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安

　　“胡闹！”他们是在第三天的清晨回到林家，进门不足半分钟就被擒获，然后一起去了书房受审。

　　“爷爷您不是最近身体不适吗，注意休息，不要太激动为好。”帝凡笑嘻嘻地开口说道。

　　“陈帝凡，不要以为你和那几个叔叔伯伯有点交情就在我背后做小动作，动作大了小心沉船！到时候你的小命不知道捏在谁手里！”先开口的先骂，这个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帝凡低着头一副认真挨训的模样，凄月也低着头等着被骂，她估计枫也好不到哪里去。

　　“爷爷，表哥他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枫小小声的抗议在接触到爷爷的眼神后，变得只剩一缕烟末。

　　其实枫并不知道帝凡做了什么，他纯粹指的是帝凡带他去了禁地拜祭奶奶这件事。林爷爷当然也知道枫其实什么都不明白，本想赶他出去的，可是那个女生还在里面，他估计是不会出去的。

　　“你说你是怎么回事？同伙吗？”林爷爷转向了凄月。

　　凄月大气都不敢出，想着这种场面说些什么才合适，外面可是有一堆人听着在。

　　“我是不会找这种女人合伙的，爷爷，不过是个小插曲嘛…啊！”帝凡的反驳被拐杖抽打在身上的叫声打断，他就知道逃不过。从小到大就他挨得打最多了，贪玩跑出去不做功课，打，写作业胡编乱造，打，考试一塌糊涂，打……不过大了之后倒是很少，毕竟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拖着鼻涕在草堆里打滚还要大骂，爷爷是个大坏蛋的年纪了。

　　“爷爷，您不要打表哥，是我不好，是我请他带我去的……”枫赶紧扑过去，结果是一顿乱棍，凄月眯缝着眼偷偷瞧过去，咬着下唇想着对策，忽然一棍子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啊！”凄月吃了一惊，虽然不是很疼，还是叫了声。

　　“凄月！爷爷，凄月她只是担心我才会过去的！”枫真的是顾此失彼了。

　　“就是她跟过去你才会这么胆大包天，一个电话也不打过来，一失踪就是两天！”如果凄月留在这里，枫绝对忍不住要给她报平安。

　　结果里面又乱成一团了，凄月这么想着，林爷爷的火似乎也发完了。

　　“帝凡你自己知道，出去吧。”“是，爷爷。”他出了门，走远了才吹了声口哨，面壁思过加上集中营式的训练，这几天估计会累趴下吧，不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真是很轻松的惩罚，等到这些结束了再看看爷爷还有没有什么新花样，否则就不太好看了，做戏也要做全套嘛。

　　“哼，你还有话要说是吧？”林爷爷忽而征求凄月的意见。

　　“这次的事情很感谢您，您愿意相信我，而且又这么为枫着想，真的是让我……有点感动。”凄月这样开了头，看到老人家面带愠色的看着她，看来她说得过分了？不过这可是真心话。“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我和枫都会答应的，只要您能够满足我的愿望。”凄月的声音放得很低，这些都属于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了。

　　“林竹枫，你听着，总公司打算在国内创业，暂时隶属集团的名下，你自己从最近看过的那些行业里面选一项，资金和原材料或是成品都可以直接从这边拿，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和我讲，我们会全力培植国内事业。”林爷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中国三十四个省，人口超过五百万的城市有十个，超过四百万的有十五个，我不求你每个地方都涉入，我只要求你的数量达到这个数。”

　　凄月微微眯着眼看着老人拿着的一百块人民币，幸好是人民币，是美元可就太吓人了。“不要敷衍我，如果是开了就倒的分公司，我会自动忽略。”

　　“爷爷……别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开公司了，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学，等到我能够熟练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吧。”枫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听爷爷的口气，是要他每家分店都自主管理一段时间，又不能丢开不管，还要开那么多家，他就算每个月每个月的筹划和开店，也要一百多个月才可以完成，更何况刚开始的时候会特别慢，他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

　　“很多年是多少年？总不会是你已经白发苍苍的时候吧！只要你做到了，我对你们的事就没有意见。当然，前提条件是，你身边这个人，那时候还在你身边而不是已经嫁作他人。对了，戒指你已经拿走了吧，那就暂时放在你那里。”刚才的事好像已成定局了，枫茫茫然看着爷爷。

　　“我知道您是为枫考虑，多谢您做的安排，我想我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想向您辞行。至于枫，你留下来陪你爷爷吧。”凄月说着似乎就要告退了。

　　枫感觉只有他一个人还身在世外。“凄月！”他不自觉就伸手拉住了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这些天大概也了解了一些公司各行各业的情况吧，如果你问我的建议的话，我认为就从你爷爷开始着手的时候做的珠宝生意开始也不错，你怎么想？”

　　“没有人问你的意见，他会自己决定。还有一件事，你说你不会生小孩是什么意思？”林爷爷忽然想到以前凄月说过的话。

　　凄月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或许是无法解决的吧，“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会为他生孩子，如果您想要一个重孙子或是重孙女，请您自己找人给他生孩子。”

