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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修】
野鼠近在眼前,贺兰的眼里只怕已经再容不下其他。
“贺兰。”沉默片刻,黄肆月还是开了口。
“啊?”贺兰懒懒散散地应道。
黄肆月毫无预兆地问道:“有一天普通人也能有尊严地活着吗,不用时刻担心哪个进化者发难?”
“这谁知道。”贺兰耸肩,提着他的刀走向游乐园深处。
身后是黄肆月若有若无地叹息。
武筠已经到了围墙之外,她透过栅栏看着贺兰的背影,现在她依然感觉不够真实,如果今晚没有遇到贺兰跟白子戏,他们这一群普通人绝对没法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逃生。
可贺兰也是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走了。”黄肆月喊了一声。
武筠赶忙追上队伍,抱起侄女随着黄肆月撤离。
被救出来的人走向黄肆月开来的客车,哪怕侥幸逃过一劫也无人出声,普通人连自保都无能为力,抱怨更是额外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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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深处
野鼠正在与人视频,只不过对方没有开摄像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浊骨一哥也有翻车的时候,”视频对面的人款款而谈,“多少人守着看你戏弄猎人,你倒好,被人打得提前下播,真亏你还能当做无事发生,要我是你,早就找个衣架吊死算了。”
野鼠淡道:“找我什么事?”
“上次直播你闹了个大笑话,严重影响浊骨声誉,做老板的还不能来问一问?”
“我会解决的。”
“哦,最好是这样。”老板语调里满是不信任。
野鼠不得不说得具体一些:“等我下次直播,我会亲手杀了那个影响我直播的进化者。”
“我好相信啊。”
野鼠正想说点什么,他脸上突然一变。
“怎么了?”对方没忽略这个变化。
“施玲珑的幻境被破开了。”
“就这?”
“是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干的。”
“谁?”
“贺兰,一个猎人,不知道怎么摸进来的,”野鼠站了起来,“我去会会他。”
“我听说过他,别搞死了,我还想邀请他加入浊骨。”
“谁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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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按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尘迟还趴在原地,不过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先前被白子戏炸得不轻,这会还没恢复过来,没想到游乐园里竟然也没人来救他一把。
至于白子戏化为的球,也还在血泊里晾着,看来野鼠对他没什么兴趣,连顺手捡一捡都懒。
游乐园里有路标,贺兰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展馆。
展馆是个圆柱形的建筑,配色相当夸张且具有冲击力,图案是一圈半大的孩子,每个人都拿着玩具,似乎正乐在其中,这些玩具上却沾了大片大片的鲜血,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而这些孩子脸上的表情更是一个比一个诡异,丝毫看不出童真趣意,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再多看几眼,这些孩子的眉眼似乎跟野鼠还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显得更发瘆人。
贺兰围着转了一圈才找到展馆的入门。
门没锁,轻轻推一下就开了,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难闻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某种化学药品的味道。
展馆里光线不是很足,人眼得适应一会才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等完全适应室内的光线之后,贺兰抬眼望去,只见展馆两侧陈列的是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被挂在背景墙上,无一例外都是成年人,有男有女,每个人脸上都还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狰狞的表情,明明晃晃昭示着他们的死法绝不轻松。
在进入游乐园之前,贺兰看过Y市失踪案件的资料,能认出其中有不少正是那些下落不明的人。
难怪外面的人死活都找不到他们,原来是被野鼠做成了标本藏在游乐园中。
这样的惨相,让失踪人的家属知晓,只怕又是一次锥心的打击。
贺兰目不斜视地缓步向前,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他循声过去,绕了几道弯之后,贺兰终于见到了人影。
这是一间很空旷的房间,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拼着一副巨大的拼图,在他的身后竖着一个秋千,有个长发的男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秋千。
贺兰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野鼠。
贺兰很少有机会能离野鼠这么近,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在看清对方样貌的瞬间,贺兰全身的血液却沸腾了起来,一时间他连呼吸都忘了,只顾得上死死地盯着对方。
野鼠的样貌跟小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差别,看起来雌雄难辨,只不过他眼里的戾气显然要浓郁了不少。
野鼠盘膝坐在秋千架上,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头。
“差三分钟到十二点,差点错过今晚的节目。”野鼠开口,他的语气很熟练,然而这是他们头一次正面相遇。
贺兰没说话,只是看着野鼠。
“别这么看着我啊,怎么感觉你想杀了我似的……还是说,你真的是来杀我的?”
