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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关系
沈彬很吃惊,并反问眼前的医生怎么知道的。
“之前有几个老师打电话问过我,就班上有一位秦述同学,平时用功努力,一到考试就开始掉链子,好像还有暴力倾向,应该怎么相处。后来高考前,他有好几周缺席,他们班主任也联系过我和另一位心理医生。”
唐茂无奈的笑了笑,在稿纸上写下了秦述和沈彬的名字:“不过你应该是第一个想要帮他的。你详细地叙述下你知道的事情吧,最好一些时间节点和一些细节也努力回忆下。”
沈彬毫无保留的说了这几天他调查到的周洪旭和国际绘画比赛的事情,还有他的一些猜测,虽然有些事情还需要求证,但如果不必要,他真的不想再牵扯到其他人。
“他这种情况应该算是记忆侵扰或者应激性焦虑,在参加比赛时可能发生了一些他难以克服的事情造成了创伤,比如你说的失去挚友或者实力差距,之后这种创伤由于一次次被强化而没有被解决所以加深了。”
“因为考试考的不好,所以越来越紧张考试?”
“有可能,而且这个发生意外的朋友应该和他关系很好或者在死前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秦同学无法原谅自己。他的老师和我交流时候明确点出了,秦述同学不同人交际这个问题,我当时也思考过,他是回避朋友关系。”
沈彬有点不理解:“其实现在我和其他几个人都算是他的朋友,虽然他话不多,但我认为他并没有可以逃避交际圈,只是不善交际。”
唐茂两手交叠,笑着看向沈彬:“沈同学,其实你一直没注意到,秦同学的变化可能是源于你的帮助。你也说了,班主任把事情告诉你后你一直在尽力让秦同学变好,之前他逃避可能就是没有人拉他这一把。”
沈彬虽然没觉得多伟大,但是得到肯定让他觉得起码他的努力方向是对的,“不过,有件事可能真与我无关。上周六的时候,我刚好去画室想打听消息,他也在,说是要准备艺考,这件事您怎么看?”
唐茂没有回答,反问他:“你有什么头绪吗?”
沈彬摇头:“我对他画画这块只有耳闻,此前从来没谈论过这方面,我只在考试的时候照顾他多一些,所以我在想他能自己回到画室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主动向好。”
“你和秦同学除了朋友还是舍友或者其他关系吗?”
“其他关系?我是他同桌还是班里的班长,这两点我之前都说过,我们还都是走读生,他没有舍友。然后……我之前是其他学校的,与秦述我想应该也没有其他社会关系了。”最后一句只是调侃,但唐茂看了眼绿色的学生证。
唐茂知道复读生不能跑校的规矩,但显然这两个人在规矩之外,能让学校改规矩,秦述的情况他大概能理解,但是这位沈同学……
“具体说说你的做法吧,我刚才没有详细记录。”唐茂在几个点上画了几个符号,直起身子开始观察沈彬。
沈彬心想,可能是他之前说的不够具体,无奈地又用半个多小时说了下他做过的事情,最后他觉得唐茂好像有些惊讶。
这个房间是南北向的,午后有一点阳光打在医生身边的吊篮上,沈彬被那点阳光和绿色吸引,有时候会不自觉地看向那片地方。
“我刚才观察了一下你的表情,我想先问一个无关的问题。沈同学,你为什么不住校,一开始就不住校吗?”
