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温灼

作者:A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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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悲怆为谁兴


      莎士比亚,时代的灵魂,舞台的奇迹,你的艺术是永恒的纪念碑,只要你的书在,你就永远活着,莎士比亚不属于一个时代,他属于千秋万代。
      这是英国作家本-琼森对莎士比亚的评价。
      这伟大作家生活的文艺复兴时期,人的幸福与自由是崇高的追求,权威神秘的神被拉下祭坛,浪漫与现实,虚妄和疯狂,半真半假,教人捉摸不透。
      阿灼是不喜悲剧的,一生平安喜乐于她对未来的憧憬中已是最难得幸福的模样,她贪恋安稳的生活,自是小心翼翼抵抗着这虚构悲剧中的哪怕一丝半毫的伤痛,心中那座小城,鸟语花开,世世安宁。
      《哈姆雷特》:新国王杀害自己的哥哥,娶了嫂子。化为鬼魂的前国王指示自己的儿子哈姆雷特为他报仇,过程中哈姆雷特的母亲,女友,杀父仇人都死了,最后他自己服毒自尽。
      《李尔王》:刚愎愚蠢的李尔王宠爱虚伪奉承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驱逐了真正敬爱他的小女儿,退位后却被赶到荒郊,小女儿率军救父,却被杀死,李尔王伤心的死在她身边。
      《奥赛罗》:伊阿古嫉恨受国王重视的奥赛罗,污蔑他的妻子不贞,奥赛罗轻信谎言,怀疑妻子继而杀死她,最后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绝自尽而亡。
      《麦克白》:麦克白征服叛乱回国途中偶遇三个女巫预言他会成为国君,在夫人的煽动麦克白杀死国王登上皇位,越发冷酷残暴,最终被前国王之子率援军打败,处以死刑。
      而傅优改写的剧本可谓是取各部之精华,惨的兔死狐悲!悲的惊天泣地!让人叹为观止是也:
      李尔王手下有两名将军,皆是战功赫赫,但李尔王喜爱的是将军奥赛罗,讨厌的是将军麦克白,并将自己不喜的小女儿考狄利娅嫁给了他。
      麦克白嫉恨受宠的奥赛罗,污蔑他的妻子与他人有染,奥赛罗相信了阴谋杀死了妻子,得知真相后自杀。
      麦克白又趁机篡夺王位关押国王李尔王,趁乱逃走的考狄利娅去找好友哈姆雷特,此时哈姆雷特已经复仇完成,正要饮毒自尽,却被考狄利娅打断,于是决定答应她的请求去解救她的父亲。
      哈姆雷特率军打败了麦克白,然而李尔王早已被杀,考狄利娅得知父亲死亡的消息悲痛不已,气绝而亡。见此情景,哈姆雷特也最终饮毒走向灭亡……
      饶是阿灼这样喜爱看书的,面对着这佶屈聱牙的一叹三咏的悲情剧本也是头痛,苦了脸。
      辛泽礼一脸便秘样,“你是何方鬼怪!在这深夜时分以我们先王英武神俊的样子出现在这里?以上帝的名义,我命令你说话!”
      “你那被厉鬼附身的丑陋灵魂!被撒旦歪曲的残缺面容!报晓的雄鸡那高亢的啼声唤来白昼之神将你消灭!”念完温顾西的酒窝都没了。
      纪梵在旁边笑的死去活来,阿灼默默庆幸自己只是旁白。
      傅优皱眉,“不行,效果太差了,重来!”
      “声调再高一些!”
      “结尾的地方停顿一下!”
      傅优的批评毫不留情,一番下来,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纪梵哪是这么轻易受人摆布的主儿,当场撂了本,本人不干了。
      傅优勾着唇角,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嘲讽,“以为纪少有多大能耐,想必是哈姆雷特的台词也是记不清的,更别说演好了。”句句锋芒。
      “傅优!”温顾西愠怒,他一向维护纪梵,“话说的过了。”
      辛泽礼在一旁不敢说话,以他对纪梵的了解,下一秒该是要爆炸了。
      然而纪梵只是轻轻笑了笑,大大的眼睛蓄了千年的古墨一般,淡薄了脸色,“多大点事儿啊。还没有本少爷不会的。”
      温灼阖眸,眼睫微动,傅优分明是故意激怒纪梵,这点她看的真切,只是不明为何那一向骄傲自恃的少年却隐了怒气。
      指尖无意识的滑触剧本,这页这行,哈姆雷特的台词:“母亲你干的好事啊!你沾污了贤惠的美德,把贞操变成伪善,从真诚的爱情的熔岩上夺去了玫瑰色的光彩画上道伤痕,把婚约都变成了赌鬼的誓言!”
