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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正想去拿些解酒的汤,却被姜昭死死地扯住了衣袖。
“紫檀紫檀,呜呜呜。”姜昭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告状道,“那臭和尚说,我要是不听话,他就要念经了。”
喝醉酒的姜昭捂着耳朵又哭又闹,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似的,“紫檀紫檀,他在敲木鱼了。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王八念经。”
紫檀见此也没法走开,就只好轻声细语的安慰她,“殿下不喜欢听,便不听了。”
姜昭可委屈了,可怜兮兮地道:“但是他就是一直在念。”
这酒醉的人出现了幻听,紫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寻思着要不要去将太医找来给殿下看看,或许能叫她好受些。
然而等紫檀再度低头看她的时候,姜昭转眼就已经睡熟了。
紫檀不由得觉得好笑,一挥手。
丝竹管弦的声音骤然停下,舞乐伶人都安安静静地垂立在一旁。
紫檀正要唤内侍将殿下抱进寝室去,却见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郎君走了进来。
“云郎君?”紫檀面露诧异,轻声问,“云郎君,你不是被安置在另一座府邸上吗?”
云蔺道:“不知为何,我也被公主府的侍人传唤了过来。”
紫檀拧眉:“这些奴才竟是些没耳朵的,殿下传唤的都是留芳府的人,怎么会传唤到您那去了,云郎君又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罢了。”云蔺无心计较,他俯下身姜将姜昭抱了起来,“我先将殿下送回寝室内吧。”
服侍姜昭有一段时日了,这近乎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云蔺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不由得有些自嘲,云蔺啊云蔺,你也曾是被无数家仆精致供养的世家子,怎就被养出奴性了呢?
近四更时分,云蔺为姜昭褪了外衣,脱了丝屡履,用着侍人端来的水,擦拭了姜昭的面部、手部、脚部,然后才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
这一番动作已是十分熟稔。
有侍女问紫檀:‘“娘子,殿下如今已有了未来夫婿,与外男这般亲密,会不会有些不妥。”
紫檀道:“殿下与云郎君相识了已久,按时间来算,云郎君应当算是殿下的内人,有什么不妥?”
云蔺服侍殿下一向体贴周到,殿下对他也是颇为宠爱,所以紫檀对他感官甚好,就不免偏向于他。
“确实有些不妥。”
云蔺从寝室内退了出来,这般道。
他音色清雅,若山间清泉自石上流过。
“日后我会注意些。”
说着,又朝紫檀一揖。
一双白皙秀致的手露了出来,皓腕凝着皎洁的霜雪,最是玉骨无暇。
然而紫檀眼尖的瞧见,衣袖的后面,有一道暗色血痕。
惋惜之余,她又有些好奇,于是就问:“云郎君可是受伤了?”
“无碍,是小伤。”云蔺将衣袖拉到手腕处,“近来许是时运不济,走在路上总是容易飞来横祸。”
紫檀听了猛然一惊,心道这恐怕不是飞来横祸,应当是有人蓄意而为。但依着自家殿下的意思,是不愿告知云郎君的。
紫檀有些良心不安,眼睫微微颤动,露出了焦虑之色,她含蓄地提点道:“制科将近,云郎君切莫要保护好自己,近来最好少出门,待在府内最是安全。”
云蔺是个聪慧的人,他应下后觉得紫檀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又反复琢磨了几遍,忽然想起姜昭也说过类似让他注意安全的话,一瞬间他全明白了。
怕是王氏人要针对他。可以往这些人要打压他是不会伤他的,怎如今却到了要出手害人的地步了?
姜昭恶劣的模样在他脑中闪过,他心下不由得生了万般无奈。
“紫檀娘子,眼下天色已深,我再回府恐怕有些不方便,不知可否在公主府给我安排一个客房?”云蔺道。
公主府楼阁厢房无数,安排一个房间自然是极为容易的。于是紫檀就近给他安排了个厢房。
然而还没走几步,便又听见寝室内有异响。
云蔺又掉头折回去。
一入寝室,就瞧见公主的玉枕掉到了地上。那霞姿月韵的公主,抱着锦被睡得无比香甜。
云蔺叹了口气,上前给她扯了扯被子,才缓缓地走了。
这乔迁到公主府的首日,姜昭就睡到了未时初。
醒后她就不大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就隐隐约约想起了有个熟悉的玉面郎君,在她思绪迷离的时候替她洁面。
“紫檀。”姜昭唤道,“昨天云蔺是不是来了?”
