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记事

　　第五年，三丫头的女儿，冉冉也会说话了。比小诺爱笑，也比小诺嘴甜。
　　这一年，小诺的红包跟冉冉的一样多。小诺有些委屈。但是，其实红包的金额，依旧没有少。就是，自己不是最多的了。小诺不开心。
　　小诺接了红包，说了吉祥话以后。二丫头将小诺指使出去。单独跟女人聊了，那个如果可以。二丫头根本，不会去碰的话题。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小诺的红包不是最大的了。那上天，就会认为，红包就是长辈给晚辈的红包。小诺给了许诺，而没得到回报。交易不成。那小诺的许诺，自然也就不成了。
　　“二丫头，那一天你是醒着的吧。小柳，也是醒着的吧。现在想来，不只你的神识，来的突然。小诺的青龙保护罩，后来也是有人操控的吧。”女人问道。
　　“他的本能先醒的。应该是情急下，激活了一些血脉力量。毕竟他们一族，也是护短。我是在他本能爆发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龙族的危险。等我反应过来，真正有危险的，是我的孩子的时候。你已经快要被绞杀了。他，不知道是你。但是，我知道。我没有选择。我不能看着你，出事。”二丫头隐隐的。握着拳头说道。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女人问道。
　　二丫头忍了忍，说道：“你们都平安的活着，就好。其他的，我不想知道。都过去了。也不那么重要了。小诺，我和老柳自会护着。就算是，拼个魂飞魄散，他们也别想动小诺。”
　　女人继续问道：“小柳，如今知道是我吗？”
　　“他，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娘，多给小诺些红包吧。老柳，他管钱管的紧。不让小诺乱花钱。她盼你的红包，盼了好久了。”二丫头故作轻松的说道。
　　“不了。新年红包，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女人答道。
　　“求您了，娘……多一块钱，都好。让她，去买个棒棒糖都行，娘……”二丫头抓着女人的手，几乎哀求道。
　　女人打掉了二丫头的手，说道：“二丫头，你就是这样，护着自己女儿的吗？我不信，你不知道，那对小诺意味着什么。她神魂有缺，无法后天修炼。她的任何许诺，本就是在消耗，她的先天之气。用一次，少一点。小诺三岁前还好。先天之气，可以自行补充。可她今年五岁了。你明不明白！她今年五岁了。”
　　“娘，可是，不这样，你会死的。娘……我只想，让你们都好好的活着。我真的，只想让你们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二丫头有些哽咽。
　　女人说道：“人总要长大的。小柳很好，你也很好。小诺，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都会很好的。至于我，已经偷了两年了。不亏了。至于以后的，看我的命数吧。不要再强求了。二丫头，放过你自己吧。你已经，做得很好啦。你走吧。一会儿，小诺又不知道，和他表哥疯到哪里去了。去找找她吧。”
　　二丫头离开了屋子时。她暗暗问自己，恨过吗？怨过吗？
　　二丫头想，肯定是恨过怨过的。
　　那是自己的孩子啊。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啊。她怎忍心。她明明，是自己的母亲，那是她的外孙女啊。嫡亲的亲人。她怎么忍心。其实，二丫头这些年，无数次的从噩梦中惊醒。她梦到女儿被人练成了傀儡。被人碎魂，用来挡煞，梦到……
　　她每一次，在梦中惊醒，就会后悔，后悔自己挡在下了小诺的攻势。要是她没有出手。小诺的神魂就不会丢。小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时都会死掉。小诺本来，大约可以成为，传说中的大巫吧。
　　毕竟，那么美丽的神魂。那么纯粹的灵识。可如今，她几乎是一点儿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其实，小诺刚出生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想要找母亲问个清楚。至少，也要找到那个，拿住小诺命脉的人。但是，后来母亲中风在床，自己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母亲。
