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良人

　　李维是个“好事”的人，这种好事主要表现在：只要盯上了，就绝对要试试。自从发现了安舸这么个“宝贝”，原来路过运营部都要绕着走的人，现在没事就想来找这小孩儿撩搔两句。那架势，就好像伯乐遇到了千里马，马不出槽，他心痒痒。

　　“哎，下午任绍凯要去棚里拍广告，一起去看看啊？”眼看着自己几次语言勾引失败，李维准备换一种打法，直接上镁光灯，看看能不能用明星光环把安舸闪晕。

　　“谢谢李哥，我就不去了，我下午还有软文要写。”安舸装着很忙的样子，对着电脑一通乱点。
　　“叫什么李哥啊，咱都这么熟了，叫大维哥，维维哥也行，但是不能叫单字，听见了没？”
　　安舸一下没反应过来，歪着脑袋又想了一下，才明白李维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嘴角往上扬了扬。

　　“小蓝子，你又在这胡说什么呢！”施璐早上出去办事，一回来就看见李维又在骚扰自己的小实习生。她知道李维来找安舸是什么事，可眼见着李大经纪人几次三番吃瘪，竟然还在坚持，便忍不住想调侃几句。

　　“施大总监，我来找你家这颗 ‘夜明珠’ 啊，你把人攥这么紧，是想拿安舸这张脸当灯泡用，给梁总省电费吗？”李维听见施璐叫自己“小蓝子”，忍不住呛回去，“都怪那个蓝色小药丸。”他心里暗恨道。

　　“我可没攥着不放，是安舸自己不想去，你说说你，挺大个人了，拉关系还想光靠嘴皮子磨，没见过你这么抠的，大中午的也不说请我们安舸吃个饭。”施璐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里走，算是给李维点了条明路，也算是借自己的嘴给安舸挣顿好饭。

　　“我可不抠，正好对面有家餐厅不错，走吧，你看你总监都发话了，算她放你半天假。”李维怼完已经进了办公室的施璐，转过头来开始撺掇安舸跟他去吃饭。

　　“行吧。”看李维来了好几趟，安舸也实在是架不住了，准备趁着吃饭，跟这位大经纪人好好说一说自己为什么不想出镜露脸。

　　安舸跟着李维去了公司对面那家西班牙餐馆，这家店中午一般没什么人吃饭，两个人随便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就坐下了。服务生走过来等他们点餐，安舸翻了翻菜单，给自己要了份海鲜饭，李维也要了海鲜饭，然后又加了两份蔬菜浓汤。

　　菜还没上，瘟神就先来了。
　　李维的座位对着门口，梁卿刚一进门俩人眼神就对上了。安舸看李维忽然朝着他身后笑，一回头，看见梁卿的一瞬间，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来。

　　“呦，梁总，今儿亲自吃饭啊，一起啊？”李维见安舸站起来了，自己也不好坐着，便也站起身来跟自己这位大老板打招呼。

　　“嗯。”梁卿没说什么，拉开安舸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李维赶紧叫来服务生，伺候梁总点菜。

　　“一份 5J 黑猪火腿，盐烤老虎虾，鳌虾海鲜浓汤，再来一个单人份的牛里脊肉。”梁总接过菜单稍微一翻，头也不抬的报了一串菜名。

　　“哈哈，看来今天这顿饭是不用我请了。”李维见梁总点的潇洒，大有做东的意思。
　　“谁说不用你请。”梁总掸开刚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幽幽说道。

　　李维有点儿肉疼。

　　“是叫安舸吧？”梁卿直接忽略了李维的眼神抗议，转头跟安舸说话。
　　“对。”安舸朝着梁卿一抬脸说道。

　　“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在财大后山碰见过你。”就是这个角度，梁卿想起来当时这个男孩儿当时就是这个角度对着太阳朝自己一抬脸，告诉自己他姓安。

　　“嗯，对，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那天在后山见过您。”

　　“哎？怎么说，你们俩之前见过啊？”李维越听越精神，忍不住插话。
　　可是没人理他，在忽略李维这件事上，安舸和梁卿第一次拥有了默契。

　　“当时你在写小说？”
　　“说不上是小说，就是一些评论什么的，遇到感兴趣的东西了就忍不住想研究一下。”
　　“评论文章？不好写，是文学评论还是思想评论？”
　　“都有，文学评论比较多，思想评论不好写。”
　　“剧本、诗歌这种，写过吧？”
　　“剧本没尝试过，现代诗写过一些，但不多。”

　　“老板，你这样不厚道啊，我是来跟安舸聊未来的，你这怎么老盯着过去不放啊。”李维一听事情的苗头不对，决定直接跟老板抢人。

　　“作品发表过吗？”梁卿的耳朵好像把李维屏蔽了，继续跟安舸聊着。

　　安舸看李维都这样说了，也觉得一直不理人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梁卿问他，他又不好不回话，所以只得暗暗地用眼神向李维表达了一下歉意，然后侧着脸对梁卿回答道：“没正式发表过，校报缺素材的话，会选一两篇来补窟窿。”