紫檀道:“是呀,殿下。不过云郎君早上来寻殿下的时候,见殿下还睡着,不忍心叨扰,就先走了。”
姜昭捂着头,又问:“我昨日应该没说什么胡话吧。”
紫檀想着自家殿下一向是好面子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昨天跟个孩子一样,又哭又闹的,定然会羞愤至极,便瞒着她。
“殿下酒品尚好,喝醉就睡着了。”
姜昭一听,放心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起来了,她也不是闲得住的人,好一顿梳洗打扮后,就穿着锦绣云衣,带上几个骑射较好的侍卫,风风火火地去洛阳街道打马观花了。
洛阳不愧是天子都城,近乎每日都有权贵豪商设流水宴、办赏花会,尤其是在这种各地名流世子齐聚的时节,他们为了能与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交好,当真是如流水一般的撒钱。
姜昭打马绕着洛水走了一段,便误入了一处豪商办的赏花会里。这座园林沿洛水而建,随处可闻见洛水湖畔的桃花沁香,园林的布局也颇有些讲究,绿林清溪,修竹亭亭,楼榭亭阁,高下错落,又有清泉茂树,众果竹柏,药草蔽翳。
大抵今日来客甚多,守门的仆人见姜昭衣着华丽,又有高大威猛的侍卫陪护,便没让她拿出请帖,直接就点头哈腰地将她迎了进去。
这仆人边走边道:“今日我家主人园林建成,宴请四方之客,竟有娘子这般神仙人物来此,满园子的花都暗淡了几分。”
姜昭最是喜欢有人夸她的样貌,从来是不嫌多的。见这仆人如此懂得讨巧奉承,难免就对这家主人有了些许好感。
她笑道:“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
姜昭自腰侧取下一面玉环,丢到了仆人手里 ,“这且当个添头,改日我再叫府中的侍女补一份礼来。”
“哎呀,娘子真是客气了,我家主人宴请四方来客,就是图个热闹。”仆人道。
姜昭仰着下巴,乜斜着眼,不容反驳道:“若是不收,你便丢了吧,我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是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听了这番话,仆人便不敢不收了,有些贵人的脾性不好,若是不小心触了霉头,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一路上听着这位仆人介绍他们家主人,姜昭心中也有了些数,这园林的主人姓谢,与和玉的父亲谢国公沾了点亲,而正是借着这点亲,这家主人在洛阳经商无往不利,成了如今的洛阳一大巨贾。
这会儿姜昭随着仆人到了这家主人待客的园子里,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诸位诸位,谢大商人,今儿还请了柳彧来题诗呢!”
人群忽然就有些骚动起来。
又有人喊道:“在哪儿题呢?柳大才子在哪呢?”
姜昭觉得有些意思,柳彧这人想找时却总找不到,没想找时却总往她跟前凑。但这等热闹,她是不愿错过的。
于是就对仆人说:“最近柳大才子的名声在洛阳,可是炙手可热,我倒是想瞧瞧他是如何作诗的。”
仆人心神领会的将她引到了另一处园子里。
此处白柳横坡,篱落飘香,在西北方向有三间临水之轩,无数儒袍子弟都聚集在那儿,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位穿着石青缂丝竹叶衫的白面郎君。
姜昭并没有往那走,反而选了处离那儿较近的僻静亭台,款步提衣上了石阶,她倚着栏杆朝下望,恰好能瞧见那位郎君的脸,风姿特秀,远迈不群,如野鹤立于鸡群之中。
竟不逊色于她身边姿容最好的云蔺。
这疏朗的郎君正提着笔,在石壁前沉吟。
周遭的士人都起哄道:“柳郎君快写一个!快写一个!”
那被催促的郎君,面不改色道:“诸位且给我五步的时间,定然写一首不叫你们失望的诗。”
原来这位就是传言里的柳彧。
建安曹子建尚且还需七步成一诗,这柳彧竟然放言只需五步,如此恃才放旷,倒还真不负他狂生之名。
姜昭都忍不住道:“好狂一个书生。”
“可不是吗。”仆人道,“我家主子为了请他来,不仅花了千金,还迂尊降贵地邀了好几次。”
姜昭拊掌笑了,“你说一个太原柳氏的旁系子弟,还是个白身,哪来的这么多才学和自负呢。”
“贵人有所不知,这柳郎君也算是个奇人。”
仆人混迹于市井,对时下热事,早已知晓得门清,处于热事顶流的柳彧,他难免就多关注了些,而这一关注,倒是将人家的陈年往事扒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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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姜昭这么可爱真的不考虑收藏一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