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当侯爷的那些年

　　姜怡歌还没理清她对沈泽到底是何心思时，闻人清又和她相见，这次没等她开口，闻人清便先直叙了来意。
　　“先前本宫往钦国传过一则消息。”
　　这次相见，是闻人清直接来的她府上，她本来正准备出门的去瞧瞧近日城中的热闹，但闻人清却正好行至她府上，她只好陪着她回了府。
　　此刻她抱着小手炉，看着压抑着怒气的闻人清，闻人清额间的水晶、发上的珠子来回晃着，引得她目光总不自觉瞄上它们。
　　美人一怒，殃及池鱼……
　　姜怡歌摆了整整一桌的糕点，希望能用糕点雨浇灭闻人清这火气，但事实上，闻人清只是瞧了两眼，便与她说起话来。
　　事大了，闻人清连糕点都不吃了。
　　“什么消息？”
　　其实她是能猜到的，多半便是絮柳一事。
　　被她抓起来的三个婢子中，她依着沈泽的话，月容让人用刑审问，不在意她能不能说出些什么，但求她一定比沈泽痛；而絮柳则是不闻不问，只给些清水饼子，让她勉强度日罢了；而沈泽建议送给闻人清做人情的荷香，也被姜怡歌吩咐使些手段。她刻意吩咐过都要留条性命，牢中之人手段颇多，姜怡歌也就不曾多问过，现下她三人是何情形，她亦能想象得到。
　　有时候，她也心狠。
　　闻人清看了她一眼，没骂她一句明知故问：“本宫传消息问他，絮柳一事，如何处置。”
　　姜怡歌抱着小手炉猜道：“新君让救下？”
　　闻人清点了头，手拍上桌子，桌上糕点盘子都抖了一抖：“不顾一切，但求人安全回国。”
　　姜怡歌伸手将邻近的几个盘子往里推了推：“那……不是说明新君仁厚……念及旧情么。”
　　闻人清面色极差，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道：“其实这次，是本宫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一如沈泽猜测，钦国使团与闻人清都给钦国传了消息，使团那处传消息是因为顾忌絮柳的身份，而闻人清传消息，是想看看钦国新君对于此次是做如何对策。
　　若是新君愿意为了钦国而舍弃这个婢女，那么她回国之后定不计前嫌，用心辅佐。但新君选了一条要美人的路，还是个无足轻重的美人。
　　闻人清怒道：“身为一国之君，便以江山为重，自己为轻。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承受了这殊荣，那便知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竟为了一个婢子，说出如此不要脸面的话来。”
　　其实新君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在选择扶持新君上位前，她也曾在几个兄弟之间犹豫过，但让她下决心的，是因为新君表现出的品性。
　　那时新君其实是众多皇子之中最不受宠。父亲多疾，几个兄弟表面仁孝，暗地里却准备着父亲驾崩后的计划，不知是他们太过蠢笨还是没将她一个女子放在心上，总之他们的丑态都被她瞧在眼中，记在心里。
　　可新君不同，依着新君的地位，他并不能时常入宫去见父亲，但每次去，必然都是用心准备了礼品，侍奉也是最用心的一个，只是他并不如旁的皇子富裕，父亲也不曾留心过。
　　她偶尔一次在宫中遇到了他，那时他并不曾瞧到她，他在和一个婢女一同坐在台阶上聊天。他说着他对钦国的向往，对父亲的眷念，以及对权谋的厌恶，婢女是个哑女，是宫中人欺他故意送到他身边的伺候的，哑女不能陪他聊天，只能听他说。闻人清听着他的絮絮叨叨，竟觉得真实。
　　后来她便时常留意着他，或许是他也察觉到了，做出的样子都是她心中帝王当有的模样，仁德，明睿，谦和……
　　总之他成功了，闻人清选中了他，教他如何取宠，如何收拢人心，如何排异……
　　一步一步扶着他坐上了王位。
　　闻人清回忆着过往，语气渐渐平淡下来，她顿了顿：“他坐上王位的第一件事，是将哑女调到了浣衣局。”
　　责罚一个宫女，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这是陪他从无人在意的皇子走到人人跪拜的一朝天子，见证了他所有过往的宫女啊！
　　闻人清原只当作是他不愿意面对从前他受人欺辱的过往，但后来无意之中，她听宫人们讲，是哑女碰倒了一盆放在他寝殿的花，落了几片叶子。
