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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谢天锦篇
我记得九岁那年,母妃失宠,父皇再不对我们母子二人有任何过问。
后宫之中,太监女官克扣用度,我与母妃只能艰难度日。
我记得十二岁那年,母妃病重,我四处求人皆无应答。
被逼无奈之下,我不得独闯御花园去求父皇救救母妃。但我尚未见到父皇,就先被一群太监拦下,他们说我不够资格。
他们嘲笑于我,打骂于我。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想救我的母妃。
我被太监们赶走,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我不敢回去,不敢看母妃病痛的摸样,不敢让母妃知道自己受了这般屈辱。
我从未这般无助,这般难过,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只能卷缩在角落中,在绝望中痛哭。
“哭花脸会变成大狸猫的。”
我听到一个娇嫩的女童的声音,我抬头望向她,她满脸好奇的看着我,轻轻的摸着我的头说:“大哥哥,不要哭了,会变成大狸猫的。”
我从未见过这女童,她定然不是宫中之人,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我很恼火,一把打掉女孩的手,从地上站起,对着她将内心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瞬间全部发泄。
“我的母妃就要病死了!要是变成大狸猫能救母妃,那也无所谓!”
那女童被我吓了一跳,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我以为女孩会被我吓跑,但她却问我:“你是皇子?”
“对!我是皇子!那又如何!可我和母妃却依旧要受到下人的欺辱,我的母妃生了重病,我却连太医都请不来!我却连药都抓不起!”
我越说越发的恼怒,心里的苦楚酸楚全都倾倒出来,我怨恨父皇,怨恨那些下人,怨恨这个皇宫。
我想做的仅仅只是救我的母妃,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嘲讽我!
那个女孩安静的听着我说的一切,她拉起我的手说:“我同你去找太医,一定会救回你的母妃。”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又带着万分的坚定。
我带着女孩找到了太医,求他为我母亲诊治,那太医院的人对我依旧不理不睬,但女孩却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递给管事的人,以此要求太医出诊。
那个太医多看了我们一眼最终答应了我。
我终于能救我的母亲了。
那太医为母亲诊治,最后只告诉我,母亲病入膏肓,再难医治。
但我还是在求他,我求他医治我的母妃,女孩也在帮我请求太医,但那太医依旧是摇头叹气。
我知道,我可能真的要失去我的母亲了。
但我还是求他开了方子,骗母亲这是父皇的恩赏。
送走太医后,我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我能感到脸上有几分凉意。那个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蹲下看着她,感谢她。
她轻轻用手拭去我的泪水,用稚嫩的语气安慰我。
那个女孩让我在绝望中找到了希望,让我再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我看到了温暖的太阳。
我告诉自己,我将来的妻子也定然要同这个女孩一般温柔。
我告诉自己,我将来的妻子也定然要同这个女孩一般可爱。
我告诉自己,我将来的妻子定然要是这个女孩。
我告诉自己,我会娶她。
煎药的时候,女孩在一旁看着火候,我看着她,我告诉她。
“将来,我会娶你。”
女孩被我逗笑说:“好呀,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将来怎么娶我?”
我被她一句话羞得满脸通红,只能理直气壮地问:“那你叫什么?”
“温雅,温文尔雅的温雅。”
“你是宰相的女儿?”
温雅甜甜一笑,“嗯。”
我本想继续问些什么,但是却看见父皇带人闯进院子,随行的人还有宰相,他们将温雅带走了。
那之后的多年,在我登基以前,我只能在宴会上,偶尔见到温雅,虽然只是远远的看到一眼。
我知道,我会娶她,总有一天我会娶她。
父皇在那天见到我与母妃的凄惨相后,终于激发了他那不多的愧疚之心,补偿我和母妃。
但那又如何,不过一月,我的母妃便薨了。
父皇见我可怜,将我赏给了贵妃抚养。
那之后,我便意识到,若想要守住什么,若想得到什么,我必须,必须要登上那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
我拼了命的读书,听学,讨父皇欢心。
我拼了命的结党,拉派,同太子抗衡。
贵妃为了我巩固势力,让我娶卢氏为妻,我不从,我只想要温雅做我的妻。
贵妃看出我的心思,我记得她只对我说:“得不到,就因为你还不是陛下!”
所以,我娶了卢氏,诞下一子。
那之后,卢家唯我马首是瞻。
我加冠那年,父皇驾崩。
我掀翻了太子的势力,夺了太子的性命,终于坐上了那龙椅。
我要娶温雅!
