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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一清早,领主府的厨房门口人头攒动。
“真的好凉。”
“是寒冰阵法吗?”
“你家寒冰阵法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昨天傍晚,简氏的大老板简旭来过一次他们领主府,送来一台叫做冰箱的东西,说是给卢司礼的谢礼。
那时候大家还没当回事,今天早上一见却是惊了。
这被称作冰箱的物什高约六尺,外形似柜子,上下共有两扇门,门打开后里面都是一片寒凉,不同的是上层的冷意只如将落未落的雪天,而下层则如三九四九寒意最为彻骨的时候。
“简老板说,上面的是冷藏区,下面的是冷冻区。”有一名厨房的帮厨解释道。
上面的冰箱里放了些新鲜蔬菜,而下面则按照简老板的建议放了肉类。一晚上过去,肉类上凝起了一层薄薄的霜,手轻微按压,硬邦邦的,已经冻结实了。
“这真的不是寒冰法阵?”一名巡查难以置信道,寒冰法阵是他唯一知道的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把东西冻成如此状态的方法。
“这叫冰箱,是简老板用灵植做的。”另一位书吏道,其实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做的,简氏的东西一向出人意料。
“我虽修炼七年有余,也不得不叹一声神奇呐。”一名巡查说道。
只卖洗涤旋风和火种的简氏店铺里,冰箱悄然上市,这一次简氏没有做任何广告,只是在店里陈列了几台刚做好的冰箱。
这几台冰箱大小不一,最小的只有一尺见方,大的则如领主府里的那样有六尺之高。
店门刚开便有人赶来简氏店里买火种和洗涤旋风,见到这几台新鲜的事物,纷纷问当天看店的简云,得到回答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茫然。
谁也没听说过冰箱这种东西。
不过简氏卖的东西有哪样是以前听过的?
一人客气询问道:“可否看看内里?”
“当然。”简云亲自打开了冰箱,给他们看里面的构造。
冰箱门一开,一股寒凉之气扑面而来,温度较低的冷冻区已经结有一层寒霜。
“这种冰箱可以用三年之久,三年后寒凉之意减弱,可以来简氏重新加强。”简云介绍道。
“可以用三年?”一人问,“那得多少钱?”
简氏的火种和洗涤旋风都是有使用时限的,所以说到只能用三年,大家也很容易就接受了。本来嘛,这么神奇的东西一看就是用了灵植一类跟灵力有关的东西,灵气会逐渐耗尽是正常的,能够持续三年已经比各种常规阵法厉害许多了。
只是这玩意一看就用了不少灵植,可能还有阵法之类的东西,价格肯定便宜不了。
“这台小的是六十两,大的一百八十两。”简云依次介绍道。
果然啊,几名客人在心里不约而同道,果然不便宜,不过跟他们设想的相比,还是不怎么贵的,毕竟像用灵力把食物冷冻起来这种操作,以前是只有修行之人才能做到的。
但不管六十两还是一百八十两,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小数目,几人虽然心动,却也不敢草率得掏钱购买,看了许久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冰箱上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白露镇,从夜滩到八定坊,从居民到客商,简氏冰箱成了全镇最最热门的话题。
路上偶遇打招呼的话都从“你吃过了吗?”变成了“你听说过简氏的冰箱吗?”,讨论度之高,甚至超过了此前的火种和洗涤旋风。
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倒不是它多神奇,而是大家买不起啊。
六十两足够在临安坊租三个月房子了,这么一笔巨款就为买一个存放食物的箱子?大部分人家可还没那么阔绰。
但买不起不代表不馋,一个能把肉冻住并存放很久的箱子该是多么实用?白露镇跟莱州不一样,不是每天都可以在市场上买到自己想要的肉类的,也不是所有肉类的价格都相对稳定。
一般在过年前后这种大部分人家集中杀猪的时候,肉类价格会下跌,而在夏天这种肉类难以存放的时候,杀猪的农户变少,普通人家就比较难买到了。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会在过年的时候多买一点肉和下水,做成咸肉、腌肉、香肠,作为一年的肉类储备,这些东西虽然也好吃,但终究比不过新鲜的、大块的、肥瘦相间的肉。
而简氏的冰箱可以把肉冻住,就像三九寒天那样,一块猪肉放上一两个月都不会坏,只要拿出来解个冻,依旧是鲜美的。
如果家里能有一台冰箱的话,就可以经常吃到新鲜的肉了。
到底买还是不买呢?这个问题困扰着许多家里还算殷实的人家。
不过他们很快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因为简氏的冰箱很快也开始供不应求,无数土豪挥舞着钱两,却连高价的二手货都收不到。
丁香街,李氏兴汇正店。
从下午开始,老李家的店里就挤满了人,原因无他,只因为李老头斥巨资购入了一台六尺高的大冰箱。
这可是冰箱啊,这几天白露镇人人都在讨论的神器,许多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一听闻老李家买了一台,就算茅厕刚蹲一半也直接提裤子跑来丁香街看热闹了。
“去去去,别离那么近。”钱婆婆挥舞着手臂赶人。这帮人根本不是来吃东西喝酒的,就是来看冰箱的热闹,人都已经挤到厨房口了。
“钱婆婆,您就给咱们看看呗。”
“是啊,那冰箱凉不?”
