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

　　“混蛋！你什么时候放到我包里的？”聂榆阳不可置信地望着纪景。
　　纪景脸上依旧挂着单纯的微笑，仿佛这事情跟他无关似的天真烂漫：“早上你出门前。其实我也没想着能录下什么，也许你昨晚早就跟那个人通过电话说清楚了。但是我好奇心有点旺盛，就心想着不如试一试。”
　　“你说这里边到底会录了什么呢？”纪景举起录音笔，笑盈盈地望着聂榆阳。，
　　聂榆阳本能地想从纪景手里夺回录音笔，可这些举动都是枉然。
　　纪景把录音笔举得高高的，按下播放键，听到杂音后他快进了一段：“唔，这段应该是你在车上。”
　　接着他再按播放，罗平的声音便从录音笔中传来出来：“我是真为你好！早就看那个姓林的丫头不顺眼，找个人治治她。这不正好吗？连那个姓叶的也一块修理了。你该高兴啊！”
　　隔着手提包，录音笔录下的声音里掺杂了很多杂音，但是罗平说话中气十足，他说的话还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聂榆阳听到这里，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懵了。
　　纪景开心地笑了：“唔，看来还是有点收获，没白忙活。”
　　说罢，他把录音笔塞进口袋，转身向门口走去。
　　聂榆阳冲上去一把拉住他，压抑了很多天的脾气此刻原形毕露，她恶狠狠地瞪着纪景，像一头想要吃人的母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回去把录音听完，才决定我要干什么。”纪景冲聂榆阳挑挑眉，那笑容十分美好，在聂榆阳看来却说不出的恶毒。
　　聂榆阳松开抓着纪景胳膊的手，厌恶地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
　　纪景看到她这副样子，并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是满满的自得。终于气得她撕下假面具了，看她怎么在自己面前装沉着。
　　“你要知道，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录音，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聂榆阳冷冷地望着纪景，瞪大的眼睛里强装的镇定。
　　而这镇定被纪景一眼看破，他翘了翘嘴角，好整以暇地说：“如果真要把你外边的那个人告上法庭，你觉得还需要这段录音做证据吗？”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直接扎进了聂榆阳的心里，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牙齿打架：“你……你都知道什么？”
　　纪景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录音我还没听呢，能知道什么？”
　　看着聂榆阳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纪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只是想追求信息对称而已，不会擅自做什么的。毕竟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不想跟你闹得不可收拾。你是个drama queen，但这不是我的风格。”
　　说完，他竟然还凑过来抱了抱聂榆阳。聂榆阳身体僵直，还没来得及甩开他，他便退后了一步，打开门，脚步轻松，像一阵风一样离去。
　　聂榆阳如坠冰窖，她怔怔地发了几秒钟呆，反应过来之后，踉踉跄跄地抓过自己的小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拿起手机，想了想，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她一口气上了天台，才敢给罗平打电话。
　　罗平看到手机里聂榆阳的名字，有些意外，心里暗喜，刚刚才见过，这又想我了？他喜滋滋地接起电话：“宝贝儿，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聂榆阳打断。她失控一般地尖叫着：“纪景在我的包里放了录音笔，我们早上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聂榆阳以为罗平会跟自己一样紧张，她现在六神无主，只希望罗平那边能想出一些办法来摆平这件事。她知道罗平身家不干净，但是他做了很多事，都是为了她，她不想他出事。
　　一瞬间，聂榆阳似乎懂得了护着容嬷嬷的皇后当时是什么心态。这个人即便坏事做绝，对她是实心实意的好，那也是让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谁知罗平那边异样的沉默，连呼吸声都一如既往地平静。
　　聂榆阳诧异地问：“你不担心吗？万一纪景把你捅给警方，你该怎么办？！虽然那段录音不能当证据，但是如果你被人盯上，随便查你点什么，你也……”
　　“榆阳，你听我说。”罗平的声音非常镇定，“有件事我其实并不想现在告诉你，怕你伤心。但是……”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顿了顿，聂榆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战战兢兢地问：“什么事？”
　　“见面说吧，我想在你身边。”罗平的语气温柔而体贴。
　　聂榆阳急脾气一上来，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刚要发火，她忽然想到，也许这件事非常严重，严重到罗平怕她承受不住，才想守着她当面说。那么，她也的确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件事。
　　“好，我这就出发，去我们的酒店房间。”她简短地说。

　　清晨林维夏朦朦胧胧地醒来，睁开眼睛就撞上叶瀚城那双好看的眸子，他正专注地打量着她，眼角带着笑意：“醒了？睡得好吗？”
　　见他这样目光灼灼，林维夏突然想起昨晚的温存，有些不好意思，拉起被子遮住脸，闷声闷气地：“睡得不好。”
　　叶瀚城扒下她盖在脸上的被子，轻轻在她额头一吻：“干嘛半夜起来开窗？”
　　林维夏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记得你昨晚明明睡得很熟。”