　　“嗯。”
　　梁卿这个“嗯”字说完，他点的主菜也端上来了。刚才还试图参与聊天的李维，现在也住了嘴，除非是有很多人的“欢乐局”，梁卿认真吃饭的时候都爱不说话，他不说，别人说当然也不行。李维知道这一点，所以很认命的开始朝着梁总点的这盘盐烤老虎虾发起进攻，进攻同时，不忘给安舸叉一只。

　　虾刚放进安舸的盘子里，一直冷脸吃饭的梁总忽然开了口：“吃你自己的。”

　　得嘞，安舸彻底不知道这只虾该不该吃了。本来他刀叉用的就不好，以前吃虾基本都是纯手动、纯嘴动剥皮，虽然看梁卿也是直接上手剥，但是自己比不了大佬有钱任性，跟不熟的人吃饭直接上手抓，安舸还是有点障碍。

　　李维听见梁卿突然出声说话，先是一愣，然后偷偷朝着安舸无所谓似的撇了撇嘴。

　　梁总终于吃完了午饭，不咸不淡地嘱咐了李维两句，让他注意一下最近的风向，然后起身走了。

　　他真的没买单！

　　李维看梁卿走出餐厅大门，顿时做作地发出一声哀嚎，安舸被逗笑了，试探着提议：“要不咱 AA 吧，我最近钱还挺宽裕的。”
　　“那怎么行，放心吧，你大维哥工资高，这一顿，小意思。”李维其实也只是爱哭穷，钱什么的倒也不在意，他想了想，一边在账单上签字一边对着安舸半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你大维哥。”

　　出了餐厅，安舸回绝了李维一起欣赏“镁光灯”的邀请，回公司继续写软文去了。
　　李维也没再强求，开车去影棚的路上，李维暗骂道：“这可是真够意思，你勾搭人让我买单。”

　　安舸一边等电梯一边琢磨刚才梁卿问他的那些话，电梯门一开，正撞见一个女孩眼圈通红的要往外走，这人安舸认识，是他同班同学，一起来梁氏实习的。女孩看见安舸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又好像忽然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停在安舸面前。

　　“你下午忙吗？”女孩泪眼婆娑地问。
　　“还好吧，刚吃完午饭，你吃了么？”
　　“没呢，你陪我去吃个饭吧，我实在是太憋得慌了。”

　　安舸跟女孩并不熟，只记得女孩叫贝诗蕊，因为这个姓比安还少见，所以多留意了几眼。

　　“好。”安舸说完，跟着贝诗蕊往外走，东拐西拐进了一家藏在写字楼后面的馄饨店。贝诗蕊显然是常来光顾，一进门就跟老板要了一碗馄饨和半屉小包子。
　　“你吃包子吗？吃的话我再加半屉，他们家小笼包可好吃了。”贝诗蕊点完吃的，回过头问了安舸一句。
　　安舸微笑着摇了摇头，刚刚那顿饭虽然气氛有些压抑，但好在安舸胃口小，所以吃饱倒是不成问题。

　　“你见过那个梁总了吗？”贝诗蕊找了张空桌子，和安舸面对面坐下来，自顾自地问道。过了午饭点儿，这家小店现在也什么客人。

　　“见过了，有一次他来找我领导。”安舸天生一副好学生的长相，所以就算撒谎，也显得可信度非常高。

　　“他也太难伺候了！”贝诗蕊不疑有他，抓起双一次性筷子“叭”一下掰开，眼睛瞪着安舸，准备好好跟自己这位同学吐槽一下这位今天中午才第一次露面的大老板。
　　“怎么了？”
　　“我们部门在做一档明星真人秀的策划案，节目类型和风格两个月之前就定了，仿的韩国的，要找他们买版权，今天我们老大去汇报，本来以为是邀功，就把我们都带去了，谁知道刚提一半，梁总就炸毛了。”
　　“炸毛儿？”贝诗蕊的描述过于具象，安舸脑补了一下梁卿炸毛儿的样子，不觉得有一丝想笑。
　　“嗯，就是发火，他发火特别吓人，我们领导讲到一半，他忽然让停住，然后一群人等了半天，就听他说了一句，”贝诗蕊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包子把一边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嚼了两下继续说：“ ‘为什么要从国外买版权做节目’，就这一句话，直接把方案全否了。”

　　安舸听明白了，梁卿想做原创类综艺，贝诗蕊他们属于完全努力错方向。

　　“有意思的项目都快让国外做绝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出来一个原创的，还得必火！”贝诗蕊好像跟馄饨有仇，一碗馄饨汤都要干完了，馄饨却一个没吃，她放下碗，接着说：“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他说完话，会议室里一个敢吭气的都没有，掉根针都能听见，不对，气压那么低，针掉下来都得飘着。”

　　“你领导批你了？”安舸想起来刚碰到贝诗蕊时她好像是在哭。
　　“没，我们领导没说啥，就是又叫我们一起开了个小会，让大家别气馁，继续努力，好好想想。”
　　“哦，那还好。”
　　“你是看见我哭了吧，真是怪丢人的，我就是觉得委屈，又饿，越饿就越觉得委屈。”贝诗蕊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跟老板要了一个打包盒，把碗里剩下的馄饨打包装好，一脸得意的跟安舸说道：“不能浪费，晚上回宿舍用小锅煎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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