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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菜香油风油精
大家都长大了,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温灼此刻已然端坐着灯光绚烂,酒香迷醉的包厢里,中间的大理石桌面即便被五彩的灯光包裹,却还是氤氲出本来温润清浅的光泽,让人莫名心安。
前面是异常兴奋的辛泽礼,摆出一副做作的帅气模样,眼睛放光,“阿灼,我要为你献唱一首,终于等到你!”阿灼捧场,“好啊。”
左边是菩萨般的温顾西,右边是神情傲娇的温卿卿,温灼左看看右看看,像只狐獴似的。温卿卿睨她一眼,“别看了,我和哥哥吵架了,不想和他坐在一起。”阿灼呵呵,微笑,噢,是实在没法儿才坐在她旁边的是吧。“可是,包厢这么大。”
这样明显又别扭的小心思啊,温灼忍不住想逗逗她。
温卿卿着实恼了,好看的小脸拧成一团瞪她,阿灼笑得更开心了。
包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探身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傅优,来了。”阿灼起身迎她。傅优侧身往旁边站了站,“咳,还有个人。”随即又小声补充,“半路遇到跟来的。”
从脚往上缓移视线,那人慵懒的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阿灼收回目光打着哈哈,“你好啊,纪梵。”“我不好,我可一点也不好。”他弯下腰,目光更深地盯着阿灼。温灼闪躲,她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浑身上下都快烧了起来。
好在温顾西及时解救了她,“不是说有事来不了吗?”纪梵越过她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开口,“完事了就来了。”辛泽礼跳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丫的你还能有啥事儿,快来喝酒!”转头吩咐温顾西,“你上去唱个歌,来首最热烈的死了都要爱!”温顾西无语。
傅优和温卿卿已经说着话,温灼默默关上门坐好,她察觉纪梵是有些疲累的,素来上扬的眉眼此刻软了下来,显得整个人柔和许多。
这让温灼想起白天时两人的对峙。大院温灼,他将她困于墙壁与他之间,字字逼人,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温灼,在大厅你是没看见我吗,你再躲我试试。”
“你他妈的是不是要逼疯我。”
阿灼无奈,“纪梵,你不要说脏话。”
“老子就是说了,你能怎么样。”他将头抵在她肩窝处,柔软的头发微翘起来,语气像只被雨淋湿的狗狗,“有本事你就管着不让我说啊。”
“纪梵,你还能再幼稚些吗?”
“能。”答得毫不犹豫。
温灼噎了一下,想想还是开口,“纪梵,我听说那个王家小姐很好的,知书达理,花容月貌。”
“我还听说纪爷爷也是很喜欢她的。”
纪梵微僵,温灼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忽略他眼中的冷意,接着说,“我看过你们在一起的照片,很般配。”
“温灼,你想说什么,一次说完。”纪梵说。
“没了,”温灼微笑,“真的。”
光影朦胧闪烁,细密的杂音,震耳的音乐,絮絮的低语,温灼窝在舒适的沙发一角,收回的思绪在化作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抽丝剥茧般将这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解剖,分离,如同电影镜头在脑海中回放。
……
纪梵回来,温家妈妈温母是极高兴的,大院之中的孩子,她没有一个不疼惜。特地吩咐了家里的梅姨做了许多菜,温灼被温顾西和辛泽礼拉着布置客厅,他们在客厅东奔西顾,纪梵在旁边给他们加油助威。
温母虽不知他们在胡闹什么,却也没阻拦。
总之,一场简单却正式的欢迎仪式也算是基本落成了。
纪梵的父母不在C市,纪爷爷也因为公务在外,所以纪梵回来家里是没有人的。
辛泽礼凑过去,“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吧,反正我家只有我奶奶。”
辛家三代海将,辛爷爷辛祈鹤,字润之。一生战功赫赫,为人儒雅温和。辛奶奶蒋阑年轻时泼辣飒爽,模样又生的周正,军中人送外号“蒋铁梨”。
两人虽是性情脾气差了十万八千里,却也意外投缘。恩爱了一辈子,教人艳羡。
前几年辛爷爷心脏病去世,辛奶奶也不愿调去其他地方工作,索性向上递了报告呆在这里了。
辛家父母编制在S市海关舰队,本想举家迁过去,辛奶奶不愿,他们二人工作繁忙也没时间照顾辛泽礼,索性把辛泽礼留给老太太解个闷,两人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辛泽礼:我就是个工具人。
一巴掌拍走他的脑袋,嫌弃说,“才不要呢,我有房子为什么要去你那。”
辛泽礼不放弃,“你家又没人,我怕漆黑的夜里你寂寞。小爷我给你暖被窝啊”
温灼:“……”
温顾西:“……”
纪梵有点想打人。
温顾西刚要开口,纪梵打断他,“你家更别说了,我要回去住。”随即摸摸鼻子补充一句,“我认床。”
阿灼有些想笑,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认床吗?