　　再后来，等母亲身体微好。自己看到，母亲颤颤巍巍抱着小诺。靠着墙，近乎滑稽的站着。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歪倒。同时，嘴里喃喃的叫着小诺名字的时候。
　　二丫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恨了。不管，当时的原因是什么。如今，只要她们都安好，就好。真的，就够了。其他的，真的不那么重要了。
　　后来，小诺日渐长大。除了不能使用巫力，其他的和普通孩子一般无二。又懒又奸又馋还滑头。整天和老柳打完，和外面的孩子打架。半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今年上了学，成绩也很是一般。管的严了，就是双百，一松手就是俩六十。
　　真不知道，那么浓郁的紫气，是哪里来的。有时，二丫头忍不住想。现在也挺好的。
　　让小诺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般长大。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自己的底子，虽然比不得小诺。但也算的上品。自己加紧一些修炼。将来，也总能护得住小诺的。
　　其实，这话，二丫头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说的多了，自己渐渐的也就信了。
　　至于，让小诺来为母亲续命的事情。是歪打正着。小诺不满一岁的时候，二丫头就发现，每次母亲抱过小诺，她身上的死气，就会退散一些。在小诺会叫‘咬咬’的时候。
　　母亲病气，还很重。但死气，已经很淡了。而至此以后，小诺的每一声祝福，就会驱散一些病气。但对死气，却是无效了。后来，二丫头在一次，让个小诺帮忙拿拖鞋。小诺拿了鞋子。二丫头，却因为怕小诺蛀牙，没给她糖。小诺很熊孩子的，把鞋子又丢了回去的时候。
　　二丫头明白了，大约是因为没给报酬的缘故吧。于是，就有了过年的吉祥话。至于，磕头礼，是为了让这种承诺更加正式。
　　幸好，往年小诺的红包，总是最大的。多的部分，就是酬金。这是天道认可的。这一部分钱，全归小诺她很开心。这让二丫头一度，还自我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小诺管的太严了。让她变成了个财迷。
　　但当二丫头，从两岁半的小诺的抽屉里，翻出了近百个喔喔佳佳的糖纸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限的太松了。。。
　　第六年，二丫头和丈夫，带着小诺去了丈夫家过年。初二才回了女人家。这一年，二丫头没有要求小诺下跪。小诺依旧跪了。今年的红包，和表哥表妹的一样多。小诺依旧没有成就感。倒是表哥的红包涨钱了，他很开心。小诺去问姥姥，为什么啊。
　　姥姥笑了，说的理由是，表哥要上小学了。是大孩子了，大孩子就可以拿大红包。
　　小诺说，那等小诺也上小学了。是不是，小诺的红包也会长大。
　　姥姥笑了，没有回话。小诺不依，缠着要姥姥答应。大约是被缠得没有办法了，随口应了声好。
　　小诺跟她拉了钩钩，盖了手印。姥姥笑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大约是要食言了。可是，生命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句话，就改变了它的轨迹。
　　其后的两年，姥姥的身子，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竟然，真的熬到了，小诺上小学的日子。她为小诺准备了，整套的书包，铅笔盒，橡皮，尺子，还有一把一把的铅笔。
　　小诺的手劲，比一般的孩子大，用铅笔的时候，总是崴断铅笔头。
　　小诺一口咬定，是姥姥买的铅笔，质量不过关。
　　可是，后来小诺自己，也买了铅笔。好像，也没有改善。
　　然后，小诺说，是姥姥买的铅笔盒，总是碰断铅笔芯的原因。哭着，喊着，让二丫头又给她买了漂亮的笔袋。可好像，帮助也不大。二丫头，每天晚上都给小诺准备，二十几根削好的铅笔。还让小诺，带好转笔刀。因为，第二天，小诺往往，还是需要再削铅笔的。
　　其实，二丫头从没说过，小诺也一直不知道的是。就按照，小诺可以单手，掰断铅笔的手劲。铅笔不耐用，真的，和铅笔的质量，和铅笔放在哪里，没有关系。
　　小诺三年级的时候，二丫头终于不用，再每天削铅笔了。
　　因为，小诺已经听老师的话。开始祸祸自动铅笔了。除了，小诺总是一盒一盒的买铅。还有，总是，买到不合格的自动铅笔，写着写着，自动铅笔芯，就自动进去以外。其他的，都好。
