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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天
“我们才是一类人。”
房里只余晏尚迹急促的喘息声,他想否认,他和她根本就不一样。
“若是父亲做错了事,那就应该承担后果。”
“如果这个后果是晏伯父人头落地,晏家从此不复存在呢?”
白观锦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走到他身前,逼着他看向自己:
“晏家没了,你晏尚迹算什么?就算元清也保下你一条命,你也要背负着罪臣之子的身份孤身一人。”
“若是父亲悬崖勒马又岂会是你说的那个结局?你明明知道却还帮着他们隐瞒,你这样做才是害我晏家灭亡!”
他长相秀气柔和,鲜少有这样声色俱厉的时候,将她努力攒了一晚上的勇气全都打散。
“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才知道?”他依旧是那种讥讽的表情,仿佛在看着尘埃里垂死挣扎的脏东西,“你才知道就来怂恿我与你们为伍,白观锦你的良心呢?”
“良心?”她隔着泪眼,好笑的看着他,“白家生我养我,我要救他们,这就是我的良心!”
自小府中的先生便教她要辨明是非对错善恶曲直,直到白府出了事,她的至亲成了非与错,恶与曲。
她也想要做一个明辨是非的人,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但是那一扇扇紧紧关着的大门,曾经和蔼可亲的人避她如蛇蝎。
她才知道原来没有了白府,她什么也不是。除了父亲与母亲,她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就是一棵杂草。
白观锦吸了吸鼻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我没有晏公子这般大义,让你看了笑话。”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仔细的展平了每个角递给他:
“温大人已经在查府志了,这是我偷偷撕下来的,你要去找她的话就去吧。”
晏尚迹急切的接过纸,面上的焦虑化为了欣喜:
“这么说清也他们没有坠崖,她还平安!”
“门外的侍卫我给他们吃了有蒙汗药的糕点,角门没有看守,你从那出去不会有人发现。”
晏尚迹收好书页,走了两步停下,转过身看她:
“今日之事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飞快的出了门,风吹进屋内,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的疼痛。
掉落在地上的书本被风吹得哗哗响,她蹲下身选了一块最尖利的瓷片。
门外两名侍卫瘫倒在地,白观锦举起瓷片在自己和他们身上都划开数道口子。
她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鲜血争相涌出来,红得妖冶。
将发髻扯乱后安静的躺在室内杂乱的地板上,昏睡过去前终于听到门外传来了丫鬟的惊叫。
……
白观锦靠在床头,医女将绷带一圈一圈缠上伤口。曹氏在屋内来回踱步,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真的是尚儿将你打伤的?”
“这么深的伤口还能有假吗?”
她将还没包扎的伤口举起来,血淋淋翻开的皮肉里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
“白小姐,养伤期间切忌伤口碰水。饮食清淡为主,辛辣和发物千万不能碰。”
医女将她的袖子放下,白皙滑腻的肌肤像一块无暇的美玉,这伤口怕是像摔碎的裂缝一样无法复原了。
“这以后估计要留疤了。”
门外传来一声响动,蓝衣妇人着急忙慌的扑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拉起白观锦的袖子。
“这么多伤口,都会留疤?”
“伤口很深,留疤是肯定的。”医女将东西收拾好,递给蓝衣妇人一瓶药膏,“等伤口结痂脱落后擦这个,完全不留疤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淡化。”
“多谢大夫!谢谢!”
白观锦牢牢盯着那张恍若隔世的面庞,伸出手碰了碰她,终于哑着嗓子喊出了声:
“娘……”
豆大的泪珠打湿衣襟,她抱住白夫人,用力到伤口重新渗出血。
“这是怎么了?锦儿,娘在这。”
白夫人伸出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她浑身直发抖,所有的委屈彷徨都在这一刻决堤。
她痛哭出声,曹氏在她的哭声中坐立难安。
谁也没想到白家居然还有翻身的一天,所有的罪责皆由楼长欢一人承担,白家是无辜的。
她前些日子对这丫头说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若是她记在心上,这以后两家相处起来怕是要有隔阂。
“望织你受委屈了,等尚儿回来了,伯母一定给你做主!”
