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树

　　与此同时，城市最黑暗的一个角落。

　　鲜红的血液凝聚成一把锋利的长刀，似是要划破沉重羽毛包裹着的黑暗。女人纤细的身形和手上巨大的长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妖娆妩媚。
　　她隐藏在夜色深处，等到不远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叫后她轻巧纵身一跃。刀剑一挑，霎时，早已布好的各方结界收入在已经落进陷阱的乌黑色不明物体上。那物什瞬间就被压制住了，只能卖力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两个月，总算让我逮到你了。这场躲猫猫，可还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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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坨身影踉跄着从异侦处大门滚进来。

　　难得早起沐浴着异侦处晨光的老干部吴郯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六六。

　　“呜呜呜我再也不要跟居邯一起做实验了呜呜呜呜老大救我啊啊啊啊！”

　　紧随其后的始作俑者居大教授也一脚迈了进来，随手关上了异侦处的大门。
　　“嗯？”

　　见此惨状，当事人居邯选择了选择性无视受害者的申诉，径直走向了又端着一杯奶的老处长。

　　“我想，我们俩的猜测大概是正确的。”居邯伸手扔了一沓纸质资料在桌上，“这个玻璃，根本不是灵物所为，而是人为破坏的。”

　　“我通过实验数据计算每个碎片的坠落轨迹和裂痕形状，还原了玻璃的击打受力点。这块玻璃上有两个点状凿痕，分别在对角线上的两个角落。很明显，这是人为凿出来的点。”

　　“呜呜呜呜呜老大你简直不知道有多恐怖，呜呜呜呜呜啊啊啊————我一个晚上没日没夜地模拟碎片，每个碎片产出了不下三百块儿！！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啊啊啊！！！我真的，我真的一滴都不剩了……”六六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这时走廊的尽头两道脚步声传来，其中一道明显是高跟鞋跺在地板上的声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叱诧风云的姑奶奶舍脂刚从异侦处角落的电梯上来。

　　本以为自己今天是第一个到达异侦处的吴郯不着痕迹地撅了撅嘴。

　　“这个月第几起了？”姑奶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快步走到堵在门口的三人，目光落在站在吴郯边上的居邯，玩味一笑。
　　而紧跟舍脂的竟然是谛听，此刻正眉头紧锁着。

　　“第五起了，加上宋扬案的话。”六六答。

　　“如何了，有进展吗？”

　　“一个很有趣的案子。由目前的调查来看，这个案子的凶手也许并不是灵物。但也必定和灵物脱不了干系。”

　　谛听闻言，紧锁的眉头竟一瞬间松了开来，眼神仍是深邃的，此时带着一丝通透的领悟：“我和舍脂刚安置好昨晚逮回来的鸟，你们也去看看吧。我有预感，他会给你们带来灵感的。”

　　“啊，是那只乌鸦吗？”六六道，“终于逮到他了，小爷我上次被他啄了屁股的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说着一把撸了袖子就要朝电梯方向冲去。

　　“回来。”谛听温柔的嗓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魔力，“我陪老大去，还有……这位居先生也一起吧。”

　　“六六，整理一下昨天外勤和实验的资料，舍脂跟进案情。今天路处要来，到时候你们负责汇报。”

　　“是，老大！”

　　审犯三人组告别打杂二人组，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下行来到了负一层。

　　居邯是第一次到异侦处的负一层，即将面临人生中第一次审问穷凶恶极的犯人的挑战，更何况这犯人还不是人，着实有些紧张。
　　他本人对这个刚落网的犯人一无所知，谛听说的灵感又是什么？

　　好在昨天勘测完现场后记着吴郯的话百度了一下“谛听”，却只搜到那神话中地藏菩萨经案下伏着的通灵神兽。要是放在昨天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最多最多，在渐渐接受了这样神鬼志怪的世界观后，也只会觉得异侦处的各位或许都是身兼灵力的小妖怪。然而，在见识了六六的变态能力后，突然觉得，在这里就业的，多半是那神兽本尊了。

　　正当居邯还在胡思乱想时，三人已经在审讯室旁的观察室小门前站定，谛听递给居邯吴郯两人一人一只耳麦，向他们点头示意后进入观察室。

　　“待会我先提几个问题，你掌握到提问的方式后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说吧。”吴郯略一交代后，二人就进入了审讯室。

　　背对着大门，方桌前一个一身黑的男子坐在座位上，周身似乎被无形的束缚所包围着——是结界。

　　“又见面了，鸦弈。自两个月前你第一次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后，这居然是异侦处和你打的第四次照面了。当然，看你坐在这里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的这样一种会面方式，是这几次见面最舒爽的一次。”

　　男子艰难地睁开眼，自嘲地一笑：“就算没了我，还有鸦二鸦三……无数的恶灵会来到人间和你们作对。你们真的认为，花了这么多时间才抓到我一个就能永绝后患了吗？”

　　吴郯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说其他的：“两个月前，C市流浪汉开始出现不明原因失踪，最后近十具尸体被集体发现在一处废弃垃圾处理站里，死状一致，而且身上均残留着异常强度的能量波动——你的手笔。”