　　她睡觉怕闷，卧室窗户常年都会开条小缝，窗帘也会留条缝隙。昨天是因为跟叶瀚城亲热，所以关了窗拉了窗帘。但是后来一直没睡踏实，总觉得喘不上气似的，半夜忍不住起来打开窗户，把窗帘拉开一点。
　　“怎么会，在你身边，我哪睡得着。”叶瀚城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微笑地看着林维夏。他的眼睛就像粘在了她身上，一刻都不肯移开。
　　林维夏被他看得有点毛，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咦，既然睡不着，不是应该起来做早餐了吗？以前都是这样，现在登堂入室，就原形毕露了？”
　　叶瀚城挨过来，从背后抱着林维夏，额头抵在在她颈后：“我是想起来做早餐的，但是实在不想跟你分开，所以……”
　　他说话时气息喷在林维夏的后背，搞得她有点痒。没办法，她只好又转过身，跟叶瀚城脸对着脸。刚转过来，她的嘴唇便被叶瀚城的嘴封住，这吻不似昨晚那般激烈，轻轻柔柔，却也吻得她浑身都没了力气。
　　林维夏想推开叶瀚城：“我没刷牙……”
　　“没关系……”叶瀚城嘟囔着，将她搂得更紧。
　　林维夏也放弃抵抗，这吻太缠绵了，她并不真心想挣脱。
　　对于叶瀚城这样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来说，清晨果然是大好时光。两人在被中纠缠好久，才气喘吁吁放过对方，再次双双睡倒。
　　几个小时后，林维夏突然惊醒，看向床边闹钟，竟然已经上午十点多钟。
　　她拿起手机，发现手机关机。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将她手机拿走。
　　林维夏伸手去去抢：“已经迟到了，还不让看看有没有公事。”
　　叶瀚城赖皮地将她手机藏在自己身下：“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放一天假。放假不许看手机，谁犯规谁挨罚。”
　　林维夏目光追寻着他的手，不知道他把手机藏在了哪个可怕的地方，无奈地叹口气：“算了，反正这手机拿回来也得烧掉。”
　　“你嫌弃我哦！”叶瀚城点着她的鼻子，温柔地望着她，眼波流转，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切好像是在做梦，实在太不真实。”
　　林维夏坏笑着，用指甲捏起他手臂上的一小块皮肉，轻轻一拧，叶瀚城果然痛得叫了出来：“啊！谋杀亲夫！”
　　“这下还像做梦吗？”林维夏促狭地说。
　　“像！”叶瀚城凑近林维夏的脖颈，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像是最美最美的梦终于成真了！”
　　林维夏扭头望着他的脸，忍不住举起手来，轻轻从他的眉毛、鼻梁上划过，看着他英俊的面孔，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是因为我当年救了你才记住我，但是我救你那会儿，也不过是跟你相处了十分钟时间，那时候你气都喘不匀了，怎么记住我的？隔了那么多年，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听到这个问题，叶瀚城莫名大窘，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是很方便说，我自有我的办法。”
　　“说嘛！”林维夏摇着他，“你不觉得这样狗血又传奇的桥段是个好故事吗？说不定将来可以讲给孩子们听。”
　　叶瀚城埋着脸大摇其头，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可以讲给小孩听的故事。”
　　“有那么限制级吗？”林维夏轻笑，“怎么可能！”
　　她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你不说，我可咬你了。你知道土匪想逼供的话，办法很多……”
　　叶瀚城侧过身来看着她，由于刚刚把脸埋在枕头里，他的脸被捂得通红。
　　他看着林维夏的求知欲旺盛的眼睛，露出害羞中掺杂着那么一点点得意的表情：“如果我说了，你可不能笑我，或者骂我。”
　　林维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话算话。”
　　但是还没说，叶瀚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林维夏气不过，踹了他一脚，恼火地问：“说不说？”
　　“说，我说，娘子脚下留情……你帮我做心肺复苏之后，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一点，眼睛睁开一条缝，你穿的衣服领口有点大，我那个角度，正好看到……”叶瀚城原本望着林维夏的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却一路向下走去，定格在她的胸口，他伸出手指，指着那里一颗鲜红的痣，“……这个，你皮肤白，痣又是红色的，我记得很清楚。”
　　“在法国没能找到你，回国之后的那场酒会，正好你穿了一件低胸礼服，这颗痣就露出来了。说来也奇怪，视力再好也不至于，可那天你站在我十米以外，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的这颗痣，再加上你的脸，我当时就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叶瀚城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乱看女孩子胸口实在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他垂着眼皮不敢看林维夏的眼睛，安静地等待她暴风骤雨般的批判，谁知身边人竟然静悄悄地没发出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发现她皱着眉，舔了舔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瀚城紧张兮兮地：“哎，你没什么想要说的吗？”
　　林维夏转了转眼珠，看向叶瀚城，突然竖起大拇指：“妙啊！哈哈哈哈！”
　　叶瀚城怔住了，他脑海里想象过很多次他跟林维夏说这件事时候的场景，但是现在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你不生气吗？我可是看了你的胸口！”
　　林维夏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摆了摆手：“你又不是故意的。”