然而所有人却都在拦我,太后拦我,皇后拦我,宰相拦我,群臣拦我,而我,却被拦住了。
我将这件事暂且埋于心底,用尽各种办法麻痹他们,温水煮蛙,将他们手中的权力一点一点收回。
我练习轻功,练至登峰造极。
每当我同那些朝臣周旋乏了,夜晚我都会偷偷潜入宰相府,潜入温雅房间,静静的陪着她。
我想要触碰她,但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我若连娶她都做不到,又怎能碰她。
我的温雅,我的好温雅,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我记得那晚,我在房梁上,而李将军之女清欢也来此。
夜晚清欢同温雅说:“温雅,你说我们两个现在一起亲过了,一起吃过饭了,一起洗过澡了,现在也一起睡过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跟夫妻一样了啊。”
我感到好笑,却又嫉妒。
我不禁也开始想像自己同温雅做这些事情,我可以亲吻她,与她就餐,与她沐浴,与她同寝,与她行夫妻之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和温雅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我不禁恍惚,脚下一滑,从房梁上掉落。
掉落之后,我看了一眼惊慌的清欢,我知道,那时的我,眼中充斥的定然是妒忌。
我转身,看向温雅,那是我与她第二次这般近的距离相遇,我想靠近她,靠近她,再接近一些,近到我能执起她的手。
但我却被清欢砸晕了。
两个花瓶,都在我脑袋上被砸碎了。
当我再次醒来,我已经回到皇宫,我害怕温雅发现自己同变态一般的行为,我害怕自己要被温雅讨厌了,我害怕自己永远得不到温雅了。
我四处打听,得知自己并未暴露,我送了一口气,却也发现这背后是清欢在帮自己。
上元节那日,我未同往年一般浩荡游行,而是独自一人出了皇宫,带着半脸面具,拿了一个红线串成的荷包,去找温雅,即使如今还不能娶她,若只是将心意告知也是好的。
我在桥边寻到了温雅,我看到她似乎在等人,等的有几分焦急,我走上前,激动的颤抖的小心翼翼地将那荷包交到温雅手上。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那荷包就能放到温雅的手上,可自己却被一个带着笑脸面具的人推开,那人带着温雅离开。
我的荷包掉在了地上,那红线沾上了灰尘。
我恼火万分,却又担心温雅,用轻功追了上去,那笑脸面具带着温雅走到了巷子里,我在暗中观察着。
那人摘下面具后,居然是清欢。
我看到清欢为温雅簪发,将那簪子作为礼物送予温雅。
我记得,赠予及笄女子簪子,意为结发。
那刻我不知为何意识到,这个清欢很危险。
后又两年,我查办了大量官员,又收回无数大大小小的权力,但是李将军的兵权却自始至终未曾松手。
即便如此,我依旧下了诏书,封温雅为妃。
然而所有人还是拦我,太后拦我,皇后拦我,宰相拦我,群臣拦我,但这次,他们拦不住我了。
宰相和我叫板,索性我便将李将军的女儿李清欢也封妃拉进宫。
那兵权,我势在必得。
温雅也终于成了我的,但我要温雅做我的妻,我要温雅做我的皇后,我要清欢作为我夺取兵权的砝码。
我日日宠幸温雅,但温雅却时常对我提及清欢,为了讨她开心,为了糊弄李府,我不得不去了清欢那里。
但这个女人,给我下药给我灌酒自始至终不愿侍寝,终于有一天清欢跟我表明了态度,我也同她摆明态度,那一刻我以为我征服了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却再次将我打晕。
我本不想再去找清欢的麻烦,而是多同温雅亲热,但温雅嘴边挂念的却总是那个清欢,外加李将军最近又在朝堂上和自己死杠,干脆天天清欢那里恶心她,但即便如此我也没占到便宜。
我恶心她,她则天天揍我。
但我也发现,温雅见我被揍,却越发的对我亲近,我以为是温雅吃了醋。
我的温雅,我的好温雅,你真的好可爱。
温雅怀孕了,我欣喜若狂,我想封她为贵妃,但太后却始终阻拦。
我知道,太后与宰相有隙,自打温雅入宫便不喜她;太后进宫前与清欢母亲是挚友,平日里便多劝我去清欢那里过夜。
但我也认为若是此时再给温雅晋升,太过惹人眼红,会有人对温雅不轨,所以我忍住了。
春猎归来,我却得知宫中出了刺客,温雅小产。
我记得,我赶到温雅寝宫去见她时的情景。
温雅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就像当年我的母妃薨时一般。
我怕极了,我怕温雅也会同母亲一样离开我。
