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的降维打击

　　这很不像秦述，秦述明明是拿着玻璃对着别人的眼睛都能冷静说话的人，是无论在什么环境中都能摊开练习册安安静静学习的人。

　　“唉，同桌，对答案吗？”沈彬小声开口。

　　秦述没有反应，沈彬又用笔轻轻碰他的胳膊，之后加大力度才终于换来秦述转动了脖子。
　　“我说，这题我会，你顺着我的思路检查一下看看呗。”

　　秦述吐个气似乎都很困难，就那样一个字一口气，“我不抄。”每个字都在抖。

　　“这考试不是多要命的事情，就是统计个分数，你会了才是最大的意义。你帮我检查一下，快。”说着把答题纸往右塞了塞。

　　周嘉林听到这边的动静看过来，沈彬直了直腰，赶在周嘉林出声前轻微地摇了下头。

　　秦述在看沈彬的答案，周嘉林立马明白了沈彬的意图，安静地往讲台那边走。他虽然不赞同沈彬的做法，但是他是老师，为学生好的事情他会尽量去满足。

　　秦述没有一行一行地抄，差不多有了思路后就抖着手往试卷上自己写，眼角已经急的通红。沈彬假装在草稿纸上演算填空题，其实一直用余光打量秦述。

　　这情况有点棘手啊，平时的努力没办法反映到成绩上，这谁顶得住。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沈彬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秦述起码每一问都写了半栏，这张卷子难题很少，不出大的纰漏的话，应该能保住110分。

　　秦述的高考数学只有82分，没有及格。他现在能想象出秦述在考场上的无力和无声的嘶吼，直到呼吸困难痉挛抽搐。

　　试卷从后往前收，本该是靠近走廊的秦述来收的，沈彬站了起来。

　　收完之后沈彬在饮水机旁观察了下大家的表情。有几个可能是累了趴在桌子上，还有几个已经开始问问题，更多的是趴在楼道的栏杆上透风。

　　而他的同桌左手拿着笔帽，右手拿着笔，也不扣上，已经出了神。

　　偏偏前排聂航这个没眼力见的还凑上去说话。

　　“述哥，最后一题哪种模型比较盈利啊？”
　　秦述像是没听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挺热的，头发像是浇了水。
　　有这么热吗？聂航执着地看着后排。

　　沈彬成功地大跨步回到了位子上，“聊什么呢？”

　　聂航把自己的草稿纸拿过来，“哥，你看看我根据题意写的这三个模型对不对，我咋没找到交点呢？”

　　沈彬给聂航讲题，一直到第三节晚自习，秦述才把笔扣上再拔开，动作略带迟缓地准备整理今天语文试卷上的病句题。

　　沈彬收拾书包走的时候，秦述还没动弹。秦述没有固定的放学时间，沈彬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走了同桌，别太晚。”

　　“班长。”秦述突然叫住了他。

　　“嗯？”沈彬天真地眨了两下眼，等着他的下文。
　　“是不是在等我跟你说谢谢？”

　　又是这句。

　　沈彬摸了摸书包，从夹层里掏出两颗巧克力糖，这是他爸给他买的。

　　“我给你两颗糖可以换你两个字不？”沈彬把糖在手里掂了掂。

　　“我不吃。”秦述淡淡开口。

　　沈彬也没气馁，保持着一贯的笑容。

　　“甜的。”说着把糖放在了秦述摊开的笔记本上。

　　秦述好像不知道要把糖放在那里，就静静让它们两个躺在笔记本上，没有伸手也没有抬头。“谢谢。”秦述淡淡说道。

　　“合作愉快！”沈彬背上包走了。

　　秦述趴在了桌上，静静看着眼前的巧克力糖，直到出现了模糊感。

　　在小区里走有时候会恰好碰到接送秦述的车，有次早上看到了，接送他的好像是他母亲。一直走到三栋，驶向一栋的车始终没来。

　　他同桌不知道要待到几点才回家，他那种状态能走路吗？

　　沈彬把练习册摊开，写了几道题后烦躁地拿起了手机，不断搜索考试焦虑的相关内容到凌晨。

　　沈彬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把校服放到学习椅上才躺下。高中一直这样的话，应该不少人觉得他很奇怪吧。

　　他想起学校里刚开始传出他的流言蜚语的时候，他总是踩着宿舍大爷开门的时间去教室，晚上也会冲回宿舍。从刚开始大家不信，到流言言之凿凿，到和舍友发生冲突，到考场外排队时还有人在隔壁教室盯着他看。

　　“长这么帅怎么是那个？”
　　“二十五班班长我以前对他印象挺好的。”

　　沈彬想事情想到睡不着，又从放衣服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夜里有点凉了，他晚饭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一杯酒下去，血管从冷到热，最后只剩下喉咙处苦苦辣辣的味道。