曹氏和蔼可亲的模样落在白观锦眼里,与那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一模一样。
“娘,我想回家。”
她撇过头,抱紧了白夫人。曹氏想给她擦眼泪的手尴尬的僵在了半空中,只能呵呵笑着自己找台阶下。
“一娴你先带望织回去吧,等尚儿回来了我带着他登门赔罪。”
白夫人心里有气,但是晏道溪释放白家,于他们有恩。只能心疼的搂紧女儿,硬着嗓音:
“你说尚儿也是的,锦儿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女儿家日后留疤了,你让我们锦儿怎么办?”
“娘,没事的。衣服遮住了,看不到的。”
白观锦拉了拉她的手,窝在白夫人的颈窝处蹭了蹭,温暖熟悉的味道让她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望织是我以后的儿媳,一娴大可不必担心。”
曹氏拉着白观锦的手,将手腕上的和田白玉镯褪下:
“等望织养好伤了,我就让尚儿八抬大轿娶你回家可好?”
玉镯还带着残留的温度,烫进她的心口。晏尚迹这三个字是她无法拒绝的,从幼年时开始。
她从最初像喜欢自己最喜欢的玩偶一样喜欢他,到后来知道他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
当然,她也知道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的那个人是元清也,不是她。
但是那又怎样呢?人总是会变的,她频繁出现在他面前,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她这么喜欢他,不过只是出现得晚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等着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等着他发现自己的好,这一等便是将近十年。
她已经快要分不清楚这近十年的等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甘。
白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白观锦摸着手腕上已经带上她的体温的玉镯,点点头:
“好。”
……
乌金色的云朵渗出一片片夺目的日光,像一面面镜子连接在天地之间。天上流云滚滚,地上春色暄妍。
元姜坐在梳妆台前,目光稍稍一抬便能看见窗外那棵梨花树。
一树梨花一离阙,是他说的要在溱江满城桃林里为她独留出一方纯白。甚至他说这句话时的音容笑貌,他的呼吸,他拉住她手的温暖都还鲜明生动。
时隔十二年,离阙楼里陈设如旧。望着那满树梨花好像能看透时间,恍惚间像是昨日才离开。
花瓣飘落在铜镜前,目光所及鬓间花白才惊觉花开花落间已经不知蹉跎了多少年华。
窗外景依旧,镜中红颜老。
桌上的菜肴随着天色的暗淡失了温度,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气呼呼的将一桌子菜倒进馊桶里,重新换上了新做的饭菜。
“元夫人还是吃点东西吧,这么饿着身体也吃不消啊。”
元姜依旧一动不动望着窗外,小丫鬟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稀奇古怪年老色衰的妇人,二老爷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
看这一身寒酸的打扮也不像有钱的主,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反正她也提醒了,总不能硬塞着喂她吃吧?小丫鬟收拾好东西,转身出了房门。
一身青衫的男子静立在门外,看清面容后小丫鬟险些摔碎了手中的碗盘。
“大……”
“嘘。”
温昭辞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丫鬟忙低下头急匆匆出了院落。
他推开门,珠帘之后的人依旧静坐着没有回头。温昭辞将房中的灯点上,女子纤弱的身影在昏暗中呈现。
烛火跳动,珠帘晃动间影影绰绰的背影,削肩细腰青丝如云。
“阙……”
元姜凝视着镜中的身后人,二人视线在虚像中触碰,击碎了所有的镜花水月。
温昭辞猛然闭眼,再睁眼时还是那副斯文温柔的平静模样。
他执起桌上的木梳,缓慢且认真的替她一下一下梳理着有些凌乱的秀发。
“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元姜紧盯着镜中男人专注的模样,她能感受到他穿梭在发间的手指。时不时触碰到脖颈时的温度,一如当年握住她手的温凉。
她握紧双手,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肉。记忆中是他薄情的模样,眼前是他专注的温柔。
温昭辞为她梳好发髻,从袖中拿出一支梨花银簪固定在发间。
“来还你一样重要的东西。”
元姜心脏猛地一跳,飞快捂住发髻上的梨花簪。
“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落在尸体旁边呢?”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温昭辞揽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镜中两人亲密的模样,“访烟阁里,那个死掉的我难道不是姜儿你划花的脸吗?”
元姜想挣脱他的桎梏,奈何他力气惊人,将她牢牢摁在座椅上不得动弹。
“姜儿,你心里还是对我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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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出现~( ̄▽ ̄~)~今天发展一下配角剧情(/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