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026姐姐
第二十六章：
快递员小周哎呀哎哟地喊疼，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一时又哀号自己的手破皮出血了，这要影响他上工了。
只有陆拾远母子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他妈整个人在发抖，她将脸埋在陆拾远怀中，和刚才生气到抖不一样，现在的她，是在害怕。
陆拾远身体同样僵着，心跳如雷，脑子曾经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刹那空白过后，却又如闪影般，在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和猜测。
他姐的笑脸，婴儿的哭声，某些人猖狂的笑声，以及今天在军医大门前那段路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窥探感。
“抱、抱歉啊……”楼上传来一声颤抖带着哭腔的道歉声，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妈妈，她不断道歉：“孩子想看热闹，她太矮了，搬凳子看滑了脚，不小心才推翻了花盆，实在对不住各位了，对不起对不起，要不要……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怦怦——怦怦——”心跳声在陆拾远胸腔回响，大到似乎都能撞击他的耳膜，他勉强将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消化完毕，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涩涩地对他妈说：“妈，没事，是意外，楼上小孩淘气，别怕，没事！”
“哦……”他妈的声音有点虚弱，同样带有一种强行打起精神的涩意：“我们走，回家……”
母子俩她搂着他的腰，他环着她的肩，不管其他人如何在背后和楼上的妈妈吵闹，楼上的人如何道歉，也不管那个快递员怎么哀声叫着自己受伤了，更没有管那箱烂了的桔子，自顾回了家。
王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看到他妈脸色很糟，关心了几句，他妈一律回以不走心的：“嗯、嗯。”
陆拾远用冷水洗了把脸，沉静下来。对着镜子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巧合，心理上的疑神疑鬼，很大原因是来自今天听说了“原生契约者”的特殊性，以及对自己去找六年没联系过的戚无为，担心给戚无为惹麻烦的不安感。
巧合，加心理因素，而已。
然后他回到客厅，若无其事地吃完了晚饭。
饭后他回了房间，将从戚无为那带回来的东西，放回床底的箱子，然后找出一本很有点年头的大相簿。
上面全是他和他姐的童年、少年时期的相片。
偶尔会有全家福，男主人的位置，被掏剪掉了脸，只留下一个窟窿。
陆拾远的姐姐，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得很漂亮。
姐弟俩都遗传了父系的好样貌和好身材，容貌姣好，身型高挑，苗条。
陆拾远将相片一张张取出来看，每张相片的背面，都有娟秀的字，写着陆珊珊几岁，陆拾远几岁，拍摄于何时何地。
这是姐姐的字。
陆家姐弟俩相差三岁，姐姐文静，弟弟调皮。
姐姐喜欢读读写写，弟弟喜欢舞刀弄棒。以前的家里，放满了姐姐批注过的书，以及到处是弟弟耍弄“武器”磕出来的印记。
那个家，五年多前卖掉了。
而姐姐批注过的书，也在五年前全部烧掉了，烧给去世的姐姐，让她在阴间也能带上她的爱物。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没等他回应，他妈就扭开门进来了。
他房间很小，除了床，就只有两三平米不到的空间，还放了张书桌和椅子，他妈就在一平米不到的空间转圈圈，搓着手，不安地低声问：“阿远，你说，你说那些畜牲，会不会知道我们搬到这来了，他们、他们会不会来抢乐乐啊？”
“不会的，妈，你放心。”
“可是……可他们里面，他们里面有乐乐的爸爸，就算、就算不来阴的，万一他们和我们打官司，要抢乐乐呢？”
“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乐乐抢走的，妈，信我！”陆拾远放下手中的相片，捏了捏眉心，感觉有点头疼，可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抚。
他妈被吓到了，他知道。
他妈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有些发黄的相片上的一对少年，愣了，这一下也不搓手了，她捂着嘴，眼泪刷刷地掉出来，她压抑地带着呜咽低声悲鸣：“我的珊珊啊——”