“那冰箱是只有里面冷,还是连壳子都是冷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钱婆婆骂道,“要吃东西的留下,不吃的滚,我这儿是厨房,不是给你们看热闹勾栏!”
“您就给看看嘛,简氏那里都没货了。”
钱婆婆一瞪眼,喊来小厮直接赶客。
这样的事情近日在白露镇没少发生,简氏的冰箱早就满城皆知,可能看到的地方少之又少,如果附近有哪家买了冰箱,定然是左邻右舍都要去参观一下的。
徐湘近日刚刚搬到临安坊,就跟简氏隔了一条街,冰箱上市后她一眼瞧中,派手下女工一早去简氏排队,买到了一台六尺高的大冰箱。
冰箱很大,她叫上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一道去运,他们搬着冰箱出店门的时候四方街上往来的人群就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路旁的街贩讨论着:“这是今天卖出去的第一台冰箱,是大的呢。”
“好多天没有大的冰箱出货了,这都能买到,真是运气好。”
众所周知,简氏的老板不接受预定,不看情面,买冰箱唯有靠一早来排队,只有排在最前面的几个有可能买到冰箱,具体能买到什么规格的还得看当日出的什么货。
徐湘能一口气买到六尺的大冰箱纯属运气好,前几日简氏都只有小号的冰箱出货,她原想着先买一台回来试试,便叫了几个工人从昨天夜里开始轮流排队,这才抢到了今天的第一台冰箱。
没想到今天刚好有六尺高的大冰箱,她直接拿下,只可惜每人每天只能买一台,如果能多买几台她肯定会把今天的货都吃下。
冰箱在众目睽睽下被搬出简氏的店铺,小心放到拉货的板车上。
徐湘有些激动,在人群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摸了摸冰箱的表皮,这台外表糊了一层泥状的物质,上面用碎瓷片贴出了一个个圆形图案,很是特别。听说简氏的每一台冰箱外表都不太一样。
运冰箱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有人在看,还有小孩兴奋地大喊:“冰箱!是冰箱!”
徐湘享受着这些羡慕的目光,指挥工人推着板车往临安坊她的家而去。
为了能够提高冰箱的供应量,简旭又多请了两名修者。但因为冰箱的结构复杂,且其框架还需要木工等人配合,生产的效率一直也上不去。
苏泽青做过一个标准化生产冰箱的计划,但因为实操尚有难度,人手也不够,被简旭暂且搁置了。
火种刚出来的时候,因为无意中扶持了大量白露镇小摊贩,被酒楼茶肆集体敌视,虽然大部分酒楼老板其实看不上作妖的禾丰楼,但酒楼们顾及面子,始终不肯在明面上与简氏合作。
白露镇最大的鸿安酒楼天字号包间内,鸿安的东家一边翻开账本,一边叹气。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外头的小摊小贩借着火种的势头崛起,路边小店呈爆炸性得增加,白露镇上往来的食客却增加不多。
火种出现后的这半年里,鸿安酒楼的营收已经出现了明显下滑。
“哎。”葛鸿安长长叹了口气,他们必须得做一点改变了。
“东家,我去谈吧。”大掌柜的立于一旁,主动请缨道。
葛鸿安摆摆手:“不,如今的简氏已经不是当日的小店,况且我们酒楼界曾于他们有过节,为表诚意,必得我亲自到场。”
大掌柜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东家是鸿安楼的大老板,白露镇酒楼界响当当的人物,如何能去求一个黄口小儿?还是我去吧。”
“黄口小儿又如何?”葛鸿安目光沉沉,洒脱浅笑,“为了酒楼的将来,说几句软话而已,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做得到的。”
“那我陪东家一起。”大掌柜慷慨道。
两日后,他陪着葛鸿安来到临安坊,徒步走向简氏作坊。
简旭这个名字在如今的白露镇已经如雷贯耳,但是半年多前,却还没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葛鸿安也是近几个月才渐渐对这个名字熟悉,至于为人如何,脾性如何,他一概不知。
从手下传递来的消息看,此人才华横溢,与领主府关系匪浅,跟贯日堂的顾焰清比试炼药而大胜,短短几个月时间,通过他的产品,他的商业策略,在白露镇乃至大陆的南面逐步站稳脚跟,稳定扩张。