“是,入学的时候就谈好了,不住校的原因是我个人作息习惯。”沈彬回答道。
唐茂低头整理了下写满字的A4纸,手在眉毛上下揉搓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笔放到纸上:“恕我直言,沈同学,你是不是喜欢秦同学……”
沈彬错愕的抬头,好像什么事情被揭发出来,下一秒就要溃烂一样,他短促又急切地反驳:“不是。”
唐茂没想到这孩子反应如此大,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出于医生的敏锐感,他隐约觉得,沈彬撒谎了。他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坚决不承认这就代表他其实也觉得自己不对劲。
“那你对秦同学的感情有点……怎么说,就是过分了。其实你已经在隐瞒了,流露出来的情感是我想帮助一个朋友,我是班长我有责任。但是,你想过吗,朋友之间会出现我可以牺牲自己让他好,还有你对他的事情过于执着和在意,你刚才描述的他其他的朋友从没有到这种地步吧,你现在都开始焦虑他离开你以后能不能变好,这些地方都是有问题的。”
沈彬现在处在巨大的恐慌之中,他不能被人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秦述也是,如果其他人知道秦述被一个同志喜欢了,他也会受到不善的目光。“因为是同桌离得近吧,而且我们也算好友,经历了不少事情,我觉得医生您给的推断过于片面。”
“或许是吧,其实沈同学你刚才不安了,眼睛眨的很快。”唐茂点到为止,尖锐的目光重新回到镜片后面,“好我们不提这个,今天下午也不是针对沈同学的咨询,我们回到秦同学。”
阳光已经再也打不到吊篮身上,一点点丁达尔效应如同下午薄弱的光束,懒洋洋的洒在桌上,沈彬骤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他不明白,这个医生点出这些,到底什么意图。
“你刚才提到说秦同学现在考试稳定了一些,起码缩短了紧张时间。我觉得只是你的帮助产生的好的结果,说明你本身的举动的确帮到了秦同学。但我也很遗憾的告诉你,这种创伤我们只能缓解症状,事情本身发生了,他的心理素质不行所以才会出现问题。”
沈彬也很清楚心理素质这个概念,就是他自己,也是被击垮了,秦述不可能一辈子不考核不考试,但他可以去避免让别人揭发秘密,这两个区别很大。
“一个抗压能力弱的人一再打击只会被击垮,心理素质不是说提高就能轻而易举达成的。我们可以大胆猜测一下,秦述同学在这次比赛之前是个一帆风顺的胜利者,他的应激事件是比赛失败。”唐茂重新抽出一张A4纸,把几个事件联系起来。
“他没有因为焦虑而放弃高考,就说明在他内心里,高考是比心理受打击更重要的。但他缺少了安抚过程,或者一种强烈的意愿,去克服的念头。”
“可能秦同学的确有过这种念头,但是实施过程也不顺利。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的老师可以不语言训斥他,但也没有给予他需要的关心——那些老师都很惧怕自己的话会击垮一个孩子而背上教学事故。你知道的吧,还有被逼辍学的。所以老师不敢管,只敢躲,最后只剩这个同学单打独斗,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能贯彻这样的意愿吗,答案显而易见,他没能成功。”
沈彬听着唐茂的分析,似乎能想象的出秦述这三年的生活轨迹。身边没有人,独自吃饭,肚子回家,学校里勤勤恳恳学习,可能还会和同学产生矛盾。成绩不算理想,但是从来没放弃过自己,哪怕是超A班里的倒数,也坚持着,但是高考还是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医生,那他是缺少鼓励他的人吗他的父母或许给过他这些,我见过他的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唐茂在纸上写了一个父母,圈了几下:“温柔也是把伤人的武器,她可能只是安慰了他,而不是指导了他,学校里的一切,父母怎么能全都知道。”
还不到四点,但沈彬却觉得过了很久,久到把秦述经历的一切看在眼里,那些奖状上穿着白衬衫的影子在他眼前晃过,变成了厕所里拿着玻璃流着血的不好惹的少年。
在学校里,他也受了不少欺负吧。
“秦同学依赖你吗?”唐茂把两张纸叠在一起,开始写病历,胡编吧,总归不是沈彬同学的。
沈彬没思考:“不依赖,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写作业都是先自己苦思冥想,一些活动也是被邀请才会参加,啊,朋友之间的事情上他还是比较积极的。”聂航和杨乾东出事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秦述参与其中的心情。
“那最好让他依赖你一点,建立牢固的信任关系,这样你的帮助他可能更容易接受。其实说句不太负责任的话,秦同学要是有个强大的女朋友就好了。”说着看了眼沈彬。
“他心里只有学习,不可能想这些事情的。”沈彬手往椅子后背搭了一下,四点整。
“如果想帮到他,多出现在他生活里一些,多打闹玩耍,成为他重要的人,那时候你讲的话就有了分量。现在的你,或许还不行,毕竟你只能多陪他半年了。”唐茂看了他一眼,沈彬并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只是在思考。
唐茂其实是有私心的,但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他没见过秦述。但很难想象,一个长久没有朋友的人会这么容易接受别人的好意,还做出和之前大相径庭的举动。
沈彬是带着一点恍惚离开的校医院,他离开后那个看日语书的人看了眼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东西,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婆。
“老婆,上周六你是不是接待了一个托关系找你咨询的,我记得你说是一个同性恋的高中生。你不是说他好像喜欢自己的同桌嘛,还想为了同桌考一样的大学。”
“是有,但我有义务保护好我客户的信息。”电话里的人回答说。
八九不离十,“那我猜一下,是叫秦述吗?”
电话那头的人没出声音。
“好,我知道了,老婆你忙吧。”
所以其实已经开始建立了吧,重要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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