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

　　“公主，您就开心一些吧，余小公子可是京城当中的大家闺秀都求之不得的呢，如今余小公子主动邀您出去，拂了他的面子可不好。”

　　连翘便拿桃木梳子帮聂宜欢顺头发，便说道。

　　边上的平儿也跟着附和。

　　聂宜欢心底没由来生出一股烦躁，她反感余述的所作所为，明目张胆的威胁难道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行了，赶紧备轿子，他说约定的地点在哪里？”

　　“浔阳楼呢，这可是京城当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多少人想去都没资格……”

　　连翘说道中途，被聂宜欢一个眼神喝止，连忙噤声。

　　将公主要用的东西悉数备好，放上马车，却始终觉得不大妥当。

　　“公主，您真的不要奴婢们同行吗？”

　　聂宜欢摆手示意，算是断了连翘的念想，回想起上一次公主出宫也未曾遇见威胁，连翘姑且放下心中的担忧，转身走回殿内。

　　公主此去一行并非只为赴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檀木车架上挂着的锦布随风摇摆不停，聂宜欢看的心生厌烦，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车夫恭恭敬敬的一声，聂宜欢下了马车。

　　抬头看向偌大的牌匾，上“浔阳楼”三个字，就算向来对字画不感兴趣的聂宜欢都忍不住赞叹一声，莫非是名家手笔？

　　这三字勾连不断，染墨极重，铁画银钩之间不难看出下手之人的豪迈与自傲。

　　寻常一个酒楼哪来如此好的一张书法做牌匾？再看着酒楼，身处京城最繁华地带，耸立在天与地之间，显得格外高大脱俗一些。

　　不少文人骚客喜聚集在此，做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倒也清雅。

　　据说这里一饭千金，余述将地点选在这里，可见是比较重视此次他们二人的约定。

　　只是得了这个结论，聂宜欢却并无多大开心，报上余述的名号之后，由专人领到雅阁之中。

　　余述一身苍劲绿衣，墨发用玉冠竖起，坐于席上潇洒之间持着一两分的矜贵，浑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余小公子，你的客人到了，现在可否安排菜品？”

　　余述扇子收起，转身过来，眉目朗星，噙着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朝那人点点头，随后视线移到聂宜欢身上。

　　见她今日一身绿斜纹金丝罗裙，笑意放大。

　　“公主请坐，今日还真是巧合，咱们穿上了差不多的衣裳。”

　　聂宜欢皱皱眉头，进来第一眼便瞧见余述身上的那一抹绿色，颇为刺眼。只觉得身上这身好似有什么脏东西似的，只想将它赶紧扯下来。

　　聂宜欢按捺住眉眼间的不耐，随意点点头，坐于席上。

　　“今日就我们二人不成？”

　　“公主好像邀谁一同？”

　　温柔无害的嗓音好像就真的再说，若是她还有想要邀请的人，大可邀请过来算了。可让聂宜欢生气的偏偏是这一句话，就像在嘲笑她无人可再邀请。

　　“赶紧上菜，本公主饿了。”

　　余述对聂宜欢的不耐烦了然于胸，也不恼火，一个响指便有穿着一致的丫鬟鱼贯而入，手上端着不一的菜式，一道道放于案几之上，碗筷排开，悉如宫中繁复礼仪，却又不完全相同。

　　似乎是瞧见聂宜欢心中的疑惑，余述解释道。

　　“浔阳楼据说是姜国人贵族所开设，规矩多数依从姜国皇室，公主若是吃不惯大可不管礼数。”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聂宜欢自认为这一点礼仪还难不倒她，与那低眉顺眼的侍从学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倒也像个样子。

　　聂宜欢得意冲余述挑挑眉头，见他眉眼间的笑意，面上的得意不自觉收起来，又换做一副冷面。

　　“公主何苦难为自己，今日邀公主前来不过是想要像普通朋友一样，吃一顿饭罢了，即便手段不当，公主却不应怀疑我的一番用心。”

　　聂宜欢诧异看向余述，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间心中捉摸不定，但这点子疑虑却在看见那桌上的菜品一一掀开盖子的时候，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此刻桌上的菜品不可谓不精致，不可谓不妙哉，简直堪比皇宫中御厨之所处。

　　聂宜欢目不转睛地看着盘子边上的摆饰，用蔬菜或水果雕饰成的各种花样小巧可爱，精致美观。

　　桌上足足有十几种菜式，可每一种风格上却又天地之间的差距，着实迥异，却又好似自成一体。

　　香味续成一条细线不经意间散进鼻中，就算聂宜欢吃尽了山珍海味，也不得不叹一声极妙。

　　怎么之前就没有来过这等难得的酒楼？

　　聂宜欢的反应悉数落入余述眸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经百转千回，拿起边上的青铜酒壶，倒上一盅酒送至聂宜欢面前。