这样一个人,却只有十六岁,实乃少年天才。
纵观古今,但凡少年得志,总有一二分骄矜自负,这在所难免。若不是鸿安楼的生意下滑严重,葛鸿安退居幕后多年,也不想放低姿态去拜访这位脾性不明的少年天才。
呵,走到门口时,葛鸿安自嘲笑笑,想他也是少年得志,如今老了,竟然会因为要见一个声名显赫的晚辈而心中惴惴。
葛鸿安摇头,这可不行,他可是鸿安楼的东家啊,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挺直腰背,正了正衣领,调整好拿镀金拐杖的姿势,对一旁跟随的掌柜道:“敲门吧。”
简氏作坊里的工作井然有序,苏泽青去流水线上关照几句后来到庭院,伸了个懒腰。简老板又带着祝先生出门了。
“苏总管。”他还没放松一会,门上的小厮小跑而来,“又人请见。”
小厮递给他一张名帖,苏泽青兴致蔫蔫,自从冰箱上市,每天都有那么三四五六波人来递名帖,有外地的客商,也有本地的富户,一般来说出于礼貌他会见见,但简氏的销量就这些,见了也没后门开,还要想法设法拒收他们的礼物,着实心累。
要不是这样,简老板也不至于天天带着祝先生野在外头。
“请他到门口的小会客室暂坐,礼物不许收,我就来。”苏泽青吩咐道。小会客室是门口倒座房的第二间,不怎么气派,就是一间设有座位的小房间,一般供不怎么重要的客人暂坐。
每天来找后门的人太多了,不认识的苏泽青都只让他们在那里稍候,毕竟作坊里来来往往很是忙碌,请进大客厅难免打扰他们的正常运转。
去小会客室的路上,苏泽青打开名帖,瞥了一眼。
苏泽青一愣,又仔细看了一遍。
“你,”他叫住一个跑腿的小厮,“告诉门房,立刻把刚才来的客人请到大会客厅,上好茶!”
跑腿小厮被总管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溜烟地冲向门房。
苏泽青则去洗了把脸,整了整衣服。鸿安楼的东家可不是小人物,他知道简氏跟酒楼界有过过节,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管鸿安楼此次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得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一开始被请进小会客室的时候,陪同东家来的掌柜差点发作,简氏作坊的人虽然还算礼貌,但这么小的会客室也太看轻他们了吧!
幸好,很快有小厮跑来请他们去里面的大会客厅,掌柜的这才气顺了点,扶着他的东家往里走去。
简氏作坊里人来人往,工人不少,但井然有序,而且几乎都是年轻人。
葛鸿安一路走过,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禁回忆起他刚创业的时候。“那时候,你我也就这般,二十出头,走路嫌慢,都爱用跑的啊。”葛鸿安感叹。
进入大会客厅,简氏的丫鬟训练有素地端上温度恰好的茶水。
苏泽青很快赶到了大会客厅,与葛鸿安一番寒暄后,对方果然提出了与简氏合作的意向。
葛鸿安没料到简老板竟然不在作坊,可难得来一趟,就这样打道回府未免不值,他便只好跟这位年轻的作坊管事提出了合作的需求,请他转达。
一番交流后,对方表示会跟简老板汇报,并客气有礼地送他出门上车。
说明意向,又得到了有礼的对待后,葛鸿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只是这趟到底没有见到简老板,不免遗憾。
少年天才,这面可真不好见呐。
简旭在柳川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带着祝鸣回作坊。
“你不喜欢洗澡的话不跟我去也行啊。”简旭一边下车,一边道。
祝鸣已经跳下车,正在等他,闻言冷哼一声,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喂,跑那么快干嘛?”简旭喊,然而祝鸣早已消失在门后。
简旭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要去的是你,生气的也是你,泡个澡而已,这鸟真难搞,下次不带你去了,哼。”
“老板?”苏泽青又喊了简旭一声。
简旭这才意识到苏泽青的存在,连忙咳嗽了一声,假装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何事?”
