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僵排排坐

　　俩人是晚上到成都的，舟车劳顿，好好在酒店睡了个安生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八九点了。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二人便打算出去逛逛。

　　正巧酒店旁边就有一个公园，公园里三三两两闲逛的人，多是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公园里安静祥和，间或还能听到树间的鸟鸣。秋风习习，行走其中更觉闲适万分。

　　“其实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吴昔似乎嫌疑又不那么大了。”行至僻静处，江吟川说道。

　　“什么意思？”

　　“最根本的问题，时间对不上。这阵法千年有余，吴昔死后还经历了狗血的轮回呢，近几百年才算放弃了转世之路，在阴世生活。之前我们太专注于吴昔的执念，也太想查清谁是幕后黑手，难免急躁，便忽略了这个问题。”江吟川解释道，“而且别忘了咱们看过吴昔的记忆，那里面可没有涉及这阵法的一丝一毫。”

　　南瑭并不认可，他打心底里不喜欢吴昔，便怎么看他都不是个好人，现在江吟川要给他脱罪，南瑭自然是不认同的：“吴昔作为阴世接班人，被我杀死的有些轻易了，当初我也并没有用到全力。”

　　“你是说……”

　　“嗯，”南瑭点头应道，“我认为这个局从当初就开始布了，如果吴昔真那么轻易就被杀死，阴世不可能放任他出来游荡，万一被谁不小心伤了杀了，那岂不要接着寻觅接班人了？黑岐不是说过吴昔是千年难遇的嘛。而且距离吴昔被黑岐带回阴世，这才过了多久，他便已然痊愈并坐上了阴世之主的位子，实在是可疑。因此，即便阵法不是吴昔亲自做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阴世内部的事情咱们也无从得知，但对于吴昔的实力，我觉得倒不是他太弱，而是你太强了。”江吟川无奈笑道，“黑岐一心想杀了他，可也无可奈何，向来吴昔是不弱的。而且淙国正是道法盛行的年代，自那之后道法便一直呈现衰颓的趋势，近现代以来更是大幅下跌。而今距你的时代已然过去的千年，这千年之中世界科技高速发展，道法便越发衰微，你这样的实力，如今不太可能有能够与你匹敌的存在。”

　　“吴昔亦是淙国人。”

　　“可他经历了轮回了。”车轱辘话又说了回来，江吟川也哭笑不得，可南瑭依旧坚持：“即便阵法不是吴昔亲自所做，那这件事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何意？”江吟川不解。

　　“第三界。”南瑭说，“在第三界出现之前，阳世不能入轮回的灵魂便都处于一种游荡的状态，孤魂野鬼，造成了很大的不便。第三界的出现，让这些孤魂野鬼有了可供驱逐的去处，因此阴世便将灵魂悉数送往那边。那些罪大恶极的，或是遭人咒害的，统统关在那边，阴世也一直将第三界当做垃圾场。”

　　“阵法是以第三界的灵魂作为消耗原料，这必然是阴世喜闻乐见或是一力促成的。”南瑭说道，“你觉得吴昔何德何能作为阴世的接班人？”

　　“你这也太阴谋论了。”江吟川笑道，有些无奈，但也表示理解。南瑭和吴昔不仅有着之前在天津结下的梁子，还有第三界的瓜葛，戴有色眼镜也情有可原。而且如果那阵法真的是吴昔做的，事情还好办了呢。只怕这后面仍有被他们忽略掉的问题。

　　江吟川不再和南瑭争论，寻了个长椅坐下，一抬头正能看到碧蓝的天空和几片悠然的云，间或扑簌簌地飞过一两只嬉闹的鸟，真真是个好天气。

　　这样的天气来说别人，岂不是浪费？

　　“来，阿僵。”江吟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消消火气，过来坐。”

　　南瑭可是个记仇的主，尤其看不惯江吟川自打出来就一直给吴昔说话，此时才不会理他，脖子一梗，甚至都不面对着他了。

　　江吟川失笑：“不要酱紫嘛。”

　　“来，阿僵，和我排排坐呀。”

　　这语气真的是让南瑭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他狠狠地抖了两抖，防止江吟川再放什么大招，极其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嘴里甚至还骂骂咧咧。

　　“你他娘的才排排坐，娘们儿唧唧的。”南瑭瞪了江吟川一眼，坐下了。

　　“真乃僵中有善口技者啊。”真是久违了的土匪声音，江吟川哈哈大笑。“这究竟是从哪儿学的声音啊。”

　　“盗墓贼的。”

　　“哈哈哈哈哈。”江吟川大笑，他可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南瑭的记仇，这么久了这声音还是虎虎生威啊。江吟川边笑边擦眼泪，“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僵尸，是不应该讲脏话的。”