　　小诺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得了一次省里的数学第一名。高兴的姥姥姥爷不要不要的。
　　但是，这一次，除了二丫头给小诺，涨了洗衣服的工钱。姥姥姥爷，是一分钱的红包都没给的。抠门的紧。
　　小诺四年级的时候，姥爷被查出了癌症。三丫头暗暗让人算了一下。说是，活不过六十了。小诺那时候，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也不知道，活不过是什么意思。但是，小诺觉得，自己老妈那几天，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后来，去了一趟姥姥家，就又正常了。
　　用老柳的话说，就是，间歇性有病，忘了吃药的状态。挺正常的，，，吧。
　　终于，在小诺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小诺买到了，不会自己吞铅芯的，自动铅笔。高兴地她不要不要的。
　　那一年，十月份，姥爷走了。还差一个月，到他六十岁的生日。还差几个月，到小诺的新年红包。小诺没有看到，姥爷最后一面，甚至在送别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那时候的她，真的不懂。过年的时候，姥姥给小诺红包。二丫头一开始，是不让要的。毕竟姥爷走了，姥姥的钱也不多。但姥姥说，小诺今年好好考试，中考过了，姥姥再给你个大红包好不好。小诺应了。
　　虽然，没有磕头。那一年，小诺的红包，依旧是最大的。
　　六月，小诺出乎意料的，以全班最好的成绩，考上了当地两个最好的中学。她也是，唯一的一个，同时考上两个重点中学的学生。
　　姥姥很是高兴。给了有六百块的红包。小诺拿了。但是，立马就被她老妈，忽悠着，送到饭店请客了。说是，喜悦是应该大家分享的。请姥姥这边的人，花了260块。请奶奶那边的人，花了230块。最后，还被老柳抱怨偏心。小诺自己买了两罐糖，剩下就一百块钱。小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可也没有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太对，也就不了了之了。
　　随后，姥姥送给小诺一本，当地的地区志。中间，夹了一张，小诺从未见过面的舅舅的照片。
　　八月，姥姥走了。她说，爷爷在等他，她看到爷爷了。爷爷也知道，小诺考的不错，很高兴。她也看起来，心情不错。
　　姥姥尸骨未寒的时候，大表哥被族里的人怂恿着，要拿回族谱。他来当家。同时，要求独立继承姥爷的家产。说是姥爷是绝户，家产应该归公家。
　　可是，全家上下。无人知道，所谓的族谱，究竟在何处。
　　最后，还是二丫头想起，小时候，父亲偶尔抱怨道，族谱有些太厚了。桌子垫了还是不平。这才在从那犄角旮旯的桌子底下，翻出了被废旧报纸包着的族谱。
　　族人拿着族谱，悻悻离开了。
　　至于家产，二丫头打印了法律文书。丢到了族里，说但凡他们敢再闹。她就让他们都上法庭，反正你不让我们好过。那就大家一拍两散伙。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既然没有遗嘱，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算。以后，谁都别再走动了。
　　随后，老家那边，也就安静了下来。
　　那一年过年，二丫头喝高了。抱着小诺就哭，哭的很惨很惨。小诺一直不解。
　　直到后来，白老头喝高了说道，姥姥临死前，再一次求见了他。要他不要伤害小诺和二丫头。否则，她就用自己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神魂诅咒他。他本来就对小诺，没有太大的恶意。就许了一句“无伤”。可是，姥姥出尔反尔。还有对他下了诅咒，居然还成了。然后，她自己，理所当然的燃尽了灵识。以后投胎，注定与巫族无缘了。而且她本就神魂有损，以后怕是不好过。
　　母亲是姥姥走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族人都说，她在等母亲。至于她们那一天，说了些什么。小诺已无从得知了。
　　但没人知道的是，姥姥走的那一年。小诺曾经许诺了她，一句顺遂如愿。算是，对那本小诺从未好好阅读过的，地区志的报酬，毕竟。去了照片以后，那本书。垫在桌子上，睡觉刚刚好。够厚，还是软皮的，小诺表示很喜欢挺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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