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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冤家(上)
昏暗的房间,有浅浅的呼吸声流动!银灰色的被子将人紧紧包裹,细密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那熟悉的面容跟前些日子那个落地窗前的男人是何其相似,只是睡梦中多了一丝慵懒,连戾气都消了三分!
“老不死的!起床了!老不死的!起床了!老不死的!再不起床,你就去死吧!”
恼人的闹铃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被打断睡眠的人,心情不佳的抓紧了身前的被子!抬手一挥,远处的闹钟应声摔了个稀巴烂!
五分钟后!
“老不死的,起床了!你以为我就定了一个闹钟吗!天真!起床了,老不死的!上班要迟到了!啊啊啊啊啊!”
靠!男人愤怒的将手边的枕头扔了出去,藏在玻璃罩子中的闹钟,瞬间被砸了个瘫痪!
又是漫长的...五分钟!
“楚凌澈!你大爷的!这个闹钟响了就说明你今天上班又要迟到了!赶紧给小爷我滚起来!”
这次无论他怎么施法,都再也关不灭那聒噪的声音,疲惫又阴沉的从床上下来,楚凌澈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他在自己床头一整面的书柜最上方,找到了一只被下了三层隔绝法咒的铁皮箱子!
抬手就劈!
那箱子却像有生命一般大呼小叫起来!
“哎哎哎!大人手下留情啊!我就是个跑腿的箱奴,您大人大量!”
楚凌澈烦躁的看了他一眼:“在下小人,没量!”
箱奴委屈的直跳,笨重的身子震得身下高耸的书柜一阵乱响。稀稀拉拉掉了好几本童话集在地上!有几本,还是带TO签的限量款!司徒生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看着自己宝贝TO签七零八落的摊在地上的一瞬,楚凌澈便知道,这箱奴是留不得了!妈的,早该劈了卖废铁。心想着那手刃也随之到位!
箱奴吓的一个激灵:“大人饶命啊。我乃冥界之物,劈了不吉利啊!”
冥界二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原本怒气冲冲的人,突然没了动静!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滚!”
楚凌澈烦躁的从直达棚顶的书柜上跳下!
箱子也随之而下,掉在地上像是摔疼了,哎呦了一声!你一个箱子,有什么痛感,楚凌澈翻了个白眼,走到卫生间洗漱!
“大人,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您得把我关上!不然我...........”
“起床了,楚凌澈!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没死!楚凌澈,楚凌澈!起床呀!起床呀!你别躲在被子里不出声!我知道你没死!”
............
“就您要是不把我关上,我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每隔五分钟,这样报时一下!”
...........楚凌澈手中的牙刷应声折断,无语的吐掉嘴里的沫子。
“喂不熟的狐崽子!”
“狐崽子?是说楚茶大人吗?”
箱奴没反应过来,惊诧的看着他将手里断成两节的牙刷扔进了自己嘴里!异物入喉,它本能想要干呕,却被楚凌澈一脚踩住箱盖,动弹不得!
“没规矩的东西!送你过来的冥府官差没告诉过你,我最讨厌话多的蠢材吗!以后跟了我,与你没关系的事儿少打听!知道吗!”
“你这个怎么解!”
经他这么一训斥,箱奴才想起自己被送到忘川河畔时,那位无常的教诲,都说这位主不好伺候,上一个箱奴好像就是被他盛怒之下劈成了烧火棍。乖巧的点点头,深呼吸了几下,像是给自己打气,说出了那句必死无疑的回答:“大人对不起。这个密码是楚茶大人设置的,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大人大量.....”
“我记得我好像刚说过,讨厌话多的!”
楚凌澈一脸不善的望着脚下的箱奴,箱奴被吓的一个激灵!
“请输入您的大宝贝,楚茶大人,一百个优点!”
..............
“你喜欢烧火棍吗!”
呜呜呜,箱奴再次被吓哭!
门内淋浴的声音沙沙作响,楚凌澈不着寸缕的靠在冰冷的浴室瓷砖上,任由门外的聒噪入耳,和着冰冷的水流打遍全身!
无力,像是没骨的蛆虫,爬遍四肢百骸。血从嘴角一滴滴的渗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发病了!
这该死的身体!
昏迷的前一刻,他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紫眸,箱奴被那人踹到一边,疼的直哎呦,捉急的将他一把捞起。那满身的酒气和劣质香水味让楚凌澈皱了皱眉。
这王八羔子,昨夜又混那个场子去了!等自己好了,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思绪也就停留在了这里,世界仅剩一片漆黑!
一切都是从一片雪原开始的。大概......有上万年了吧.......