　　听起来非常可笑的理由，新君却是常做。
　　闻人清叹了一口气：“性子优柔挂断，不分轻重，却想着时时摆弄自己国君的身份。是本宫看错了人。”
　　姜怡歌不知要说什么好，一想絮柳那个笨丫头，能看上她的，估计也不大聪明。
　　“可笑是他已经将絮柳的姐姐抬进了宫，却还不忘她。”
　　姜怡歌摸了摸鼻子：“会不会是絮柳那姐姐舍不得絮柳，一哭二闹强逼着新君救下絮柳那种，我们陛下最怕后宫的娘娘们这个了。”
　　闻人清目光复杂：“那你们陛下……还蛮有意思的。”
　　姜怡歌噎住，暗道还是你们陛下有意思。
　　\"絮柳的姐姐叫青瑶，她们原先都是服侍本宫的。絮柳渴望权势才攀上他，但青瑶不同……\"
　　见她停了，姜怡歌本想问问青瑶有何不同的，闻人清已说来。
　　“青瑶是真喜欢他。”闻人清叹了口气：“那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招惹絮柳又搭上了青瑶。青瑶跟着本宫多年，向来以国事为重，故此能要下令不顾一切救下絮柳的，只会是他。”
　　闻人清将心中怨念发了一遍，又将新君从头骂到了脚，偏生还不曾丢了仪态，倒是让姜怡歌很是敬佩。完了她才抬手施然拎着一块糕点咬了半口。
　　瞧见她开始吃糕点，姜怡歌算是知道她气儿算是过去了，带着些讨好将桌上的糕点往闻人清的方向推了推。
　　“那公主今日寻本侯，便是与本侯说说……嗯家务事的？”
　　说是国事，那便不大合适她一人听了。
　　“侯爷先前问本宫的问题，本宫有答案了。”
　　姜怡歌觉得自己上次好像问了她不少问题，一时之间竟不知她说的哪个，又不好意思问出来显得二人好似没有默契一般，便装作洗耳恭听的模样，向闻人清抬了抬手，未意她开口。
　　“本宫签下和约，是替钦国签下的，但是，却不是为了我钦国的陛下。”
　　姜怡歌渐露出笑容来：“本侯近日被免了职，公主有空，本侯便领着你与负责此事的三皇子见见。”
　　闻人清却道不必：“三皇子殿下实在人中龙凤……不过本宫此话不宜放到官面，只是说出侯爷听罢了。”
　　闻人清识人的本领，真准。
　　姜怡歌表示了一下疑惑，闻人清便继续解释道：“本宫自此所行之事，必是艰险阻难，与侯爷说，是为好友。至于侯爷要不要告诉大楚，这是侯爷的事。不过一切尘定之后，大楚势必要着人去钦国出使，希望日后还能与侯爷再见，在钦国。”
　　“嗯？陛下的寿诞尚未到，你怎么……你要回钦国？”
　　闻人清点了点头：“既然与他为敌，最佳的时机便是趁他根基不稳之时，本宫原先虽然将本宫手下的人都交给了他，可不代表，那些人便会为他收服。”
　　姜怡歌见她说得轻松，却知更改皇权怎么会如此轻松，且那新君昔日能骗得她的扶持，自然不是池中之物，怎会任她宰割。姜怡歌想劝她再想想，可又想到闻人清哪里是寻常女儿家，生于皇室，能得如今殊荣，自有一身的权谋本领，她现今已将此话告知于她，定然是早已下定决心。她再劝，倒是小视她了。
　　故此，姜怡歌目光坚定看着她：“那便祝愿公主心想事成。”
　　闻人清笑道：“多谢侯爷。”
　　“你何时动身？”
　　闻人清咬着糕点：“和约签完次日。”
　　“那便是还有半月？”
　　“这期间本宫与侯爷便不能再见了，一来本宫要筹谋些事，二来，两国将谈和约，或多或少都会生些矛盾。侯爷既卸下职来，你我相见，恐惹人生疑。”
　　姜怡歌知晓其中之事，便不反驳，点了头应下：“你出城那日，本侯去送你。”
　　“那便劳烦侯爷了。”
　　话说完后，闻人清便起身告辞，姜怡歌看着桌上糕点还有大半，让人拿盒子装了送到了闻人清的马车上。
　　姜怡歌送着闻人清出府，在门口又说了些闲话儿，送着闻人清上马车，她上车时不稳，姜怡歌出手搀扶了一下，闻人清掩唇笑了一下，就着她的手上了马车。闻人清生得明艳，她又俊俏公子的模样，两人站在一处本就登对模样，何况公子体贴姑娘含羞，更是引人注目。
　　侯府门前有条路，寻常百姓也常自这边行走，一两个正出门的姑娘瞧见了一幕，竟是传了开去，至后来茶馆说书人说起才子佳人，定会将这一桥段加入，引得京中公子争而校之，而姜怡歌彼时，亦成无数女儿梦中人。
　　闻人清坐着马车离开了侯爷，姜怡歌瞧得天色不早，便准备着回府休憩，云台却从府外跑进来。
　　“公子，不好了！相爷被宣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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