　　周一照常来临，进教室的时候秦述已经坐在位子上学习了，沈彬松了一口气。

　　“同桌太勤快吧，来的这么早。”

　　聂航回过头来拿着草稿纸已经开始等着问题了，“我以前很迷述哥的大佬传说，超A班的校霸，现在我只想我草一句，述哥简直是禽兽。”

　　“什么？”秦述抬头，拿着的笔像一把刀子，聂航相信如果自己解释不清楚会被按在地上摩擦的。

　　“哥哥哥哥，我没说明白，此禽兽非那个，就就就勤奋的勤，怪兽的兽！我可听李潇雨说了，你都是咱班前几个来的，今天还是第一个！她都不忍心你在外面等，说要准备给你配教室钥匙了。”

　　刚才秦述说话有点冷，加上聂航解释的时候略微紧张，后排不少人还有刚进来的几个都张着耳朵听，听完之后开始捧腹大笑。

　　“我草，勤兽，你敢起名字我们也不敢叫啊，老老实实喊述哥。”后排一同学说。

　　聂航赶紧找台阶，“是是是是，述哥我错了，我向您学习早到学校，再也不给你乱起名字了！”然后颤颤巍巍抖着草稿纸看向沈彬。

　　沈彬放下书包拿出练习册，拧开杯子准备去接水，听到两人的对话，附身在秦述耳边吐出两个字来，“勤兽？”字里沁着笑。沈彬发现自己距离又有些近，赶紧往回撤。

　　“傻逼！”沈彬捕捉到了秦述的白眼。

　　秦述耳边是一声轻笑。

　　“傻！逼！”秦述侧头对着沈彬的脸又叫了一声。

　　沈彬咧嘴乐了，他同桌没事。拿着杯子去接水，顺手晃了一下秦述的杯子，“顺带给你捎着，放心，技术一流，水温保证适中！”

　　聂航欲哭无泪，他是想让班长大人给他说好话的啊，这班长把人惹了还想跑路。

　　于是沈彬回到座位的时候聂航还在道歉，秦述摆了一下手说，“没事。”

　　聂航闭嘴，其实述哥一点也不可怕，而且很好说话，趁着还有段时间才早读赶紧问题。

　　“同学们注意，学校临时改时间，这周五周六进行摸底考试。这次考试是针对高三一轮复习的，考点覆盖了所有高中内容。大家注意，这是入学后第一次考试，这周各科老师也商量了会停下开学来的教学步伐，尽量顺一下考点。”

　　周嘉林听着台下的哀嚎。

　　沈彬的反应比他身边的同桌要更严重，靠，怕什么来什么。

　　“老师我还没复习选修课本。”
　　“老师我进度不行啊！”
　　“理综凉了。”

　　沈彬看了一眼秦述，发现他没抬头，整理着化学错题。他每次拿出来的本子都不一样，真不知道是给每门课准备了多少个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很多同学都是一边跟着老师进度一边买了新的五三、金利、模拟卷，摸着你们的良心说说你们没有吗？嫌作业多还偷吃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刷题！大不了就提前交卷出来继续复习，老师们也不在意你们现在的成绩，说白了，复读班这次就是跟着陪跑的，就是让你们和高三的一起有点紧张感。”

　　张一腾举手，周嘉林示意他说。

　　“老师，会排名吗？”台下一顿窸窸窣窣地讨论。

　　周嘉林摸了摸自己的玻璃杯，“会，但给家长的只有你们自己一栏的成绩和名次，这也是复读协议的一环。我们必须对给出高昂复读费的学生家长负责。”

　　讲台下是蔫了菜的学生，才周一，他们就觉得是世界末日。沈彬也挠了挠头，他知道现在很多人坐等看他屠榜，虽然他本来也打算好好让一些人闭嘴。

　　“复读班的老师都是南襄一中数一数二的，不是最好的拿不了这么多工资！成绩提高不是一个月就能见效的，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同学们打起精神，相信老师，自己努把劲，我相信咱班都有冲击本科的能力！”

　　H省的本科线是通常在460分上下，虽然没了一本线，但是大家也都知道，550分是个高校坎。

　　“各科老师都希望能帮助你们，如果有问题多找老师谈心。校医那边也有两名心理医生，常年如同摆设一样，大家多少给他们点面子，不要不好意思！”

　　周嘉林觉得学生的热情并不高，而且已经都投入到题海战术里去了，喝了杯水停了下来。

　　“同桌？”沈彬小心去看秦述。

　　秦述从练习题里抬头。

　　“你觉得我学习好吗？”沈彬问道。

　　秦述心道这人什么毛病，他学习好不好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怎么还来问他。

　　“好。”

　　沈彬耸了耸鼻子：“我觉得还不大行，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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