　　“蛤？”叶瀚城有点懵，也跟着坐起来：“你真的不介意？”
　　“这点事都介意，那我也太矫情了吧。”林维夏笑眯眯地，似乎很享受这个故事，“不过能让你这样记住我，倒是挺有意思。我还挺怕你说出什么狗血的桥段，这个，我喜欢。”
　　她喃喃地念叨着：“心口的朱砂痣……”
　　叶瀚城终于放下心来，将她揽入怀里，心想着抒情一下：“你就是我心口的朱砂痣，我一辈子都会把你放在心尖上。”
　　不料林维夏回头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那谁是你的白月光？我这颗朱砂痣，会不会变成你的蚊子血？”
　　“什么？”叶瀚城被她将了一军，整个人懵掉，“我读书少你不要搞我……”
　　林维夏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压寨相公了！”
　　叶瀚城：“……”
　　与林维夏这边的甜蜜截然相反，聂榆阳和罗平的酒店房间中一片死寂。
　　茶几上放着一摞照片，照片中是一个拿着单反相机在拍照的男人。
　　聂榆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手却颤抖得怎么都打不着火，罗平赶紧接过打火机，帮她点燃香烟。
　　“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罗平担心地看着她，“其实纪景找人跟踪我们，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也不怕，他知道就知道，我正想让他知道呢，还能跟他正面……”
　　“正面什么？”聂榆阳眼神像刀子一样甩过来，一下扎进罗平心窝里。
　　罗平顿时有些委屈：“你是不是还担心他？你怕他面对我，会吃亏？”
　　聂榆阳吐出一口烟雾，面如死灰：“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想。”
　　她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跟纪景针锋相对，似乎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她好像只是因为得不到纪景的心，所以分外想要折磨她。
　　再加上她觉得纪景跟林维夏合起伙来对付她，那她也要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帮手，所以自然就是罗平。可是现在当纪景真的采取了什么手段的时候，她的心开始疼了。
　　原来她一直都不想这样，她还是只想纪景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现在，她却逼得一个从来不会耍手段、毫无心机的人，活生生变成了另一副嘴脸。
　　是她毁了纪景吗？如果她毁得了他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真的也是在乎她的？
　　聂榆阳呆呆地想着，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如果他有那么在乎她，那她做这一切又是何苦呢？
　　罗平看着聂榆阳一直不说话，默默流泪，有些害怕。他蹲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想什么？”
　　聂榆阳不答话，手里的香烟烟灰积了很长，掉在她的裙子上。那烟灰带了点火星，将她丝质的裙子燎了一个小洞，而她毫无察觉。
　　罗平赶紧把烟灰扫到地上，心疼地看着她裙子上的洞，然后抬头看着她：“你别吓我，跟我说说话好吗？你别什么都不说，我最怕你这样。”
　　聂榆阳只是扫了一眼裙子上的洞，没有任何表情，随后她挣脱罗平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她的声音很疲惫，眼中没有了愤怒，更多的是迷惘。
　　这不是罗平期待中的场景，他以为告诉聂榆阳这件事，她会更加生气，更坚定地跟自己站在一边，没想到……她居然心疼纪景了？
　　罗平从背后抱住聂榆阳：“你什么都别想，别动摇！真正爱你的只有我！”
　　“放开我！”聂榆阳想要挣脱罗平，但是他却抱得更紧。
　　“大不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动纪景一根手指头，我们三个见面，把事情说开。”罗平绝望地靠在聂榆阳的肩膀上，“他如果要公司的话，让他拿去。你喜欢服装公司，我帮你开，我有钱，能帮你开个更大的！”
　　聂榆阳狠劲儿上来，恨天高狠狠踩了罗平一脚，他脚上吃痛，不由地松开了抱着聂榆阳的手。
　　“说开什么？”聂榆阳狠狠地盯着罗平，“我和他才是夫妻！你要我带着你跟他去谈判？我还没那么不要脸！”
　　“我跟你好是一回事，但是带着小三儿跟原配耀武扬威，我干不出那事儿来！罗平，我什么脾气你知道，你别逼我！”
　　罗平觉得他的五脏六腑像被千万把刀割着，丝丝拉拉的，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疼。
　　他绝望地看着聂榆阳：“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聂榆阳看着平时混不吝、身上受七八处刀伤都不吭一声的罗平竟然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看着她，顿时也心软了下来。
　　她站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安抚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也知道你是一心一意为我。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清楚？”
　　“你需要多久？”罗平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无力的一天。
　　聂榆阳垂下眼想了想：“不知道……但我答应你会尽快。”
　　说完她转身离开，好像没有一丝留恋，衣袂翩跹地消失在门口。
　　罗平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掏走了，他四肢无力地跌坐在地毯上，低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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