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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章小女的沈相
沈泽进来时,蒋自华正好要出去寻他。他换了身月白的袍子,衣襟上绣了不少竹叶纹,显得文人气重了些,他本就是个文人,只是他如今之权势地位,谁又能将他当个普通的念书人相待呢。
蒋自华见了他未语便先露了个笑:“沈相,侯爷醒了,正说要寻你问些事情呢。”
沈泽点了头,道了声多谢。
蒋自华有意让姜怡歌问问沈泽,便合手作了个辑,温声道:“早间闹了这一场,定是要惊动母亲了,恐她担忧,我先去她那边禀报一下,就先失陪了。”
他这理由说得自然,沈相自不会拦,又多道了声叨扰。
蒋自华便先提步离开,而沈泽也推开门走了进去。
姜怡歌披着袍子站在蒋自华方才看雪的窗边,见了沈泽进门,她露了个小小的笑来。
沈泽见她脖颈处也绕了两圈的白纱,眼中划过心疼,他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怎么起来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须臾又松开,轻叹一口气道:“风大,别站在窗边了。”
姜怡歌抬起头看他,她真想开口询问他是否是知晓了她的身份,但又恐惧着若是他不知,她这一多问,反惹他生了疑,心上思绪杂乱,使得她得表情看起来凝重了许多。
沈泽见她不动,也不作强求,拿过了一旁大氅披到她身上,她回头道了声谢。
“在想什么?”
姜怡歌又看目光看向窗外,心中千回百转,终于试探道:“沈相,本侯听说,你曾经有个相好的姑娘啊?”
这话沈泽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她问。
他自幼记忆力好,几乎都不曾仔细回忆,就想起姜怡歌喝醉的那个晚上,嗯……那日早晨起来,她还将他踹下了床。
“没有。”
姜怡歌顿了顿,在心中骂了声骗子,明明是有个姓唐的姑娘的,但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那沈相想一下,假如一个姑娘,有些难言之隐,但……嗯,那个假如有个人,她……嗯,就什么都不会,但特别讨人喜欢……但是呢,她说了一个可大可小的谎,而沈相知晓了这个谎,会不会去揭穿她?一旦揭穿,那讨人喜欢的人就会被打死的那种。”
她磕磕巴巴说完后,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目光在沈泽脸上转了几回,在沈泽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又快速看向窗外,她后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疼,摔下马车时磕到的手臂,膝盖,甚至脖颈上那划破的伤口都在叫嚣。
可沈泽还是不曾开口。
外处的雪花随着着风没有目的的飞,室内却因地龙烧得盛而温暖如春,她手心里都生出汗来。
一室静谧,她只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沉默了太久,她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窗棂被她来回数了三遍,院中的盆栽她也认出了品种,可沈泽依旧不曾开口。
檐下突然飞进一只鸟儿,翅膀扑棱的声音将她惊得回神。
她突然便生了惧意,刚想着露个笑脸将话题带过,转身时却跌进沈泽怀中。
沈泽近乎是霸道将她拥入怀中。
他从不会如此的。他行事向来妥帖,与人相交从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可今日他这般失态……
姜怡歌心跳骤然加速,面上红霞翻涌,她从未靠哪个男子这般近过,何况她对沈泽,还不怀好意。
“沈泽……”
“本来从侯爷不理沈某开始,沈某便做好只与侯爷做高山流水知音人的准备,可后来,侯爷在沈某榻前信誓旦旦说要给沈某一个交待,沈某以为便是侯爷坦露心迹之时,可是呢,沈某等了数日,不过是等得侯爷的愧疚。好,沈某认输,谁叫沈某凡夫俗人偏将心与明月,明月非是人间物,不施沈某红尘心,沈某也认了。”沈泽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语气带着郁意,但在她看来却比他偶尔故意压低了嗓音蛊惑人心时的声音更让她失神落魄:“但侯爷为何又受伤了呢,明月应该好好待在天边,岁岁年年。”
