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缘

作者:神*******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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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亡之路


      氤氳的水汽迷蒙了他的双眼,他用力地撑着倦意已浓的眼皮,扶着树干艰难地坐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洗得发白的蓝袍上沾染着点点血迹。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挪开过,渐又模糊的是她的脸,微微扬起的嘴角,浸透着一丝俏皮,一綹淘气的发丝拧住长长的睫毛,南海拂荼莹玉制成的耳坠,掩映在发中,衬得清秀的脸庞在月光下,透著水洇过的桃红,只是嘴唇略显苍白。她头枕着树干睡去,竟那么安然,任由月光透过繁茂的枝叶一点点地洒在她脸上。
      溯着月光望去,致密虬枝在头顶盘旋,张牙舞爪而不自量力地向天空刺去。泥土纠缠着落叶在地上沉沦,层叠的新叶覆盖了昨日的记忆,在地老天荒中腐烂。他轻轻地叹气,蜷起腿,将脸埋在双膝间,然而全身的命门笼罩在悬于天地间的一股浩然之气中,那样无懈可击地融合了周边密林中的原始之气,竟将一丈见方的范围全控制于股掌间,不容得有人乃至有活物去靠近。
      只是,这浩然之气下,透着淡淡的愁绪,浅浅的迷茫,柔柔的哀伤。

      几天的逃亡,他带着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乏味地穿行在幽山旷谷中。她穿着大红的嫁衣,静静地拂过大地的气息,精美的绫缎被蛮横的枝干割裂开,裙摆沾满了细碎的草屑,她跟着他没有一丝怨言,尽管往往只能看到那熟悉得有些不相信的背影。
      几天前的她,过着她的十六岁生日,嫁她所期待的人,可他却迟迟没有出现,她的眼神没有因此而空旷,在众人的载道怨言里执意等他,那一袭水蓝衣在红烛燃尽时才翩翩而至,仍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又那样的离经叛道,他越过一众苦等的宾客,甚至连坐在堂上的长辈都不屑去看,直接揭开她的盖头,抢过合卺酒一饮而尽,却没有等她去饮期待已久的属于她该喝的酒。
      她紧紧地凝视着他兰紫色的眸子,探寻不到一丝的温存,只有霸道而蓄意的淡漠,就因为太沉迷于他的眼神之中,她忘了去喝下那杯酒,那杯可以让他后悔一辈子并无可抵赖的合卺酒。
      掌风自他袖中绵绵飘出,带着大红托盘上的酒杯翻落在地,及散落一地的失望,酒溅起,瞬间迷蒙着众人的眼,漫起的酒雾中细密的水珠里钻出冷冷的兵器,每一滴水珠里都会有一样兵刃破冰而出,带着无限的寒意,他衣袂翻飞,轻揽着她跃到兵刃的寒芒上,在绚美的光晕中翩然而去,毫不理会那些名门正派处心积虑的埋伏,他一向如此,连命悬一发都不改本性。
      名门正派之士撕下了平日里伪善的面具,挥舞着各自的兵刃,屠戮起卓府的人来,可叹卓府的人毫无防备,还一心沉浸在少爷的大喜之日里,卓府顿时血流成河,鲜红的血迹浸透了卓府大红的喜庆,彰显着另一种带有诅咒的祝福。
      而这一切的惨状于她而言不过是迅速倒退的画面,随着烟消月掩而渐渐淡去,她恋着他怀里暖暖的感觉,霸道而宽厚的气息硬是充盈在她的鼻尖,刺鼻的血腥味让她惊醒。她睁开眼,赫然发现他水蓝色的长袍上早已血迹斑驳。她赶紧闭上眼,使劲地往他怀中缩了缩,血腥味更浓更重。那是他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她一阵心寒,手足无措地想要提醒他,抬头看到他依然冷漠而坚定的神色间,隐隐的忧虑缠绕着。
      追兵不断,名门正派既然豁了出去,注定要斩草除根,而他已然受了伤,却还要带着几乎不会武功的她,在他写意的潇洒之下,他在硬撑着,虽然身边有她,他却一个人在作战,只是她感觉得到,每一次他嘴角的弧往下凹陷,深抿的纹路里就有种可怕的坚忍,而这种坚忍越来越深,越来越苦。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离开,却为他冷冷的眼神所阻止,此后的几天里,她回想起来,也许那一次是他这几天中唯一一次正眼看她,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回头,看着卓府的陡然蹿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浓的黑烟翻滚着,将极尽奢华的卓府吞噬,雕梁画柱、龙檐凰角如摧枯拉朽般在熊熊的烈火中轰然倒塌,风中猎猎的旗被火舌轻缠,旋即卷没,沾满血污的牌匾断裂成两半……
      她犹然听得到惨烈的叫声,素命侠义的名门正派在火光中杀红了眼,一件件兵器上都泣着血,令人心寒,就这样,在江湖中有着赫赫声望洛翊卓府惨遭灭门。
      她想想就觉得后怕,还好爹娘素来不问江湖事,而且已被她以太晚了为由劝回家去,应该能保得平安。她总是这样天真地用她纯洁的心去揣测这世道的钩心斗角,注定要受伤,更深更痛。
      她这样义无返顾地跟着他踏上了逃亡之路,锦衣玉食的她,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丝毫的退缩,不曾想要回到温暖的家,只是想好好地陪在他的身旁。
      一路餐风露宿的艰辛都抵不过他的冷漠,他把她照顾得很是周到,他久历江湖的熟习让她无处插手,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忙,不知所措地接受一份爱怜,虚假得单薄,随时都可能随风碎去。他尽力地不厌其烦地满足她的需要,就算是她要他找来她最爱吃的雾凝糕,这样的无理取闹,他都没有拒绝,宁可飞奔数十里路,只是拎着糕点回来的时候,眼角难掩一丝疲惫,她多想他能不耐烦,至少比面无表情来得直接坦白。
      她想要触碰到他内心的真实感受,她不想看自己只是他的累赘,只是,他不再是以前那偶有笑颜的少年,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究竟背负了什么,硬要一个人来承担。
      篝火早已失却温度,只有灰烬在余星里翻飞,烧了一半的焦木无奈地支起虚伪的空架子。从拾木到燃火,她看着他熟练地做着这些事,心里突生陌生的感觉,原来她记忆中那个如兄长一般的他,是属于这个江湖的。她摘下宽大的叶子,学着去煽风,却见他眉头微微皱着,依旧一言不发,她略一走神,一不小心被呛到了浓烟,忙掩嘴鼻,他仍视而不见,只是略一抚袖,火遂腾起。她只好抱膝靠着树干坐下,躲着那若有若无的温暖。
      在离他丈余的地方,她睡去,逃不出倦意的滋扰。她已一年未曾见他,这几年里她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连梦中他的形象都是模糊的,可却牢牢地扎在她的脑海深处。
      多少次她想要去触碰,换来的只是湿漉的床枕。她终于嫁给他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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