　　“这是做什么？”

　　余述未说话，只是将面前的酒盅又往前送了几分。聂宜欢扫了一眼，见那酒盅斑驳的青痕之上有一兽首浮于其上，目呲欲裂，看上去颇为恐怖。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见余述有种她不接下便不会收手的架势，聂宜欢耐着性子将酒盅拿下，定定看着余述。

　　一股淡雅的响起飘来，不像是花香却更甚花香。闻之犹如身临雨幕之后，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聂宜欢眸中划过一丝诧异，不待余述开口，便将酒盅送至唇边，稍稍抿上一口。

　　顿时惊喜不已，这果酒当真是极好的，她从未尝过这样的酒水。

　　一杯饮尽，想要再来一盅的时候，却被余述出手阻止。

　　“公主，此酒不可多喝。”

　　聂宜欢挥开余述的手，道了一声扫兴。

　　不顾他阻拦自顾自又倒了一杯，一杯杯酒水下腹，在腹中流转之后缓缓涌上心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奇妙之感。

　　余述见状摇头，本想着是好东西，与她共享，却不想没算到这一茬，琼花酒虽然入口并未有感觉，但后劲却极大，成年男子一日两盅就已是极限，昭阳此番可真是尽兴了。

　　这琼花酒极为难得，如今这么一小瓶，也是他托了好友足足两年，才从琼州运送过来。他倒是不觉得心疼，只是昭阳这样饮下去，若是酒劲发作起来……

　　余述不由得觉得头疼，抬头一看，却僵住了动作。

　　聂宜欢已然饮尽一壶琼花酒，似乎还未尽兴的模样，青铜酒盅被翻转过来，半晌也不见一滴琼浆从杯沿滴落。

　　她嫩白的小脸上染上几分薄红，憨态可掬，一双眸子透亮泛着水光，如空水一般清澈透明。眼见她宽袖滑落，余述连忙移开视线。

　　却又委实觉得心痒难耐，如今佳宴美人聚在，难道他要当一懦夫逃军？

　　心底一番苦苦挣扎，余述微微转头过去，才发现聂宜欢早已经不再席上，见厢房门中打开，余述心中暗叫一声糟了连忙起身去追。

　　“公子为何如此匆忙？”

　　余述正欲一把挥开面前的当路人，又忽然改了注意，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质问道：“你们可看见一身着青罗长裙的女子，长得甚至漂亮，眉心有一红莲？”

　　“这……是见过的，那女子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往那边追去了。”

　　余述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见是浔阳楼的后院，这浔阳楼占地宽广，堪比王宫贵族的深庭大院，且不说里面住着一些什么样的达官贵人，但就说昭阳如今醉酒乱闯，传出去也极为难听。

　　如此一想，余述心中更加着急，顾不得多家询问，便只身闯了进去。

　　“公子，哪里不能乱闯的！”

　　茶衣女子唤不住余述，连忙转身进了掌事的门内。

　　余述起先但知道这浔阳楼非比寻常，这后院也是其中禁忌，却为想到这其中竟是如此的盘根错节，枝根交错。

　　清一色的红木小筑，活水石桥，稍不注意便迷失方向。

　　余述只觉心中郁结，一拳垂在石墙之上，却不想身后正传来一阵脚步声。

　　“早听余家小公子俊逸非凡，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余述锁眉转身，见一女子身着海棠色罗刹长裙缓步走来，臂间挂着同色薄纱，一张红唇即显端庄，又隐隐觉有攻击之感。

　　余述见状，收起周身戾气，毕恭毕敬朝那人行礼。

　　虽不知此人身份如何，但是能公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必定是身份不低。

　　再加上她身旁的那个女子，正是方才阻拦他进来的那位，如今两人一起前来，只恐怕是要来请客的。

　　思及此，余述便觉烦躁。

　　“可是浔阳楼管事？在下 余述，还请管事派人将我的好友送将出来，我二人好离开贵地。”

　　那女子闻言，眼神流转之际颇显聪慧，挽起团扇在唇前遮着，眉眼轻勾。

　　“公子可真是在说笑，我明明只在这里见到公子一人，公子可是在无中生友？亦或是今日公子想找借口留在我这浔阳楼□□不成？”

　　余述闻言，正欲开口，却见又一人上前在女子边上耳语一番，那女子瞬间色变，只留下一句“公子快些离开”便匆忙转身。

　　像是发生什么大事。

　　余述纠结看向身后这一方庭院，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强入人宅这种事，他余述还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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