　　“上个月，化工厂爆炸。五十四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一场完全调查不到缘由的事故中丧生了。这也是你的手笔。”

　　“上周，天使号游轮失事沉没，奇怪的是，一艘意外救援设施完好的大型船只在遇险时竟无一人生还。当然，这应该还是你的手笔吧。”

　　“你到底有什么意图我暂时还不知晓，但我当然不相信一个不知为何挣脱了六道结界束缚的灵物来到人间道四处作恶，仅仅是觉得杀人放火好玩。”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好奇。身为高级灵物的你竟然能从畜生道来到这里，我是很惊讶的。能无视结界的束缚，这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千万年来能做到的，也不过寥寥。”吴郯活动了一下脖子，让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好惹，“因此，你也不用再吓唬我了，不会再有什么鸦二鸦三。不然，你也不会在前几次的追捕中千方百计地和我们周旋逃脱。”

　　“所以，我很好奇你一次又一次地作孽，每次的规模都逐渐增大，又为何这次，将目光投向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鸦弈眼睛一眯：“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明白。”

　　居邯也是一头雾水，却见吴郯也不慌不忙，直到听见耳机中传来两声清脆的叩响——是谛听——之后继续开口：
　　“没有关系，那我就解释一下让你听明白。应该是前天晚上吧，你来到宋扬家外，却发现宋扬家中已遭不测。你有些不知所措，宋扬的死打乱了你的计划。”

　　“？？你这脑补得够大啊，我跟你说的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鸦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叩叩——又是谛听。

　　吴郯眼中出现笑意：“你进入房间，看到了宋扬的尸体，对吗？”
　　“真是荒唐。”

　　叩叩——

　　“你疑惑，是因为你去到那里要找的人，其实并不是宋扬。”
　　“…”

　　叩叩——

　　“你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所以你在一番搜寻无果后，为混淆我们的视听，拿走了现场的凶器。”

　　“哈哈哈，你继续编吧。”鸦弈一副肚子都要被笑痛了的表情。

　　叩——这次谛听只叩了一声。

　　吴郯面上不动声色，却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转而望向居邯。
　　居邯也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望向吴郯那一双好看的眼睛，一切的疑惑都会在一瞬间得到解答。谛听叩两下，表示对方在说谎，也就是鸦弈的否认是谎言，说明吴郯说中了，而叩一下则代表吴郯的假设不成立。

　　居邯沉思，如果按现在已经得到的信息来看，眼前这个叫鸦弈的人，不但和这件案子很有关联，且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鸦弈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原因。他既然不是为了宋扬而来……
　　“和宋扬同居的人是谁？”

　　“…”鸦弈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毒辣。

　　居邯现学现卖，用诱导性的语言提问道：“你本来的目的是要找和他同居之人，对吗？”
　　“从刚才开始，你们就一直在我面前耍猴呢？我一个字也没听明白，看戏倒是看得挺爽。”
　　叩叩——

　　居邯突然觉得，完全没明白自己一言一行都被看穿的鸦弈才是那只正在上蹿下跳的猴，有些滑稽让他此刻很想笑。

　　吴郯显然也感受到了居邯的情绪，两个嘴角正努力地压抑着笑意，眼神却尽力的保持无辜，忙开口提问掩饰情绪：“最后一个问题，你猜，我们把你抓来扣在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

　　没等鸦弈回答，吴郯自己忍不住了，朝他一笑：“感谢你的配合，愉快的聊天，我们下次还来。”说完拉着居邯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临了，还在门口补了句：“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它’的。”

　　走出审讯室，谛听已经在走廊中等待了，三人相顾无言，眼里却都带着了然的笑意。

　　回到大厅，六六的聒噪声又传入耳中：“对对对，路处你听我讲，那个新来的可魔鬼了，战力值我不知道啊，但对待自己人的狠辣程度可跟舍脂姐有得一拼！唉你是不知道我昨晚过得有多惨啊呜呜，放眼四海哪还有我这么任劳任怨的员工！加薪，一定得加薪！”

　　六六对面站着一个男人，赫然是居邯早闻大名缘铿一面的现任处长——路云和。

　　眼前的路处长显然贯穿落实着自己随性洒脱大方的标签：“加加加，都可以加！加一块钱你季度报告给我多写一千字，来吧说想加多少？”

　　“靠，不带这样的啊路处！！！我要辞职！！辞职！！”六六顶着黑眼圈翻了个白眼，“呀！老大你们上来啦！”

　　简短地相互介绍之后，话题又回归到这次案件上来——

　　和鸦弈的审讯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推论，他竟然也和宋扬的案子有关。

　　当天他本意来到宋扬宅中，似乎在寻找着谁，但却撞见破碎的玻璃与宋扬的尸身。但有一点吴郯猜错了，被谛听牌测谎仪纠正后，真实情况应该是鸦弈看到这个情形后便立刻离开了，什么也没有做。这样便也解释了为何房内一点能量波动也没有。

　　那么，凶器便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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