贺兰拔刀。
“哦,还真是。”野鼠站在秋千上,身子随着秋千轻轻晃动,“我还以为你是来救他的。”
野鼠扫了眼坐在他之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就是那个半夜私自溜出家门,结果被带到游乐园的那一位。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满是疲惫,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一副想哭却又强忍着的表情。
男孩甚至没有抬头去看贺兰,只忙着手中的拼图。
这份拼图大得离谱,看起来也相当复杂,男孩好半天都找不出一块。也不知道他拼了多久,到现在也只拼出了一小块边角,离完成全图还遥遥无期。
“还有两分钟。”野鼠突然轻飘飘地说道。
听到这话,男孩动作一愣,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他颤抖着扭头,带着哭腔对野鼠说:“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野鼠笑得温和:“我们说好的,在十二点之前拼完我就不杀你。”
然而时间剩下不到两分钟,拼图才完成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几乎没有评完的可能性。
男孩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完全没办法继续拼图,整个人战栗起来,最后忍无可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妈妈……啊啊啊啊啊啊!”
他哭得很是凄惨,野鼠完全不为所动,他的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温柔又无情:“我说过不喜欢小孩哭。”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十分具有威慑力,男孩当真把哭声憋了回去。他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狗嫌猫不爱的年纪,平时大人说十遍也不一定听,这会倒是知道野鼠可怕,一点也不敢乱来。
“怎么样,”野鼠看向贺兰,做作地摊手,“不如等两分钟再来杀我,我请你看场好戏,本来今晚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他父母,不过也无所谓了,明天我把照片寄给他妈妈也一样。”
“当然,我也很想把他的尸体缝起来送过去,只可惜这碎成几千片的实在没法缝……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说到最后,野鼠语气里带了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贺兰青筋暴起,双目赤红,他一言不发地大步向前,提刀朝着野鼠砍了过去。
毫无疑问,野鼠还记得贺兰,记得自己杀了贺兰弟弟,这才故意用这样的话语来刺激贺兰。
事实证明,他想要激怒贺兰确实很简单。
贺兰一脚踩上男孩辛辛苦苦凑出来的拼图,几步就杀到野鼠面前,而野鼠眼里一丝波澜都没有,像是看戏一般地看着贺兰。
眼看着刀锋已经即将落在野鼠头上,一股怪力突然狠狠地撞了贺兰一下,将他整个人都撞翻出去好几米。
而野鼠本人,开开心心站在秋千上晃着,嘴里哼着首奇怪的小调,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贺兰。
一个看不见的东西跳到贺兰身上,攒足了力气朝着贺兰猛地锤了几拳,贺兰顾不上闪躲,反手将刀送了出去。
贺兰很确定自己抓住了对方的位置,可他的刀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砍到。
虽然看不见实体,贺兰还是能认得出来,此时攻击他的东西就是先前在射击场遇上的那个玩意。
它果然就是野鼠的异能!
刀对这个东西没有作用,不过好在它没有多少分量,贺兰勉力一撑还是站了起来。
除了野鼠哼歌的声音,周围一丝动静都没有,贺兰没有任何方法判断异能袭来的方向。
哪怕他已经足够警惕,贺兰依然挨了好几拳,没多大功夫嘴角就已经渗出了血丝,看上去他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很狼狈啊,猎人也不过如此。”野鼠看得直乐,“这就是我的异能,我叫它小鼠,你喜欢吗?”