若她此时假装听不懂,那她大抵是白听蒋自华那些夭折的桃花了,可她只是手指动了动,并不曾做出如何的反应。
“侯爷,谎话只要一直瞒下去,那就没有人知道是谎话。就算终有一日被人揭露于太阳之下,那沈某,定为明月,送上半边的夜。”
她缓缓抬了手抱住了沈泽,并未多旁的话,可只这一个动作,沈泽身子却僵住了,一瞬之后,拥她更紧。
清风明月,终入怀。
*
姜怡歌伤得不重,待她换上云台从侯府拿得新衣后便呲牙咧嘴辞别了蒋自华便搭着沈泽的马车去了相府。沈泽先前换好衣裳后,便遇到了三皇子,他替她向三皇子细说那三个婢女的事,三皇子总算是应下不再计较。
风雪又重了些,她看着地上已积起的一层雪,打了个寒颤。
今年的冬天好似比从前更冷些,也不知许太医可曾找到她的药,她那药不知为何物,都须得每年新采药材炼就成药丸,每逢节气吃上一颗,这么些年了,却好似一直不曾好过些。念及此,她又想到了远在江州一隅的兄长,那边的天气比京都要冷厉些,不知他可还受得住。
上次来信还是初冬,兄长道是青尔新学了如何包包子,可惜每每不是包子皮儿厚了,三口咬不到馅儿,便是出笼时包子都粘在一处,拿起一个包子便带出三四个,偏生青尔又不准浪费,自己做下的孽,便强迫着他善后。
青尔原是江湖中的人,后来受了伤,被姜少白所救,或是报恩或是寻个避风雨的地儿,她便留在了姜少白身边,两人身处环境不同,所受理念也多处相悖,偏生性子都固执,常常吵得不可开交,姜怡歌曾有一回一次收到两封信,皆是二人说着对方的不是,将彼此骂得一文不值。那回她的回信便是将二人信件交换了寄回,后面再来信时,姜少白指责了她这一小人行径,因为青尔欺他腿脚不利,当着他的面抢了他的书,并至今不曾归还。
他们的信件中,多是这般的闲言絮语,每每送来都是厚厚一摞的信纸,只是为了隐人耳目,他们的信就是到了京都,都须得等个三四日才能送到她案上。
沈泽扶着她从车上下来,待她站定后伸手替她将风帽戴上,她穿得是蒋自华新制的大氅,她个子比他小些,大氅穿在她身上,便长了些,此时拖在雪地上,边角处的颜色已然深了。
“看来是本侯还得赔自华一件大氅。”
她故做轻松的说着笑,在沈泽看向她的时候,脸上不自觉露出一分羞涩。
沈泽撑伞站在她身边:“侯爷裹在这衣裳中,小得可怜。”
他竟用了可怜一词来形容她。
姜怡歌提了大氅,便快步走出了沈泽伞下,一人独先进了沈府。沈府下人看着她脚步这样急,上前接下沈泽伞的时候皆是劝道:“相爷又闹侯爷生气了?可得注意些,侯爷生气了,可又得与您吵嘴呢。”
沈泽不知想到了什么,反倒露了一个笑,点头应下,而后疾步追上她:“侯爷生气了?”
姜怡歌斜瞥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本侯哪似沈相睚疵必报。”
沈泽笑了一下,目光正视了前方,却是伸手拉住了姜怡歌躲在大氅下的手,他从前便说过她的手生得秀气,握在手中便知她十指不沾阳春水,除去拿笔杆子处指节处的一点细细的茧子,整只手便润若白玉,只是冬季严寒,她手凉了许多。
好在此时屋中都已经烧上地龙,进了书房,她被冻白的脸上终于有冰雪融化的暖意升起。
“若是今日盟约签订顺利,明日扶华公主便要离京都了。”
姜怡歌端起茶杯,小饮了半口热茶,若非她决心再不饮酒,此时必是要喝上一碗烫酒去寒。
沈泽坐在她的对面,伸手拿了书案上的文书,随口应道:“是了,她前两日呈了国书,将陛下解释了一番,陛下便允了她回钦国。”须臾他从文书上移开目光,试探道:“侯爷这是惋惜?”
姜怡歌浑不知这是个试探,倒是极为实诚:“本侯与她,倒是性情相投,若她是大楚的女儿,本侯必然……”
“必然如何?”沈泽放下文书,目光中带着些不安。
姜怡歌顿了顿:“必然早便与她成为知已好友……”
沈泽点了头,将目光重放回文书上,似是随口一提:“沈某为京都不少时日,倒不见侯爷与沈某成为知己好友。”
姜怡歌乐呵呵笑道:“所以本侯说是与公主性情相投嘛……”说完她一顿,果见了沈泽又抬了头,这次他显然是有些生气的,已然是旧时要与她相争的模样,她伸手拍了两下他的手背安抚:“与你是日久生情。”
沈泽咳嗽了一下,面色微红,终是将文书放下。如此这般,是万万瞧不进公文的。
他让人拿了副棋盘,二人对坐,各执一色。
姜怡歌挑了黑子,开口道:“先说好,沈相,可不准悔棋。”
沈泽只当她棋艺高超,目光复杂点了头。
谭松拿着密信进来时,姜怡歌已经明着暗着悔了不下十二子了,愿那话,是说沈相不可悔棋。
他叹了一口气,偏头向谭宋:“何事。”
“钱知钱公子半路遇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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