白茫茫一片,他睁开眼,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费力的从冰冷的雪地上爬起,浑身是血,大脑一片空白!疼痛叫嚣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骨骼和经络!他甚至差一点刚醒过来,就再度昏死过去!那时的他,还有一种叫做痛的感觉!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突然有一天失去了这种感觉!他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但他确实很怀念,怀念那些有痛感的时间!因为那些感觉,曾让他觉得自己还像个人一样!
就像星期天晚上八点档的烂俗偶像剧一样,他失忆了!醒来大脑只剩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清楚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遵循着饥饿的本能,他从雪原之巅而下,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恍恍惚惚看见人烟,袅袅炊烟让人感叹,活着,有时候,确实是件让人感动的事儿!
可惜,他的体力所剩无几,已经不能再支撑他这具失血过多的破败身躯走向村落更深处向人求救了!
昏迷前就只听见周边的乌鸦盘旋着鸣叫,眼前闪过这一路上的画面,所到之处,遍地焦土,腥红开裂,好像一切都被摧毁过一样,带着劫后余生的气息!
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来不及细想,昏死过去!
再醒来,就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笑起来有些吓人的大饼脸。应激的起身,头就磕上了床头的石墙,疼的眼冒金星。身上的血衣被换掉,开裂的大片伤口被布条缠裹妥帖,只是呼吸时,那浓浓的痛意,让他有些不适。
剧烈的动作导致伤口崩开,血浸透了布条,染上了新换上的粗衣,满脸胡子的男人像是被吓到,赶紧大喊着他家的婆娘,越着急,舌头越打结,呜呜噜噜的,他听不太清他的话,但大致意思应该是让那个跑过来的女人救救他!
女人的动作很娴熟,楚凌澈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夫人家里世代行医,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能人。而她的丈夫,是这个村庄大祭司的儿子,虽然到了他这一辈儿,已经没有家中先祖那般灵验了,但是好在他为人老实,心地也很好,如今做了个樵夫,街里街坊的也都敬仰几分薄面。
他拢着一脸张飞同款的胡子,笑呵呵的跟楚凌澈攀谈。他叫楚兰深。旁边的女人是他的婆娘,艾柔。
他说,楚凌澈昏迷后跌进了一旁的土沟,要不是他恰巧出门砍柴,被天空乌鸦领路。就算被外头的野狼啃碎了骨头都不一定有人发现得了!
楚兰深认为,乌鸦领路此乃神迹,因此也认为他是神人!更觉得,他们之间的相遇,一定都是上天的安排,是一种缘分!强迫性的把人留在了家中,问了他姓名,才知他失了忆!于是非常不见外的让他跟着自己姓了楚!对外宣称,是他远方投奔他的表弟,路遇劫匪,才受伤至此!
他见楚凌澈的腰带上绣着凌澈二字,便认为那是他的名字,从那天起,他拥有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和原来一样的新名字,楚凌澈!
而那时的楚凌澈,伤的极重,并不想理会他絮絮叨叨的感慨上天显灵,或是同他讲诉他祖辈通灵之术如何如何强劲,如何如何神奇。
他只知道,手里的地瓜,是真香!
一晃,十万年过去了!楚凌澈还是楚凌澈,可如今的楚兰深,却已经算不清是他的第几百代后人了。
而表面上,他是楚家插科打诨的纨绔六公子,但是楚家人都清楚,他不是人,也永远不可能和他们一样!
“喂!李少!揭牌仪式?哈哈,这个我知道了!王少将先前就邀请过我了!我会去的!楚局长吗?他就不必了!是,最近比较忙!也替我向你妹妹问好!”
楚凌澈被那人娇媚的声音吵醒,他睡的昏沉,像是做了一场混乱又不会醒来的梦!没什么力气,脸色惨白的爬起,一直揪着窗帘打电话的人听见动静,草草结束了通话。松开了那被他扯的都有些发皱的布料。
双手往胸前一环,身子往窗框上一靠:“呦!没死啊!我这刚联系了火葬场!正准备给你来个殡仪一条龙呢!碑上就刻‘苍天有眼,大快人心’!”
一开口就老阴阳人了!楚凌澈闻言不在意的眨眨眼,拉开被子才发现自己不仅穿戴整齐,而且还穿了三层之多。衬衫套着毛衫,毛衫裹着马甲!
“你这是抠到连火葬费都不肯付,打算让我自燃?”
开口沙哑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他从床上下来,整个人就是一晃!原本就没站直的身体,无力的倒了回去。
楚茶下意识跟着他就是一个忽悠,伸出去要扶的手,在见他安全坐回床上时,拐了个弯,插进裤子口袋!
