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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梦诱
第一百一十七章：
哭着抓住他的人是安宁，大眼含泪，结结巴巴，明明看着他，可嘴里喊的人却是对武思逆才会有的称呼。
小五哥。
满地的尸体，有老中青一大堆不认识的和尚，多到堆在一起，血流成河，肉块横飞，无边惨状有如地狱……猩红一片的血腥感如有实质，充斥冲击着陆拾远的五感。陆拾远几乎无法呼吸，缓缓调整，压下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睁大眼去寻找尸堆中的线索。
里面有几具肢离破碎的尸体，再次如尖刺一般，酸胀了他的眼：候昆、水母、聂有道、净恩……
不远处，扔着一幅被弄得脏兮兮倒盖着的画，陆拾远一开始以为是疫鬼那幅画被完全修复了，仔细一瞧，大小却不对。这幅画歪卷背朝他，看不清内容，却能一眼看出，只是幅比较普遍可见的，一米来长的直幅画轴，不是像疫鬼群像画那种横轴大长卷。
“小五，你冷静点，这不可能是安宁干的。”有人说话了，像牙疼一样挤出来的声音，十分勉强和防备着。
边上烦躁地磨牙一般发声的人，是安奕廷。
陆拾远侧头过去，对方正看着他，眼里带着明显的冀望，小心翼翼地问道：“以我们两家的世交，以及我们从小就有的交情，难道还比不过你局里的一个员工？想想安、武两家向来交好，安宁又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应该信她的，对吧？”
安奕廷对着他，却也是把他当成了武思逆。
陆拾远以前也试过站在局外人视角，进入和现实相关的梦，还曾梦到以别人的视角，看着自己成为梦中的主角……可这还是第一次，他梦到自己是身边真实的人的视角。
周围看去，却找不到另一个陆拾远。
“你们觉得，他只是一个管理局的员工？”
陆拾远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冷冷的，压抑着他不常爆发的疯狂，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明明，他没有想说话来着，可声音是他的。而且随着话音落下，他心里有一种从心头燃烧而起的怒焰，升腾，愤怒，真实，但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他还是他，还是陆拾远本尊。
但是情绪不是由他而起的，而且眼前的安宁和安奕廷，听到他的声音，却还觉得他是武思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小五，事情都这样了，我们先去看看那边，看，那边，你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最大的宝物是什么吗？”安奕廷的模样有些陌生，脸上的神色，是陆拾远从来不曾见过的贪婪。
而安宁则像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红着眼，跟在安奕廷身边，只敢懦懦地点头。
“呵，你们觉得，我会在乎？”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只是这次的语气，满满的戏谑，又有些像是武思逆惯常会用的不正经口吻。
“这么辛苦才到这里，一朝功成万骨枯，小五，你过去，宝物都是你的，我们兄妹不争。”
“哦，好大方啊。”
“应该的！”安奕廷笑了，又换作了一副真诚的模样，似乎真心替自己高兴。
安宁也像是放下了心，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只是神色又一变，更是怯生生地，紧张得无以复加：“可、可萱郎怎么办？你们说过要救他的……”
明照僧？怎么又扯上了他？对，没有他的尸体。
陆拾远一直觉得这个明照僧是整件事的关键，和幕后大BOSS肯定有关联的地方。怎么，现在听那犀照郡主的语气，他还是个受害者？
那娇娇柔柔似扶风柳一般的调调，肯定不是来自于安宁本尊，只能是另一个人格了。但陆拾远又不能十分肯定，前头他梦中见到的安宁，不也是这样？一点都不像陆拾远认知中任性娇纵的大小姐。
所谓那处，看着像寺庙的正殿，庄严雄伟大气，明明是最该光明的地方，此时却因血气弥漫的天色，里面更暗，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看去，黑黝黝地像头巨兽噬人的口。
阴森，吓人。
陆拾远没这么胆小，他不再看这对怪怪的兄妹，大步向那宝殿行去。
这个世界也供佛，看着和现实世界的佛陀很像，高大一尊，抬头看，竟然看不真切面貌。
里面除了那佛像外，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满目疮夷。
佛像脚下，有一口棺材，开着盖，除此外，再没有所谓的宝物了。
只是越靠近，陆拾远心越慌。