贺兰忙于跟小鼠搏斗,自然没空回答。
“时间到,”野鼠跳下秋千,笑得不怀好意,“看你这么吃力,不如我给你个建议,我接下来会用异能杀死这个孩子,你仔细看看,或许找到什么机会——我知道,你很擅长破解进化者的异能。”
小鼠一下子停住了攻击。
贺兰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野鼠不依不饶:“反正他只是个陌生人,反正他早晚都会被我杀死……哪有你弟弟的仇来得重要,对吧。”
他本就生得艳丽,笑起来更是动人心魄,说出的却是恶狠到没有余地的话。
他杀人的时候,一直都笑得这么开心。
“你不需要说什么,只要站在那里看着就好,很简单吧,反正你做猎人也只是为了……”
话音未落,一只飞镖直冲他的左眼飞来,野鼠瞳孔一缩,连忙侧身让过,不过还是稍微迟了些许,飞镖擦着他的脸划了过去,勾出一道血痕,还连带着将他左耳旁的长发齐齐截断。
“这个发型比较适合你。”贺兰淡道。
野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贺兰走了几步,一把提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你不是很喜欢大逃杀吗,今天对调一下,你来追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更想杀了我呢。”野鼠扯起嘴角,他用指腹擦掉脸上的血迹,连方才那一点假笑都维持不下去,“结果还是要管这个小孩的死活?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贺兰没接野鼠的话,自顾自地下了规则:“他跑,你追,我来阻拦你,你的异能只能用在我身上。”
野鼠随意地拍了拍手:“听起来真不错,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明明杀了你们并不是难事。”
“那算了。”贺兰直接放弃。
“……”
野鼠诡异地沉默起来。
贺兰当真无视了男孩,提刀再度向野鼠走去:“你杀了我弟弟之后,为什么没有用异能杀我,是不想吗?”
贺兰一刀挥出,毫无意外又被野鼠那看不见的异能接下。
“还是说,你的异能有些限制……比如说它需要一点冷却的时间,再比如说,它不能同时对两个人用。”
贺兰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男孩,午夜十二点已经过了几分钟,可他依然安然无恙。
是野鼠不想对他动手,还是说野鼠的异能忙于应付贺兰,无暇抽空践行野鼠的死亡宣言。
野鼠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贺兰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野鼠将异能对准男孩,就没法防御贺兰的攻击,他看起来高高在上,实际上根本没多少肆意的空间,贺兰真一动不动看着他放大招才是昏棋。
片刻之后,野鼠咬着牙开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行啊,只要他能跑得出这个展厅,就算我输,我保证不杀他。”
“至于你嘛……我发誓你的死相会跟你弟弟一模一样。”
“跑。”贺兰推了男孩一把,示意他朝大门跑去。
男孩先是没能理解这骤变的局势,再贺兰第二次推他之后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在游乐园里刺激受得够多,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性懵懂,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当即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朝门口冲去。
“那么,”野鼠轻轻吹了个口哨,“游戏开始。”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贺兰心头一动,确实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不敢大意,仔细地留着周围。
几息过去,周围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出现,就连小鼠也暂时没了动作。
眼看野鼠已经再度朝外走了过去,贺兰赶忙拿出飞镖,准备再给野鼠来上一下。
他这一手下去,拿出来的却是个无法使用的残次品。
每次贺兰出行都会仔细检查用具,这还是头一次关键时候发现飞镖竟然是坏的。
贺兰来不及复盘,因为旁边的雕像突然晃动了几下,就这么倒下朝着贺兰压了过来。
以贺兰的血肉之躯,这么来一下不死也得少半个身子,贺兰只来能先忙着避让。
好不容易让开了倒下的雕像,墙面上的玻璃又无缘无故地脱落,好巧不巧也落向贺兰。
贺兰左闪右避,一脚踩中空心的地砖,脚脖子崴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倒。
“来玩啊……来玩啊……”
一道奇奇怪怪的声音在贺兰耳边响起,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粗糙僵硬,有点像电子声,又没电子声那么清晰。
贺兰循声看去,只见自己的小腿上不知何时抱了个畸形的小人。
说是人也不太准备,它有脑袋也有四肢,猛一眼看上去有些像小时候的野鼠,仔细一看,这颗脑袋还有几分老鼠的样子,混合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起来相当瘆人。
什么玩意?