      ……
      “顾西,那一天是纪梵的生日,是吗?”温灼看到家中的日历被红圈标注,红黑鲜明。
      温顾西合了书,对她说,“阿灼,纪梵是不过生日的。历来如此。”
      见她疑惑,温顾西有些犹豫得开口解释,“纪梵出生那天是被纪阿姨抛弃的日子,纪梵从没见过妈妈。”
      抛弃的……日子吗?阿灼的心口有闷闷的钝痛。
      “阿灼,反正你记得这一天对纪梵来说是个禁忌,没有必要去提起,最好是平淡的过去。”温顾西嘱咐着她。
      ……
      课间,三人聚在一起聊天。
      傅优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眼波流转,“纪梵过生日,我们要给他好好庆祝一番吧。”
      “不用不用,”辛泽礼挠挠头,摆摆手。“其实,每次过生日纪梵都很不开心的。我们每年都给他准备的礼物都是也提前放在他家门口的。”
      说到礼物,辛泽礼又开始心痛起自己的荷包,“哈,我今年可是花了血本了,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呢,限量版的游戏机啊!!!”暗戳戳下决心,一定要去纪梵家多蹭两把游戏,这样才不亏!
      傅优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本来就贵嘛。”辛泽礼得意洋洋,“温顾西那只狐狸他竟然就送了几本书,啧啧,也不想想咱们梵美人是个爱看书的主儿吗?”
      “好吧,生日既然不过,那我要好好想一下买什么礼物呢。”傅优若有所思的转过身不说话了。
      温灼偷偷揪住辛泽礼,她斟酌着措辞,“泽礼,为什么纪梵过生日不开心呢?为什么纪阿姨不要……”后面的话阿灼无法继续。
      辛泽礼却已经听得明白。
      在这个问题上温灼很执拗,温顾西的闭口隐瞒真相,傅优的态度也是奇怪,迟钝如辛泽礼也是避讳着这少年的伤痛。
      辛泽礼实在比不过温灼的耐性,只得交代。
      “其实我也只是隐约听大人们提起,具体的就不知道了。”辛泽礼压低声音,“纪梵的爸爸妈妈是政治联姻,两个人并不相爱。后来纪阿姨怀了纪梵的时候,听说……”
      阿灼不曾催促,静静看着他,辛泽礼咬咬牙继续道,“听说纪叔叔出轨了,这可是军婚呐,当时闹得很大。纪梵出生后纪阿姨就走了,但是,奇怪的是,两个人并没有离婚。反正大致就是这些。”
      辛泽礼见温灼听完脸色不太好,偷偷溜了。
      温灼常常想,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怎么可以淡薄至此。
      这或许就是故事的全部,未曾可知。抛去所有的细枝末节,留下的是残忍刺眼的荒诞。
      一个三言两语便可讲完的故事,一场平凡到可以随处演绎的婚姻悲剧,一个让她怜惜的少年,于彼此而言他们却是实在的陌生人,这让阿灼觉得很无力。
      她转头望向仍在纠结着要送什么礼物的傅优,神情专注执拗,阿灼思索着要从那眉间窥知她想知道的答案,她自知不是个聪慧的人,而女子敏感的天性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的。
      这少年分明是冲纪梵而来,面对纪梵的事情却时常抱着旁观的态度,仿佛早已知晓。目的是什么,阿灼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希望这接近不会伤害到纪梵,不然,阿灼也只能学着那小泼妇同这少年揪头发抓脸了。
      这厢傅优注意到温灼的目光,歪头无声询问。
      阿灼收拢起自己幼稚的小心思,咳了一声,微笑示意无事。
      天气凉了,早晨时常起雾,房屋在雾中只有模糊的轮廓,路人渐行渐隐,零星的灯光闪烁又湮灭,城市是一副被丢在水中晕染的水墨画。
      她一向起得早,此时街上并无多少人,是薄薄的萧瑟。温灼裹紧身上的外套,吸吸鼻子。
      站在街上,阿灼忽的感到一阵迷茫,她有些路痴,此刻道路被雾色遮掩,竟一时分不清该往哪里走。
      阿灼记得以前,温顾西带着她去郊外山顶看日落,从山腰到山脚下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两边的杨树,高大苍翠,抬头是澄澈灰青的天空。
      一直往前走,便能下山。回去的路上温顾西却不知何时不见了,阿灼想着往回走下山就是,可是走着走着阿灼忽然分不清前后了,这条路仿佛被无限拉长一样前后看不到尽头。
      温灼仓皇着站在原地,四周寂静,天色青蓝。她大声唤着温顾西,几乎要哭出来。
      温顾西又突然出现,他奇怪的望着她,“阿灼,你怎么了,我一直在前面。”
      温灼无法形容那刻的安心,浑身的冰凉无力刹那消散。她紧紧跟着温顾西下了山。
      后来辛泽礼听了这件事笑话她,“阿灼,就那一条路你也能迷路,你也太路痴了吧!从学校还知道怎么回家不,哈哈哈!”