在梦里都能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心悸感，压迫他的心和肺，带着拒绝的意味，不愿他再往前去。陆拾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下意识地就想召出自己的大狗/腿弯/刀，却什么东西都没能掏出来。
怔住一瞬，陆拾远再度召唤暗物质，竟然，也没有。
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猛，重重地响着，能感觉到它在不驯地跳动、冲撞，胸腔似乎在被自己的心脏攻击，产生令人眼前发黑的窒息感。
逃避不是陆拾远，以及梦中这个他的性格。
于是他果断地走近，看过去，棺材里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已经死去，而且死得很安详的人，陆拾远自己。
陆拾远看到躺于棺材内的人是自己，却松了一口气。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这口气刚刚呼出，还没完全平复呼吸的节奏，棺材里的人却在瞬间起了变化。
而且在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身后，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凭空出现，一来就已经贴近他，轻声细语，蛊惑之音：“你看清楚，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这声音温润得十分有特点，陆拾远脑中立刻反射出来人的名字：明照僧。
陆拾远并没有回头去确认，因为棺材里的人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惨白的绝色容颜。
凤眸紧闭，脸上尽是失血的青白，武思逆。
武思逆露在外头的皮肤一点血色都没有，只剩下死人血液凝结后的青灰惨白。可他左胸心脏部位，却在陆拾远的注视下，缓缓洇出了鲜红的血，一点点地渗开，然后变成一个血洞，空洞洞的黑，周边血肉模糊得吓人。
一如之前陆拾远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那些被挖走了心的尸体。
陆拾远觉得血液也似乎“轰”地一下离开了他的头部，大脑供血不足，让他有些眩晕，眼花，朦胧了视线。
“你的心很悲伤，我听见了。”陆拾远遍体生寒，明照僧的声音却带来一阵暖意，身后成了热源，吸引血液都似乎冻住的人心生向往。明照僧喃喃低语，每一句安慰都似乎直击人心，引发值得信任的安抚感，如洵洵溪流映照着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层血雾，解救众生：“这不是终点，只是轮回，你想再见到他吗？我可以帮你。”
就像绝望的黑夜里，燃升起来的一束光。
让人沉泯，又沉沦，不由自主地想去抓住这伸出来的最后一根稻草，去信服。
陆拾远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抓住准备从他背后肩胛下刺入的手，他的眼压还因为悲伤而略高，依然看不真切，心里的难受痛苦没有半分减轻，可他依然准确地抓住了明照僧如玉般洁白的手腕。
“诱梦，我比你有经验！”
咬着牙关挤出这一句话后，陆拾远扯着明照僧一同撞向那尊看不清脸的佛像……“怦怦、怦怦怦”带着如擂鼓般的心跳，醒了过来。
陆拾远整个人动弹不得，像在寒冰中被冻住的旅人，足足数了一百多下，花了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慌乱的心跳才渐渐平稳，呼吸也从凌乱变为有序。
手臂某处很不舒服，像千根牛毛细针在刺，又像火烧般灼热，不用看陆拾远也知道，那处是他贴着那幅千鬼图的地方。
这个梦，是它引起的。
果然是一场诱梦！
明照僧，就是这样将安宁骗得神魂颠倒的吗？不得不说，那仿若梵音一般的呢喃细语，很具有迷惑性。
陆拾远将画远远扔到床尾，拿出营养棒和牛奶吃喝补充热量，细细地嚼，他每一次咀嚼都咬得极重，他刚被不干净的东西暗算了，那个梦毫无意义，他还需要再度进入梦境。
去筛选出有效、有用的信息。
这对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吓的他来说，并不容易。
哪怕不曾闭上眼，那梦里棺材中，一身惨白的武思逆的尸首的模样，仍然会掠进陆拾远脑中，引发他愤怒的心悸。
那不人不鬼的明照僧知道武思逆是陆拾远十分在意的人，才会在梦中以此来诱惑他，同理，这被暗算的愤怒感，很不好受，却可以视为动力。
部队里有快速入眠的训练，陆拾远很快再度入睡。
……
陆拾远意志很坚定，对明照僧行为的愤怒成为了最好的导向标。陆拾远不断给自己示意，他要梦到明照僧对他产生恶意开始的源头，从过去的事情中找出击破点。
果然，陆拾远回到了皇庙，依然是那个山洞，是安宁刚刚去到皇庙躲起来不久，还没被人发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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