“来玩啊……”这个东西抓着贺兰的裤子,孜孜不倦地喊着。
贺兰反应过来,这就是野鼠的异能小鼠。
长得有够丑的。
贺兰低头看着扒在腿上的小鼠,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东西,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冲上贺兰脑海——就是这个东西杀了自己的弟弟。
在贺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刀已经砍了下去。
这一刀他下手极狠,也没有偏了方向,结结实实地砍过小鼠的身体,可没有任何实感从刀上传回,贺兰只能看着刀尖落地。
小鼠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贺兰的刀磨得再锋利了也奈何不了它分毫。
小鼠依然抱在贺兰的腿上,机械地催促着贺兰与它一起玩耍。
得到贺兰命令的小男孩头正在大步朝外跑去,他已经相当用力,只不过人实在太小,拢共也没能跑出去多远。
而野鼠正在不紧不慢地追着他。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野鼠再来几步就能追上男孩。
男孩没敢回头,但他能感觉到大难临头,脚下不由得更发卖力。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出岔子,眨眼的功夫他的左脚就绊到了右脚,整个人都朝地面扑了过去。
恰在此时,野鼠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趴在地上的男孩。
“啊……啊啊啊啊!”男孩惊恐地叫了出来,可他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发生,一颗碎石划破空气飞了过来,正正地砸在野鼠的手腕上。
野鼠停住伸出去的手,喃喃自语:“很痛啊。”
他回头看向贺兰,印入眼帘的是贺兰东躲西藏的身影——但凡贺兰经过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会莫名崩塌,贺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砸成一团肉饼。
哪怕贺兰的飞镖都成了残次品无法使用,贺兰也有的是法子填补损失——只有地上有碎石,贺兰就不至于束手待毙。
正好之前倒塌了不少雕像,地上的碎石成百上千。
“你的准头不错,一两年应该练不到这种程度。”野鼠道。
贺兰忙里偷闲回他一句:“我只是把你喝咖啡的时间也拿来练习了而已。”
野鼠低声笑笑。
在他们闲谈的功夫里,贺兰已经穿越重重障碍杀到了野鼠近前。
这次贺兰能够看到小鼠,赶在小鼠跳出来之前一脚踹在野鼠身上,将他踢飞出去,远离了小男孩。
“跑。”
贺兰匆匆仍下这个字,他连用余光扫一眼男孩的时间都没有。
被踢飞的野鼠没急着爬起来,他顺势靠在墙角,懒懒散散地看着贺兰:“我的老板对你有点兴趣,如果你考虑加入浊骨做主播,他或许会救你一命。”
回答他的是一截迎面飞来的雕像碎块。
野鼠瞥了眼狂奔的男孩。
这个男孩连滚带爬,又拉出了好大一段距离,展厅里通道歪歪扭扭,野鼠已经看不到男孩的背影。
再不去追就晚了。
野鼠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跨步朝男孩消失的方向追去。
野鼠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见“哐当”一声,一整面的玻璃突然碎裂,碎片密密麻麻地扎向野鼠。
是贺兰看准时机,用碎石击中了玻璃墙。
这些玻璃碎片有大有小,凡是沾着野鼠身子的都能拉出一道口子,野鼠当然不怕这点伤口,但他不得不顾及自己的眼睛——其他地方被扎到倒也好说,唯独眼睛进了玻璃碎片后果不堪设想。
野鼠用手护住眼睛,等他重新睁开双眼时,贺兰已经欺到了他眼前。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贺兰挥刀又狠又快,甚至野鼠的手都还没放下去,刀锋上的寒意已经浸到了他脸上。
唰——!
贺兰一刀横扫过去,这次野鼠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越靠越近。野鼠下意识想退,还没等他挪开步子,他的眼前只剩了漆黑一片。
这一刀正正地砍在了野鼠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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