“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但麻烦死远点!这房子户主可是我!到时候可不好倒腾!”
头晕的感觉持续了有一阵,楚凌澈才发现自己怕是发烧了!难怪这人给自己穿了这么多,合着是发汗呢!够了床头的水杯,抿了一口,他没有痛觉,却也知道喉咙怕是肿了!
“几点了?”
“怎么着!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得上班呢是嘛!已经中午了!我给你请了假!托您的福,我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泡汤了!”
说着抬手将窗帘拉开,透亮的光芒穿过玻璃照进屋内,楚凌澈被晃的眼晕,偏了偏头,闭上了眼!
小狐狸仰起头,像是什么大仇得报一般!带着得意看向床上病弱的男人!艳紫色的瞳孔里游走过万种风情,浑然天成的尤物从来不需要什么附庸的脂粉。骨子里的魅力,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武器。
那是一张,不论男女,只要见过必然铭记于心的容颜!
眉若远山,星眸朱唇。左眼角的泪痣画龙点睛,恰到好处!银灰色的头发妥帖柔软,阵阵桃花香气,沁人心脾。他应该也梳洗过了,没了纸醉金迷的味道,新换上的衣服,更加居家,质感也更好了些,梅子色的丝质衬衫衬得他肤白似雪,粉红的小舌慢条斯理的舔过尖牙,挑衅般的嗤笑一声,修长的中指推了推眼前铂金色的镜框,眼中的异彩渐弱,就连生气,都是一派妖娆!
谁人看了不惊艳一句,真是个妖孽!
楚凌澈低头去找地上的拖鞋,不巧踢到了脚边的什么,哗啦啦一阵瓶子碰撞的声音。
他眯起眼睛去看,箱奴被敲晕了张着个大嘴倒在一边,肚子里存放的东西散了一地,包括他断掉的牙刷,东倒西歪。各色的瓶瓶罐罐上面,标注着药名和服用事项。
楚茶也看了过去:“阎魔大人送来的。它还挺好玩!”
楚凌澈斜了他一眼,是它挺好玩,还是玩它挺好?
楚茶无辜的后退一步:“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嘛!箱奴本就是代罪之身!活着的时候嚼人舌根而死,死后才会被封印在冥箱里,替人传话,帮人跑腿。一辈子不能自由的掌控自己的嘴!我这也是在帮他偿还业障!”
当闹钟也算偿还业障,亏他想得出来!也不知道是折磨谁!
楚凌澈适应了一下光线,才向窗户那边走去!楚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主动让出了位置!窗户打开的瞬间,冷风从缝隙里穿堂而过!
“你干嘛!”
楚茶猛的拦住他!烧成这样,还敢开窗吹冷风!这家伙不要命了吧!
“刚刚,是李秋恒?”
楚凌澈的力气极大,即使是在病发的情况下,楚茶竟也没能拦住分毫!寒风肆意的在他们之间奔走。吹的二人额前碎发不停飞舞!楚茶不禁打了个寒噤。
眼见阻拦无果,楚茶瞪了他一眼:“你管不着!”
寒风鼓动起单薄的衬衫,白皙结实的肌肤上,影影绰绰的黑色纹身展露出一丝端倪。一片一片由深到浅正在愈发鲜红,黑色被血红掩盖,越发刺目起来!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狰狞罗列在一起,像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的罪恶之花,无比娇艳空洞!
那是个诅咒!也是他的秘密!
楚茶看着他那越热越红的纹身,皱了皱眉!就像过往近万年一样,率先服了软:“我自己有分寸!你还烧着!咱先把窗户关了行吗!”
吸了口冷空气,楚凌澈只觉肺叶都痒,剧烈的咳嗽起来。楚茶彻底怒了,碰的一声关上窗户,将人扶到床边!
“你是不是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吗!不然他这副样子是没睡醒吗?楚茶掐腰站在卧室中央,气不打一处来!
楚凌澈的咳嗽声还在屋子里回荡,像是要把所有的空气都从肺里咳出来似的!楚茶只觉得愈加烦躁!
他抬脚去踹:“别装死了!赶紧给我起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箱奴被踢的一个激灵,混身叮当作响的歪到一边:“哎呦!大人!您咋真动手哎!”
眼见着又要上脚,箱奴连滚带爬的靠近楚凌澈。
却被楚凌澈抬脚怼上脑门不允近身,惨白的人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楚茶,一双黝黑的眸子里,全是通透和凉意。
“分手吧!”
楚茶只觉得心头一紧,心酸的感觉绞的他五脏六腑都跟着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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