这紫色的官袍穿得如此好看，或许是因为像沈泽这般年纪的，不是没有入仕就是品级不够，在沈泽之前，能穿上紫袍的，都是当朝左相那般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了。
　　沈泽笑得灿烂：“怎么？这才一天，侯爷与沈某又生分起来了，昨日不是还一口一个兄长吗？”
　　姜怡歌沉下脸：“昨日？什么昨日？昨日怎么了？本侯怎么听不明白右相在说什么？”
　　沈泽道："侯爷今日下朝若是不忙，沈某想向侯爷举荐一人。"
　　姜怡歌冲着沈泽笑了一下：“可是不巧，本侯忙得很。”
　　然后手松了帘子，“啪”一声便隔断了沈泽与她的视线。
　　这倒不是她故意落沈泽的面子，不过她昨日里瞧了半宿这各世家与宫中，或者与朝中官员的暗交，目的可不是为让她主动去见某个学子，不说在沈相眼下她不好收收见面礼，还要受管束。
　　有些时候，上位者不过无意的一个举动，下面的人，总会有意或者无意去揣摩。
　　比如她猜测陛下想要些什么，而会试的官员也会猜测她，会看好哪些人。
　　沈泽抬手，将帘子复挑起：“侯爷还是见见，否则会试过后，侯爷再想结交，或许都得投帖子等日子了。”
　　姜怡歌斜倚了身子靠在软垫上，并不想顺着沈泽的话往下说，假装没有听到沈泽的话：“右相这挑帘子的动作轻挑了些，叫旁人见了不免误会。”
　　沈泽勾了下唇：“无妨，左右是侯爷。”
　　姜怡歌痛色道：“君子行事周正，貌思恭，事思敬。虽说本侯与右相关系甚好，但也不可因私交而忘礼，若下次右相瞧错了马车，伸手掀了帘子，瞧了良家女子，又如何是好。”
　　沈泽看了一眼姜怡歌那装饰挂满了的马车，真不知这京都之中谁还有这样的口味能得瑟成如此模样，但他并未将这话说出，而是道：“沈某若挑了女子帘子，也必然是挑心仪姑娘的帘子，侯爷莫要担心。”
　　哦？
　　不见得吧。
　　沈相你如今，可不就挑了她这个死对头的车帘子。
　　姜怡歌挑了挑眉：“右相您还是放下吧，快到宫门了，教御史那帮老头儿瞧见了，又得上本子了。”
　　沈泽倒果真放下了帘子，下一刻却又从帘子下塞了一物进来，在车外道：“侯爷瞧着满意的话，下朝后便等等……为兄。”
　　沈泽说完这句话后，姜怡歌便听到他策马而去的马蹄声。
　　姜怡歌恨不得再掀开帘子对着沈泽称一句为父，不过她在朝堂之上扮柱子多年，好不容易与那帮御史老头彼此假装瞧不见对方维持的风平浪静，绝对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扯破脸面。
　　气得抬手挠得数下软垫，这才将沈泽丢进来那物捡了起来。
　　未看清前，她从来不曾想到，沈泽居然送了她一把扇子。
　　扇子！
　　扇骨还是紫檀的！
　　姜怡歌咽了下口水，将扇子打开，十里烟雨，江南初春。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都是敌人。
　　罢了，不过是去见个人，参加会试的学子去府上见她，或者她去见学子，其实本质都没什么不同，是的，没什么不同。其他人想什么与她何干，反正她也要收很多很多人的礼物嘛，少一份见面礼，也没什么关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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