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安

　　七月底的时候，凄月带来一小盆的仙人球，不是仙人掌，就是很圆的一个球，圆得像十五的月亮那样的。大约已经有了很久的年龄了，刺都长得很精神，疏密刚好。叶子安看到她捧着进公司，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工作座位旁边的窗台上，阳光正好，直直照射在那盆幸福的仙人球上。然后叶子安看到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仙人球的刺，慢慢地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那样的触感。

　　渴望让那样长满尖刺的东西感受她的温柔吗？

　　叶子安摇了摇头，进了办公室。或许，她就是那样一株植物，长着尖锐的刺，不允许人靠近，可是极度渴望着阳光，渴望着被人安抚。会吗？

　　凄月从书本里抬头看着窗台上的仙人球，好像长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扔掉，捡到后就带去公司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公司没有禁止养植物，可是进门后还是被经理瞪了一会，如果不让养，那就在员工守则里写清楚啊！

　　大约又过了一个周左右，凄月又一次看着仙人球发呆了，八月了，等到两个月后，好像就不可能放在这里了，会没有太阳吧。凄月伸手过去摸着，另一只手托着腮看着死里逃生的仙人球，如果不是那么巧合地捡到，是不是已经死掉了，还是会坚强的活下去。

　　她好像想太多了，这么想着闭上了眼，阳光似乎也在手背上抚过，暖洋洋的，忽然有些难受，想念那样的温暖，来自于他的，渴望的，只是他的一道目光，可以是热情的，可以只是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淡淡的晃眼的明亮，都可以。

　　叶子安出来倒水的时候就看到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她的座位在所有人最后面，一排就她一个人，所以她才是靠着窗子的，看来她对于这个被忽略的地方很满意。结果端了水杯出来看到她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知为何有些孤单和寂寞的感觉。

　　叶子安走过去把水杯放到她桌上，等她自己转过头来，他想，是不是可以说点什么，毕竟她不是作为正式员工，所以连最开始的欢迎会都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了解的员工，他这个经理是不是有些失败，还是说如果是别人的话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凄月听到声响回过头就看到站在她桌边的经理大人，还有她桌上多出来的一杯白开水样的东西，莫非是经理大人自己倒水还帮她倒了一杯？看叶子安真的端着一杯水，她想或许自己还真是猜对了。可是这么停顿了许久，凄月才想起来站起来，“经理好。”

　　“嗯。”叶子安应了一声，敲了敲她的桌沿，自己喝了一口水，示意她喝水。

　　凄月看了看水杯，不是有毒吧？怎么都觉得对这个人无法产生好感，虽然他和枫有很多地方长得相像，可是没有同样的亲切感，或者相反的有些排斥感。

　　尽管如此，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谢谢。”凄月点个头。

　　“嗯。”叶子安应了声就走开了。

　　似乎只是想要听到她开口说话而已，否则太过于安静了，好像她不存在一般，这样的气质似乎和她的年龄不太相符。叶子安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毕竟她只是他的员工而已，可能有着不愿被人知道的过去吧。

　　仙人球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就已经晒不到太阳了，凄月有些苦恼，因为开学后就从租住的地方搬到了学校提供给研究生的单身宿舍，虽然没有太大改变，可是意味着至少要定时去上课，并不是每天都能有时间过来，有时候过来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候或者就是下班之后。

　　叶子安下班后出来看到她两手捧着仙人球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看了看窗外，他难得不加班，是不是可以考虑请她吃饭，不会和上次一样被拒绝吧？或者还是不用尝试了，对方没有接近他的意图，他好像有些过于主动了。

　　“没有太阳了吗？”叶子安走过去问了句，她抬起头看着他，那样冷淡的表情让叶子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嗯。”凄月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盆小仙人球，虽然也不是很小吧，比她的拳头大两三倍。

　　“放在我的办公室怎么样？”他那里暂时还可以照到太阳，至少目前还可以。叶子安伸手过去摊平了等她决定。

　　凄月站起来看着他，想了想房子的构造，点点头，把仙人球双手递过去，“谢谢。”

　　“嗯。想看的时候自己进去。”叶子安接过来后用另一只手捧住，微微摸了下仙人球的刺，果然还是比较扎人的。凄月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恍惚，看到他转身要走。

　　“等等。”凄月忽然叫了声，叶子安只好回过身看着她，微微笑了下，想着她不是这么快就反悔了吧，难道是信不过他？还是舍不得？“那个，不要放在电脑旁边。”

　　“……”叶子安整个人转过来看着她，稍稍有些抑郁的感觉，“和仙人球比起来，我的生死就那么无关紧要吗？”

　　“当然不是！”凄月一下子紧张起来，激烈反应过后才恢复冷静，她似乎是太反应过度了，“没有那个意思，如果你要防辐射的话，自己买不就好了吗。”

　　叶子安有些气馁，果然是完全比不上这盆仙人球呢。

　　“也是。”这么说了句就走开了。

　　凄月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一些，可是的确是嘛，那是她的仙人球好不好，如果他要防辐射，也不该这样让她的仙人球当炮灰吧。或许，其实，还是搬回学校找个地方存放比较好吧。

　　第二次关于仙人球的接触，也以这样受打击的结局结束了。

　　大约到了十一月初的时候，G市真的已经没有那么多阳光了，叶子安感觉凄月也和仙人球一样有些没精神了，连刺也变得软多了。那天中午到了午休时间，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发现真的已经晒不到太阳了，仙人球好可怜的样子，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觉得植物可怜，用这么搞笑的词语来形容。

　　出去的时候就刻意看了她的座位，却发现没有人，正在想等到晚上可能会来吧，就迎面看到她正进来，在中午时候来，吃过饭没啊？

　　“刚来？”叶子安喊住她。

　　“嗯？是。”凄月没想到他会自己搭话。

　　“仙人球，我在想，搬到家里或许比较好。”他家住得比较高，而且室内灯光也够，阳台上算是另一个温室，养了一些植物，放在一起，可能会比较好吧。

　　“是吗？哦。”凄月随口应了句，绕过他要走。

　　“可以去我家里看。”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刻意去他的办公室探望她的仙人球，每次只是他叫她的时候她才顺道看一下。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念吧，或者，只是纯粹不想表现出来。

　　“不用了。”凄月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仙人球，已经是他的了。果然，很多东西，最开始就不该给别人，因为他们将不再属于自己。

　　“……”叶子安只是看到她可能算是有所变化的表情，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可是对方几乎是毫不顾忌身份的甩开了他的手。最终，也说不出什么来，她不承认那是她的东西了吧，因为被他代为照顾了一段时间吗？

　　凄月看到他比以往都阴冷的表情，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不会就为了这么小的事情辞退她吧，毕竟她又不拿工资。怎么想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凄月毫无内疚感的开始了下午的学习，等到四点还有课，要赶回去的，所以必须得抓紧时间。

　　第三次也算是在公司里最后一次就仙人球事件和她接触，几乎每次都没有特别成功的结果，最后一次却是完全地导致了对方直接地表现讨厌。叶子安怎么认为，自己第一次在人际关系上，受到这样深重的打击。

　　对于那盆同命相连的仙人球，凄月最终只能回忆捡到它的那个早晨，和短暂的两个月的相处，成为别人的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明白的。

　　只是那样的心痛，好像根本不因为明白就能够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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