后来真的有一天温灼去了这个人的房间里,看到那张熟悉的床,才真真切切的认识到这个人认床的毛病是有多严重,严重到不行。
纪梵注意到她的小表情,瞪了阿灼一眼。阿灼无辜,她怎么觉得纪梵不是很喜欢她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暑假已经快要过去一半,开学就是初二下学期了,温灼和辛泽礼是一个班,温顾西和纪梵比他们大一年级,但纪梵没有和温顾西安排在一个班,用纪梵的话来说,“老子天天和你们待在一起也就算了,还在一个班会产生视觉疲劳的。”
辛泽礼:“我怎么觉得他在内涵我们。”
温顾西:“我很高兴你听出来了。”
温灼一句话总结,距离产生美。
男孩子们有男孩子们的消遣处,温灼喜静,同时也格外喜欢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
大院的西边有一片旧城区,古朴的胡同小巷四通八达,暗红墙壁,结板小路。
不经意一个拐角不是张大爷磨剪刀菜刀的小磨盘,就是李大娘脚边摆满了水灵灵鲜花的篮子。遇着了,打一声招呼,吃饭了吗?吃了吃了。吃的啥啊?豆腐脑和油条。
城区的中心地带是一条叫清水巷的街,两边有早餐店,杂铺店,书店,古玩店…又种了许多苍劲浓翠的梧桐树供人阴凉,树荫下各式各样的小摊云集。
总之是吃的玩的耍的几乎都在这一片。
这边的人质朴热情的很,待人又真挚。温灼不知不觉与这里的大人孩子就玩到了一起,他们知道她是大院的孩子,却也跟对待寻常人家孩子一样。
温灼一早来这边书店借书,本打算很快回去的,结果翻到一本好看的书看得入迷,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点,索性吃完饭等晚上再回去好了。
店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面食店,店虽小但受欢迎,又是吃饭的高峰期,几乎没有位子了。“李叔,我还是去其他地方吃吧。”
“别,小温灼,叔立马给你找个位。”店老板和温灼相识,人爽利的很,眼睛在店里来回巡视,手一扬锁定了一个目标,“去那拐,那人对面还有一个位。”
当温灼坐下来时才认出这趴在桌子上的人是纪梵,温灼打招呼,“纪梵,好巧啊,你也来吃饭啊。”
纪梵抬起头:“温灼。”随即又伏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
温灼从见他的第一面就清楚的,纪梵长得很好看,好看的有些过分。她观察着他,白色的卫衣,驼色的休闲长裤,头发蓬松,还有几根翘了起来,沾了水的薄唇殷红潋滟,整个人的气质相比平时懒散冷漠的样子温和了许多,像只小奶猫。
直到那人一连打了三个大大的哈欠,温灼明白了,原来是刚睡醒的缘故啊,还没有什么攻击力。
纪梵忽然抬起头,“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看。温灼将肚子里默默悱恻的回答打散。
温灼回答,“你就坐在我对面,我想不看到也难啊。”
纪梵盯她,温灼转移视线。
纪梵继续盯她,温灼脸微红。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喝缓解气氛。
“那是我的水。”纪梵凉凉道。
很好,气氛缓解失败。
这时,李叔过来问他们吃什么打破了沉默。
温灼快速看了一眼菜单,选了一碗干笋肉丝面,“李叔,我不要香菜,不放香油。”
她把菜单递给纪梵,发现纪梵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温灼觉得莫名。
纪梵颇有一种皇帝选妃的架势,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几回才最终确定,“我要酸菜肉丝面,不要香菜,不要香油,不要葱姜蒜,不要酸菜。”
温灼,李叔:“……”你怎么不干脆别吃了。
李叔说:“你这小子,一碗面的精华全让你白瞎了。”
纪梵红唇白齿的回击,“大叔,一碗面的精华难道不是面吗?谁吃面光吃葱姜蒜呐。”
李叔噎住,嗯,这里有十分之有说服力。最终还是饱含幽怨憋屈的去做面了。这简直是在侮辱我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厨艺!!!