当太医告知我详情之后,我松了一口气,我不在乎温雅今后是否还能够生育,我只在乎,我的温雅是否还活着。
这次我不再犹豫,即刻封她为贵妃。
我命大理寺之人调查此案,不出一日就抓住了刺客,尚未逼供,他们就供出了皇后。
那一刻,我便知道这背后的操纵者是太后。
太后不喜温雅,也厌恶皇后与她争夺凤印。
故引此计,一石二鸟。
我没有证据,却也早想将皇后废除,为温雅铺路,即便我心中不满,但我还是按下此事,顺了太后的意,将皇后卢氏废黜。
我怕卢氏将来怨恨温雅,陷害于她,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打入冷宫,让她失权失势。
我知道这样对卢氏不公,太过心狠,可我是帝王,帝王又有谁会心软?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后,我回到温雅身边。
我守在她的床边,我听到她在梦中呓语,我猜温雅在害怕,我轻轻抚摸她的头,安抚她,就像当年的她安抚我一样。
可是我听到温雅在喊清欢的名字,自始至终都在喊清欢的名字。
我想起多年前,清欢送温雅的那个簪子时的情景,嫉妒再次充满我的心。
但我强压下来,我告诉自己,这是温雅和清欢之间的姐妹之情,她们共同长大,遇到这件事,相互牵挂实属正常。
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除了处理政务,便是陪同温雅,安慰她,照料她,逗她开心。
但她始终眉头不展,我知道她想要一个孩子,我知道卢氏现有一子——谢凌奎。
我本想将谢凌奎赏给温雅,好让她高兴些。
却终是晚了一步,太后瞒住了我所有眼线,突发懿旨,将谢凌奎赐给了清欢。
我本想强行将那孩子夺给温雅,但温雅只是对我摇了摇头。
她说:“清欢会是一个好母亲的。”
她没有说那个清欢的淑妃的封号,而是叫了清欢的名,叫的亲切温和,叫的亲密无间。我答应了她,因为我爱她,但我很难过,因为我也想听温雅唤我的名。
温雅,我想听你唤我一声——天锦。
我看的清楚,清欢是一个明白人,她伤好之后近乎日日带谢凌奎拜访温雅;我看的出来,温雅是一个好母亲,即便谢凌奎不再她名下抚养,她也真心实意的将谢凌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温雅逐步开朗以后,我重新回到朝堂。
之后的日子,我想尽办法去夺李府的兵权,但却毫无办法。
直到有一天宰相进宫觐见,他对我讲:“顺者昌,逆者亡。”
我深得这话的要领,所以我用了七年的时间同李将军周旋,用了七年时间在李将军府中布下星星点点的眼线,用了七年时间引导李将军心生反意,用了七年时间布下这盘星罗棋局。
宰相一直在暗中辅佐。
七年之后,将军凯旋,得胜而归,其心谋逆,证据确凿,九族诛之。
我废了清欢,封温雅为后,将谢凌奎交给温雅抚养并封他为太子。
卢氏暴毙,我知道那也是太后的手笔,是太后在借卢氏出气。
我终于让温雅成了我的妻,我终于将那份兵权拿到了手里。
我看到李将军的人头放在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散发着腥味臭味,所以我在御花园生了炉子,把那颗头扔了进去,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那颗头,被烈火吞噬。
我察觉到温雅自那之后开始疏远我,我知道她在挂念那个清欢,那个碍事的清欢。
但是没关系,这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瞬罢了。
于是我故意让温雅得知我如何宠幸新进宫的秀女,我知道,温雅会忘记那个该死的女人,会同过去一般吃我的醋,而再次贴近我。
但是温雅,我的好温雅,你为什么瞒着我偷偷去找了那个女人,还要将那个要悬梁自尽的女人救下,还要默默打理那个女人的吃穿用度。
我隐忍着,我等待着,我知道,温雅慢慢忘记那个清欢,贴近我。
我终于等到了那一天,温雅主动来找了我,我以为是她回心转意,我决定原谅她过去所有所作所为。
但是温雅,我的好温雅,为什么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重新调查李将军造反一案。
温雅,你这是在挑战我身为帝王的底线!
我愤怒到极点,我愤怒温雅的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半分地位,我愤怒温雅不论何时都在牵挂清欢,我愤怒温雅质问我李将军是否为清白。
他们李家当然是清清白白的,三代从军,世代忠臣,可是他们家的势力太大了,大到足以抗衡我,威胁我,甚至无视我这个帝王的存在!