“这边不方便,咱们进去说吧。”苏泽青道。
他没有听到老板的抱怨,完全没有,什么鸟啊什么泡澡啊,老板玩的花样他一概不知,不知!他怎么会偷听车夫吐槽呢?笑话!
不可能,没有的。
苏泽青跟在后面的时候不自主地偷瞄简旭,后脖子上有个粉红印子呢,泡澡的时候留下的?
不不不,他是个正经人,怎么会对老板的私生活感兴趣?
没有的事,他只是尊敬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老板,嗯,尊敬。
苏泽青跟着简旭走进会客厅,关上了门,汇报起今天鸿安大东家拜访的事。
“鸿安想用冰箱?”简旭问。
苏泽青点头,鸿安一共提出两个合作意向,一是长期的火种供应,二是订购冰箱。苏泽青只是记录他的需求,没有做任何肯定的回答,此时把对方的需求一一汇报给简旭。
从他的角度判断,火种没有问题,他们现在的产量很稳,但是冰箱就很难了。
简旭果然也皱起眉头,隔了一会儿,苏泽青以为他要否决冰箱的提议,简旭却道:“你去跟鸿安的东家说,冰箱没有,冷冻库他要不要,我们可以帮他把整间库房改成冷冻库,按面积收费。”
冷冻库?
苏泽青没听过这个概念,但是知道冰箱制作流程的他结合简旭话里的信息,立刻明白了冷冻库的概念。
从外行的角度看,这就是一个大型的冰箱,但是作为内行,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
他们简氏的冰箱结构大体分为三部分:木工负责的柜子部分,柜子里面铺设的用寒冰特性灵植做出的冷冻网,以及涂在柜子外面用灵植制成并铺设有阵法的隔热泥。
冰箱的每一面都有这三部分,也就是说,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冰箱容量虽然只是六尺大冰箱的六分之一,用料却在一比三左右。
简氏的小冰箱利润是大大低于大冰箱的,而同理,如果做大冰库的话,统一的大空间在同样功能和持续性的条件下,相比无数分散的小空间,能够节省更多原料。
这利润空间就无形变大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冷冻库这种主意?而且冷冻网和隔热泥可以直接依附原本的墙体铺设,连木工做的柜体都省了,简老板可真是降低成本的小能手。
苏泽青瞬间理清了其中关窍,对自家老板更佩服了,认真道:“没问题,我立刻跟他们掌柜的联系。”
简旭点头,工程大,原料使用效率高,还因为是量身定制可以多收钱,他刚刚也是灵感突显,仔细盘算起来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做什么冰箱啊,等鸿安这笔生意做完,他就大肆宣传一下冷冻库的方案,提高利润它不香吗?
简旭心情大好,和颜悦色地夸奖了苏泽青一番,去房间里找祝鸣了。
虽然泡澡是祝鸣主动要跟的,但是把他拉下水的是简旭,把他的鸟毛全部弄湿的也是简旭,现在鸟大人生气了,他应该去哄哄。
咚咚咚,简旭敲响祝鸣的房门。
“不在!”气呼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最近佃农那里送来很多鸡鸭,本来想问你今天中午要吃红烧鸭子还是辣子鸡,你既然不在,我问小禾去,他还在长身体,该好好补补了。”
简旭一边说,一边转身要走。
他还没转全,门唰啦一声开了:“我都要吃。”祝鸣从门口露出半张脸。
“你不是不在吗?”简旭故作惊讶。
“我现在在了,我要吃红烧鸭子和辣子鸡。”祝鸣道。
“唔……可我突然觉得葱油手撕鸡也不错,那些童子鸡鲜嫩得很,辣子鸡味道太重了,吃不出鸡肉原本的味道。”
祝鸣明显咽了口口水,低声道:“葱油手撕鸡也行。”
“那你还生气吗?”简旭笑眯眯道。
祝鸣这才想起来他还在生气,这朵灵芝太狡猾了,竟然用食物勾·引他师父,他明明还在生气!
“哼。”祝鸣重重冷哼一声,“先吃饭,吃完我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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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祝鸣:吃完饭我再气。
简旭:……生气还带暂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