李叔家还可以续面,由于太好吃两人加面加到吃撑,一致决定在附近散散步消食。
“啊啊啊,走不动了!”纪梵看到梧桐树下一把凉椅跟看到亲娘一样,嗷的一声扑过去呈死尸状,“终于能坐了。”
温灼关切的问他,“纪梵,你没事吧。”
纪梵手抖着,啊不,是腿抖着骂她,“我们一点半吃完饭,开始散步,现在五点,四个小时啊!”
纪梵简直想哭,本来以为逛个一会儿儿就结束了,没成想这小妮子体力忒好,走个一两个小时不带歇气的。他想休息,可是一看到她脸上我还不累,你累了吗的表情,为了男人的尊严还是死撑着走着。想掐死温灼的心都有了。
温灼被指责的有些脸红,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纪梵,从一点半到五点,是三个半小时。”
纪梵:“……哦。”
八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每一场暴雨前的晚霞都格外的耀眼,即将隐匿的太阳将全部光辉释放,天空一半辉煌,一半黑暗。
温灼看得有些呆了,“纪梵。你看天。”
这边的纪梵却已经被一大波蚊子骚扰了,不停的抓挠脸和手臂,“温灼,走,去买一瓶花露水。”
“啊,为什么。”温灼回过神来,看见纪梵的样子惊了,被蚊虫叮咬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鼓起一大片包,抓出的红印和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
温灼连忙拉着他去小店买花露水。
老板娘在屋里找了一圈,“花露水没了,还没补货,风油精要不要。”
温灼侧头看纪梵,询问他的意思。额,好像脸色不太好。
“就要风油精吧。”纪梵嫌弃地接过。
温灼自觉远离纪梵,避免味觉冲击,她实在受不了风油精的味道。
纪梵看她这动作,问了一句,“怎么。你也讨厌风油精。”
温灼点头。纪梵却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很激动。“温灼,我就知道,你是个正常人。”
哈?温灼有点跟不上纪梵的脑回路,怎么讨厌风油精就是正常人了呢。
纪梵很义愤填膺,“你说,香菜和香油是人吃的东西吗!我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风油精是给人用的吗!”“辛泽礼和温顾北我还以为他们跟我是同类,结果不是,果然不是好兄弟。”
温灼讨厌这些东西完全是后天被害,有一阵,温母迷上了养生,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子搜罗了起来,天天逮着温灼他们实验各种堪比化学武器的东西。
温顾西和辛泽礼每次溜得快,留下可怜的温灼,印象最深的就是香菜加香油喝治头晕,水加风油精治感冒。
以至于后来温灼一闻到它们的味道就想吐。
纪梵越说越激动,最后看着温灼简直都是星星眼了,他大手一挥,“决定了!从今天起,温灼你正式成为怪物,反恐部队的一员!职位,副司令。”
“额,这个部队还有谁。”
“我!正司令!”纪梵答得顺口。
温灼看着纪梵神采飞扬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可同时又觉得迷惑,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初见时的凌厉遥远,眉眼间遮掩着是不易察觉的那些阿灼看不懂的情绪;和顾西,泽礼在一起时又是傲娇懒散的模样;现在的他又好像全无戒备,幼稚单纯,懵懂欺人。
阿灼,觉得这是一场捉迷藏。她无法预判此刻接受这个少年的邀请意味着什么,或许也无法承受后果。
可是,她回之以温和的笑容,“好啊。”
如果说此前两人还有些陌生和疏离,那么此后两人的命运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相似点纠缠在了一起,变得亲近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罢了。
温灼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因为讨厌相同的事物而轻易地亲近起来,这样相同的人在世上何其之多。
很多年后,温灼都会记得,纪梵怜悯地望着她说,“阿灼,我的讨厌是骨子里的,改不了的。”
纪梵啊纪梵,你的喜欢与讨厌都这样纯粹而深刻,这很好。可是,也这样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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