　　听江吟川说到“合格的僵尸”，南瑭又想到了之前发疯那天晚上，一时间脸腾地就热了起来，立时就要恼羞成怒：“你他娘的才……”

　　话一出口又生生顿住，皱着眉看了江吟川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才说脏话了呢！”

　　“对对对，哈哈哈哈哈，我他娘的才说脏话了呢。”阿僵过于可爱，江吟川直笑得不能自已。

　　“来拍张照吧。”江吟川好容易顺过气来，拿出手机，招呼着南瑭过来拍照。他平时极少拍照，没有这些个世俗的欲望，可今天就非常想将南瑭与他记录下来。

　　“拍照？”江吟川平常不拍照，自然也就没教过南瑭，眼见着手机上出现了自己和江吟川的脸，还觉得有些惊异。

　　“这和你们那时的画像差不多吧。”江吟川草草解释，然后指挥着南瑭，“阿僵再靠过来一些，对对，挨着我显得亲近。”

　　俩人肩抵着肩，就着几片飘然的落叶，江吟川摁下快门。

　　“这画像实在过于真实了。”南瑭不由得摸着自己的脸，心中惊魂未定，“倒想什么能吸人魂魄的法器似的。”

　　“你可放心吧，咱魂魄还好好地在肚子里装着呢。”

　　俩人又四处走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后，便沿着马路遛弯消食，不分方向走来走去。江吟川从来没来过四川，见什么都不免好奇，俩人一路买了许多小东西，满满当当天光就已经暗了下来，眼见着就已经出现了星光。

　　“天黑的真快啊。”江吟川伸了个懒腰，“今天也过得快，本来还想着去景点逛一逛呢。”

　　“他日有时间了我便陪你去。”南瑭说道，“将现在的大山大河都走一走。”

　　俩人正说着话呢，天边忽然有一股灵气划过，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就飞掠过去。

　　“那是……”

　　“是白岐。”南瑭说着直接拉上江吟川，“咱们跟上去看看。”

　　这一跟居然跟到了城郊的高速公路才停了下来，路边站着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失魂落魄地低着头，眼见着就是要走上马路自杀。而白岐正漂浮在她的头顶，垂着眼居高临下慈悲地看着她。

　　白岐感受到二人的到来，转过头与江吟川对视，而后轻笑颔首。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生死咱们不能干预。”南瑭说着便打算离开，江吟川却拦住了他。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白岐现在的身份，收个魂还要自己来，那每日有多少人过世，岂不要忙死他。”江吟川看着白岐，对方也含笑看着他，那表情真是欠揍，气的人牙痒痒。“你仔细看那女孩是谁。”

　　“周青栀？”

　　“对。”这正是他们当初在相声茶馆遇到的来搭讪的小姑娘，当时还闹了个乌龙呢。江吟川咬牙切齿，拉着南瑭悄悄站到周青栀的身后，“他这是明着想让咱们欠他一个人情啊。”

　　高速路上来往车辆呼啸，周青栀一身暗色的衣服，这个时候真上了高速路，必死无疑。生死关头，江吟川也没心思想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了，身体比脑子先动起来，再周青栀抬脚的前一刻猛地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周青栀惊叫一声，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身子就这么软了下去，晕在了江吟川的怀里。

　　“江道长。”白岐也自空中落下，走到江吟川前面，轻飘飘抬手指了指他怀里的周青栀，“这人阳寿已尽，某是前来接她回去的。”

　　真是睁眼说瞎话，阳寿已尽他是怎么把人救下来的？救人的是他这个普通人，而不是南瑭。江吟川皮笑肉不笑：“大人许是看错了，小周今日恐怕命不该绝。”

　　“遇到道长真是她的幸运。”白岐笑道，“但遇到某，怕就是这位姑娘的不幸了。某也不过是尽职尽责，若道长真想留她一命，这事情某无法做主，恐得去找吴大人。”

　　江吟川冷笑一声，这人现在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原来如此啊。”江吟川直接将周青栀放在地上，他笃定了对方阳寿未尽，白岐不能拿她如何。“原来是大人的公务，打扰大人真是过意不去，您请您请。”

　　白岐楞了一下，没料到江吟川是这种反应。然后他又玩味地笑了起来，靠近江吟川，压低声音说道：“真有意思。道长不会以为，我们真的只能拿阳寿已尽的灵魂吧？”

　　这句话鬼气森森，直把江吟川身上逼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而后“铮”的一声，白岐拔出一把刀来，直接抵在周青栀的脖颈上：“若阴世觉得某人罪大恶极，拿我等也是可以提前拿的。”

　　说着白岐又看向南瑭：“当然，这种事情是阴世的职责所在，大人您也不该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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