　　“凄月！”枫拦也拦不住，看到爷爷果然动怒了，刚才好不容易能够平和点说事情了。

　　“呵，那刚才说的话就当我没说！你明知道他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为什么不肯为他生小孩？！”林爷爷似乎是盛怒了，在他眼里，如果相爱，想要小孩会是很正常的想法吧。

　　“爷爷，凄月她是因为……”枫没说完就被凄月捂住了口。

　　“未来爷爷，我告诉您，现在不是您那个时代，不要小孩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乐意只和他一起生活，小孩子对我来说太麻烦，就是这样而已，您明白了？”凄月一句一句顶了回去。

　　枫夹在中间说什么也不好了，他知道，凄月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可能她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母亲，也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她可能是害怕吧。但是爷爷的想法也并没有错，谁都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出世，看着他们长大吧……

　　“不是什么时代？我从来没听说哪个时代就再也不需要小孩子了，没有下一代了那就是人类灭亡的时刻！”林爷爷对着凄月吼道。

　　“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着急……”枫试图转换话题，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他自己都没有和爷爷这样顶过嘴。

　　“这个时代虽然说不上完全的男女平等，但是绝对每个人都拥有属于人的权利，女性可以出去读书，可以工作，可以做科研，可以成为政治家，她们也有权利选择不生孩子，不在家里当摆设，不做花瓶！这就是这个时代，您生活的那个时代可能发生吗？！”凄月冷着脸说出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林爷爷脸上已经气红了，枫怕再过一会爷爷真的会被气到进医院，正要拉凄月出去，就听到她低了头接着说，“我尊敬您，是因为您是枫的爷爷，还因为您是个值得人尊敬的人。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我可以待在家里给他整理房间，洗衣做饭，我会对他提出建议但我绝不会干扰他的判断，也不会代替他做决定，我会做个温顺的妻子，在他伤心的时候安慰他，在他开心的时候陪着他，在他遇到难题的时候帮他想办法……所有这些我都会做，请您原谅我不能为他生孩子。”

　　“凄月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枫伸手抱住了她，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她在家里一直遭人白眼，被人无视，可是她没有离开，没有发脾气，甚至她一直都是微笑着。她为什么这样他知道的，她为什么说她可以不去工作他也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提前回国他也知道的，她是要回去给他先打点一切，让他回去了就可以立刻升任总经理，她为什么让他留下他也知道的，她希望他能够在走之前弄清楚这边的情况……

　　他知道，他让她受委屈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她才会这样的。他曾经想过，再也不会让她难过，不会让她痛苦，他会保护她，让她可以一直微笑，让她可以放开怀抱，轻松面对生活。

　　可是他并没有做到。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林爷爷沉默了。他只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凄月慢慢伸手抱住了他，这些天来，她从来不这样做，靠得最近的时候，是那天跳舞的时候，最多，她也只是拍拍他的脸，背着人的时候，才会吻他。其他的都不要紧，都不是那么辛苦，她难受的并不是那些，他知道吗？

　　她想要给他的，就是这些，让他可以快乐，可以幸福，可以难受，可以厌烦，可以背弃，他可以对她做所有事，只要他还是他，只要他还会到她身边来，还会需要她，她就会在他身边，永远永远这样，爱着他。生活充满酸甜苦辣，她想要让他的生活也充满这些悲喜离合，那样才是真实。

　　那样，她也可以同时拥有那些情感，在他快乐的时候快乐，在他悲伤的时候悲伤，只要是在他身边，做什么，被如何对待，都是可以接受的。

　　更何况，他是爱着她的。

　　凄月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转身看着林爷爷，微微笑着说，“我向您起誓，我会尽我所能，一切为他着想。”枫听到她这样说，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她已经想得太周全了，考虑周到莫非是他们家的传统，她哥哥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他会难过的，会因为她为他付出太多而难过的。

　　“……出去吧。”林爷爷没有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浑浊的眼中也有些动容。

　　凄月对枫点点头，“我在房间等你。”

　　待到只剩爷孙两人了，枫才在桌前跪下了，“爷爷，一直没有对您说，对不起，我的出生却带走了奶奶，对不起。我一度错过和您相聚的机会，对不起。我曾经昏睡了三年，让您为我担心，对不起。让您为我做一切考虑，我自己却不求上进，对不起。可能会让您无法看到重孙出世，对不起。”

　　枫说完站起身，看到爷爷已是老泪纵横。

　　“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为了您，也为了我自己，我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以后，再也不会让您担心，儿辈，孙辈，这辈子，您的心也操碎了。没有奶奶在您身边，您的日子很苦吗？枫低着头退出房去，他早就过了幼稚的年纪，一直不愿意面对，一直逃避，是因为害怕她不会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种，像是珍视着珍宝的眼神。

　　那是他唯一可以凭恃的，他确定她不会愿意舍他而去的理由，那是他的单纯。

　　可能以后，要让她用另一种眼神看着他，一种可以依赖，可以凭靠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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