所以,他们该死!
我将自己是如何布局,如何机关算尽,如何一步步将李府逼上绝路。
一字一字,一句一句讲给温雅,我要她明白,我是帝王,这世间我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没有我抹不掉的。
那日之后,我罚温雅禁足一月,我想让她好好想想,让她明白,“顺者昌,逆者亡”。
一月之后,我再次见到温雅,她果真不再疏远我,不再逆我,而是顺我,亲近我,甚至不再提及任何有关清欢之事。
我很满意,我知道,现在的我真的得到了温雅,我得到了她的身,更得到了她的心。
不过慢慢的,我的身子恙了。
可能是老天嫉妒我如今坐拥江山且身伴心爱之人,所以才让我病了。
太医说,我是积劳成疾。
但我不服这天,我偏要逆天而行,我依旧朝五晚九,打理朝政,但我的身子还是垮了。
我有心扶持太子,但太子还小尚未加冠。
很多事情还是想的不周到,不全面,所以我让温雅每日同我一起批阅奏折,然后检出些简单的事物交由太子处理。
我病得越发的重了,重到只能卧病在床,靠着人参续命。
我私下召见宰相,我要他在我驾崩之后,全心全意辅佐太子。
我告诉温雅,若是我驾鹤仙去,太子根基不稳,定要垂帘听政,辅其左右,镇压朝臣。
即便我卧病在床,但温雅却依旧时时刻刻办在我的左右,即使病痛折磨,但我的心还是暖的。
那段日子,我开始不厌其烦的对着温雅一遍一遍讲述当年我初见她的情景,温雅则会握着我的手,微笑点头。
我知道,她不记得了。
毕竟那时的温雅实在是太小了,记不得也正常。
我逐步放权,不再过问朝政,让温雅逐步接管处理事务,我知道我真的该让自己歇歇了。
但是,我的温雅,我的好温雅,你终究还是去翻了李府的案子。
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我的病入膏肓是温雅的手段,而温雅她真的从未爱过我一分一毫。
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经无法阻止温雅去翻这桩案子,所以,在真相大白的前一天,我秘密召见太子,我将卢氏是如何被太后步步逼死的详情一一告诉他。
我看到了太子的眼中的惊骇,看到了他眼中的仇恨。
最后我骗他清欢自开始便站在太后那里,我骗他太后所作一切皆为清欢铺路。
我拿出提前做好的证据,骗他这是我在清欢过去所居之处发现的。
证据皆为书信,其内容皆为此二人如何陷害皇后,陷害温雅,如何利用谢凌奎同温雅亲近,等等等等。
我慢慢的引导着他,引导他将所有的仇恨皆放到清欢身上,慢慢激发他对卢氏的思念和愧疚,对温雅的依赖和牵挂。
我告诉他这一切是我病重后,清欢在背后越发猖獗才被我察觉;我告诉他我如今的病重是清欢借温雅之手所行的手段;我告诉他如今的翻案是清欢借温雅之手企图改写历史
我告诉他,如今我病入膏肓再难回天,只有他能够为卢氏复仇,让温雅脱离控制;我告诉他清欢不死,朝政不安。
我看到太子被这一切惊骇到浑身颤抖,我赐他一壶鸩酒,一封诏书,让他自己去做决断。
我卧床等了一天一夜,温雅向天下昭告了李府的清白。
我笑了笑,我知道,太子就快按耐不住了。
果然,次日,我便听到了太子带诏书赐死清欢,听到清欢死时的惨样,听到温雅欲阻止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只是那日之后,我再未见过温雅,我知道她恨我,恨透了我,但那又如何,现在的清欢死了,被自己养了七年的孩子亲手害死了。
再也没人能够抢走我的温雅了!
我不知道那之后又过了多久,但突然之间我的身体不再难受,甚至可以下床走动,我知道,太医告诉我这是回光返照。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后的一晚,所有人都跪在我的寝宫外,但我只召见了温雅。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我一眼,但我却依旧拉着她,为她讲我们初见时的场景。她只是低头听着,不发一语。
我打开床上的暗匣,拿出遗诏,交给温雅,叹息一声对她讲:“今夜之后,你想做什么那便做什么吧。”
那遗嘱中,我将所有权力赋予了温雅,今后不论她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能拦住她。
温雅,我的温雅,我的好温雅。
我说过,我会娶你,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温雅,我的温雅,我的好温雅。
我做到了,如今的你,是我的妻,可你却愁眉不展。
温雅,我的温雅,我的好温雅。
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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