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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进了院子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像是一早就在等莫荨。
“莫姑娘，大少爷在书房里等你。”
莫荨做了礼，便走进书房，她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咯吱、咯吱”的声音让莫荨竟有些落寞之感，好像这间房子的主人从未开怀过，似这间偏僻华丽的书房。
莫荨看见梅少晗背对着她，像是看着那排书架上的书。
莫荨逆着光，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好像他从来就这样挺拔，这样深沉地屹立在莫荨的心中，竟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头翻涌，他从小是天资过人，却从不以此自傲，他也懂得收敛锋芒，只为了保家人平安。
“你来了。”
梅少晗淡淡的说着，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用眼神示意莫荨把门关上。
于是整个房间又变得昏暗，梅少晗随意地拿出一本书看着。
莫荨行礼，不知道说些什么，便转移着话题。
“魏晋风流，尽收眼底。其实虽受得些苦难，但精神是丰富的，你说哪样才好？”
梅少晗的眼神从书上移到了莫荨身上，莫荨所说正是他手中这本《世说新语》中的内容。
“我并不知哪种更好，但世间之事，大抵都是追逐着自己所缺的罢。”
莫荨不做声，追逐自己所缺之物？的确，自己独爱此书也不正是欣赏与渴求？
“莫荨，你追逐何物？你所求何事？”
“我......”
莫荨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含着许多内容，她看不清，又觉得似乎一切都在眼前，是错觉吗？他会把一切摆上明面？
“你不知，可我却知道，你很聪明，但从不把自己的智慧展现给别人，这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大少爷，我不过是一普通女子，多跟着府中少爷小姐读了几年书，因身而为奴比主子们多了几分认真谨慎罢了，担不起慧字。”
梅少晗放下书本，站起来，慢慢走近莫荨。
“普通？奴婢？我从未如此看待你，也从未如此待你，我懂你的谨慎，可为何你再也不和我说自己的心声了，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月亮都有缺憾之时，我不过芸芸众生，为何执迷于追逐？”
梅少卿更加气恼，但还是压制着怨气。
“可它终究会圆满！”
说完他们两都愣了愣，莫荨先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就没忍住。梅少晗的怒气似消散了一些。
本来莫荨这个比喻就是不恰当的，可他不仅没有思索，反而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不许笑，我是被你气急了，你明明知道我说些什么，偏要引开话题，那好，我问你，若令月中无物，当极明邪？”
“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梅少晗用《世说新语》言语中的话来问莫荨，眼中有瞳的原文，莫荨也是如此回答。
“你明明知道，为何还故意疏远我？”
莫荨听懂了，可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梅少晗把自己比作月亮，莫荨是月中之物，亦是瞳中之子。
“我没有故意疏远，只是少爷已有家室，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给别人留有什么话柄。”
“是，我懂，所以我由着你去了，可母亲今日给你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你还想逃避吗？”
莫荨再不能反驳什么，因为这是事实，她是进退两难。
“我不知，但我至少可以去求三少爷，帮我拒了夫人。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我留在三少爷身边只做个丫头更惬意的事情了。”
“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我不信阿卿不给你安排妥帖。”
梅少晗眼神又沉下来了，坐回到椅子上。
“他本不是懂你之人，怎么会给你安排妥帖？”
“那少爷便是懂我之人？就知莫荨想要什么？”
莫荨也较着劲。
“我自认为，我很懂你，我懂你的才华，懂你的忧愁，懂你的一颦一簇。”
“那你又怎知，他们不是懂我之人，我不需人认可我的才华，我的忧愁自会随年岁慢慢淡去，我的一言一行自是本着保全自身与家人的目的，谁人不懂？”
梅少晗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怒视着莫荨。
“莫荨！你非要如此呛我？我原以为你是懂我心思的。”
“我呛你话？这是你堵着我说出口的，我的确是懂你，我懂你的满腹经纶，我懂你的细心谋划，我懂你的大局为重。我更加欣赏你，我欣赏你成熟稳重，我欣赏你才华横溢，我更欣赏你不慕权贵不轻贱任何人。可懂你，欣赏你，就要心甘情愿被你圈住，就要选择不能随心吗？”
莫荨顿了顿。
“若是这样，那我情愿不要这样的懂，这样的欣赏。”
梅少晗愣住了一会儿，原来，自己全都是一厢情愿，懂得欣赏和男女之情终究是不一样，自己爱慕的女子，把自己当成哥哥，当成知己，当成主子，可就是没有爱意。
“你说的对，这么多年，是我一个人的执着罢了，我从前想什么都不瞒你，连讨论政事都愿意听你的见解，和你的交谈我从惊叹到爱慕，但于你只是消遣而已。”
梅少晗的眼中暗淡无色，就像深邃的天空被全部的云层遮挡。
“少爷，对阿荨来说，不是消遣，是望却止步，是成全你我。两个太相似的人怎么走也逃不出自己设定的圈子。你的世界有谋权获利，相互掣肘，步步为营，你觉得我是懂你之人，你觉得你走的这条路十分孤独，所以想要我的陪伴聊以慰藉，不至于每每成与败都无人诉说，亦不至每日对着少奶奶有着夏虫不可语冰愁闷。”
梅少晗惑地看着莫荨，等着她的转折。
“是，不过我想纠正你一点，我并非你想的如此平淡如水，至少对于你，我是真心的、坦诚的，我以为你看得懂，所以不必说，不过事实告诉我我错了。”
“有些未能说出口的就藏在心中吧，我懂你的世界，可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我原本就与这些相距甚远，有幸窥见，现下明明可以选择，为何不远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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