陆拾远心里咒骂了一句，他们家平时，都不能有姐姐的东西放在明面上，就是因为这份止不了的悲伤。
他好想对他妈说，你放心，我已经给姐姐报仇了！
那些畜牲已经死了，全部死了，是他亲手一个一个弄死的，然后一把火烧掉了那进行了好几年罪恶的别墅。
在乐乐出生之前，陆拾远就已经想办法绝了后患。
不会再有人冒出来，说自己是乐乐的生父，带他走。
四个畜牲，陆拾远一个也没放过。
可是，不能说，不能告诉他妈，这些，只能是带到地下的秘密。
他妈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要压抑着哭声，不敢放声大哭，非常可怜。陆拾远给她递纸巾，搂着她的肩，一下一下地拍。
“阿远，我只有你和乐乐了，我们不出风头，我们什么都不求，妈只要你们好好的，呜呜，我的珊珊啊……”他妈忘掉了很多事，可是最刻骨铭心的伤痛，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陆拾远也是，记得非常清楚，也不愿遗忘。
一般年纪相差这么近的姐弟，姐姐都会对弟弟有敌意，可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却非常好。陆拾远从懂事开始，一直是姐姐在陪着他，照顾他，他调皮好动，经常偷溜出去玩到忘记回家，也是姐姐一家家一户户，到小伙伴家里去找他，带他回家的。
一直很温柔，很有耐心。
姐姐是在他入伍当兵的时候出的事，等他回来，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报了失踪，了无音讯。
最后还是靠他的战友帮忙，在暗网上找到的信息。
像什么新奇的商品一样，被挂在暗网上炫耀。
这些年，陆拾远低调，从不惹事，也不怎么和人来往，就是为了筹谋将姐姐找回来，并且替姐姐报仇后，不要被人猜忌怀疑。
“妈，是不是……是不是有事是我不知道的？”姐姐是在他入伍时候出的事，出事后，他妈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而是瞒着他，直到瞒不住。
就像陆拾远不会让他妈知道，他是怎么把姐姐找回来的，他一直觉得他妈也有事瞒着他。
而且是关于姐姐为什么会出事这一点。
他有恐惧，他妈也有，但是他们俩恐惧的点，陆拾远总感觉不太一样。
陆拾远担心的是被复仇，那四个人都有一定的来头，他把事情做得再隐蔽，就像他在本里对陈方和田一意他们说的那样，杀人不难，善后很难。
当年是戚无为等人帮他一起善的后。
结束后，几个兄弟和他就不再联系。
而他就一直沉默面瘫了接近六年，他妈呢？又是因为什么，一提起姐姐的事就会歇斯底里？
果然，他的问题一出口，他妈就炸了。
最后只得他道歉安抚，和以往一样，不了了之。
这一夜，陆拾远又做梦了。
他梦到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十八岁的姐姐，穿着一条香槟色的连衣裙，一头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鬓边只夹着一个珍珠小夹子，定着刘海，亭亭玉立，娇美青春可人。
那时候他爸陆建国还没和他妈离婚，但已经是经常性的不回家了。
那天，他爸在。
“阿远，来，帮老爸选组号码。”只要在家里见到陆建国，他就会拿着彩票购买的单张，让陆拾远来帮他选号。
陆拾远从小运气就很不错，他选的号码，再不济也能中个五块钱，偶尔还能中个三奖。可是他比不上陆珊珊，陆珊珊一般不肯替陆建国选彩票号，但要是选了，一般都能中三奖、二奖这些。
“爸，你别让阿远替你选号，这些横财妈妈说了不能发，你中奖，阿远会倒霉的。”陆珊珊难得的强硬，都体现在这个时候。
“放屁！说什么封建迷信呢！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们老子了！”陆建国一巴掌招呼过去，将陆珊珊脸打得偏向一边，连夹着的珍珠夹子都给打掉了。陆拾远怒了，一脚踢过去，将陆建国踢了个趔趄：“你打我姐？女儿你也打？！你要打她，我就打你！”
然后就是鸡飞狗跳一家亲，他妈亲身上阵，将他爸挠了个满脸开花，但是他妈和他姐都不让他打陆建国，陆拾远打架厉害，她们怕他把陆建国打出个好歹。
也怕陆拾远背上什么难听的名声。
最后的结果，就是陆珊珊替陆建国随便选了一组号码，将他打发走，她替她妈余念萍收拾好夫妻打架打出来的伤痕，上了药，又顶着被扇出巴掌印的脸，去外头找生气跑掉的陆拾远，哄他消气。
“我都是随便给他选的号，有感觉的别选就是了，你干嘛阻拦，弄得他又打你！”年少的陆拾远那时候还不懂收敛为何物，喜是喜，怒是怒，怨就是要说出口。
陆珊珊温柔地拉住他的手，给了个机灵的笑脸：“我也是，就不选有感觉的号。”
姐弟俩相视一笑，陆拾远完全生不了这个温柔的姐姐的气。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