      温灼脸红无力反驳,温顾西宽容着摸摸她的头笑。
      其实温灼的路痴并不严重,真正对于她而言不安的,是无论多熟悉的环境只要稍稍变了模样,阿灼便觉得陌生,哪怕理智告诉她就是这里,她却要不由自主的逃离。
      就如同夜色中总有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姐姐,姐姐,你买花吗?”清脆的男童声,小手拉住她的衣角,戴着虎头帽子的圆脑袋凑在她身边。
      掀开蓝色格纹布,篮子里亭亭摆放着还沾有露水的白芙蓉,娇嫩纯洁,香味清新。
      阿灼看得喜爱,取出一束付了钱。男童倒机灵得很,趁机甜声道,“姐姐,这还有我奶奶做的糯米糕,上面撒了白糖可好吃了!不贵的。”
      温灼想了想,还是买了下来,塞进口袋里。
      ……
      七拐八拐后,温灼照着顾西给她画的图终于找到了纪梵的家,虽在一个大院中,但还是有些距离。
      按了门铃,没人开门。再按,还是没人。阿灼坚持不懈,按按按…
      主人似乎终是不堪其扰,带着沉重急促的步伐前来开门。
      一开门,冰冷的面容,冰冷的语气,“谁”
      阿灼愣住,见到她,纪梵也是一脸诧异,来不及收回的不自然。
      阿灼握紧了手中的袋子,有些尴尬。
      认真审视她许久,终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让她出现在这里,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进来吧。”
      她走了进去,是一瞬的惊叹,发出小小的哇声。
      满眼的画,挂了一墙。每一幅浓墨重彩,人,物,景仿佛被注入灵魂一般鲜活明郎,阿灼听顾西提过纪梵极具画画的天赋,只是从未亲眼所见,想象不出他作画时的模样与光景。
      她不懂赏画,只觉得纪梵的画实在让人震撼,无端惊艳。
      阿灼看的眼花缭乱,回过神来,将书拿出,“这是顾西带给你的书。”
      “放那吧,回头我自己收拾。”纪梵淡淡开口,做回画架前面,低头继续调和颜料。
      阿灼从袋子中又拿出东西,温和的语气,“这是妈妈让梅姨做的小菜,那给你吃。”
      “哦,你也放那吧。”少年可有可无的语气,仍是专注执拗的与颜料作斗争,晕出了边缘,沾染了手指。只是语气中隐隐的不悦。
      不放进冰箱菜会坏的啊,阿灼微微叹口气,找到厨房,将菜放入少年干净萧索的冰箱内,渐渐填满充盈,是能够吃很久一阵时间的,阿灼满意地点点头。
      身后唏唏簌簌的声响证明阿灼还未离去,少年捏住画笔在纯白纸张上描勒,毫不隐藏的尖锐和凌厉。他不动声色,手中力度不偏移半分,只当阿灼不存在。
      阿灼望着少年的背,是细细的思索。
      少年穿着棉麻的衬衫,温和而妥帖,黑发蓬松,发顶软软的翘起一撮,稚气而小心,随着少年身体的晃动轻微起伏。他似乎把她当成一个不速之客,伪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却竖起了满身的芒刺,戒备森严,在两人微妙的暗涌之间,他试图寻找最佳的的机会驱逐她,试图以最平和的方式昭示胜利。
      阿灼明了,这是纪梵与人相处的方式,一条分明的界线,线以外他无视,线以内他防备,他不张牙舞爪,只执拗于完全个人的领地。
      这样最本能的对待让阿灼感到真实。
      她意识到这一刻才是纪梵最真实样子,在他最毫无防备的时刻闯进,他还未来得及藏起那个毫无盔甲的自己,不是胆大包天,不是傲娇搞怪,不是淡薄敷衍,不是那个看得见却看不清的纪梵。
      模糊的桃花面容渐渐清晰,墨发黑瞳,阳春三月的朗朗少年。离叠渐合,这样完整本色的纪梵,阿灼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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