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姻缘

　　从福禄镇回来时，已至傍晚，但今儿是腊八有些习俗一定要在腊八做，其中一项就是祭祖，为了以诚心祭拜先祖，尹苏怡回房梳洗换回了以往正常的年轻女子装扮，接着领燕巧李娘子在屋外朝京城方向设长案，摆上三牲并酒水，瓜果点心等，前头再摆一高脚香炉。
　　一切准备妥当后，董天啸坐着轮椅，由张志推着从屋中出来。
　　那驱毒散的后遗症已经褪去，董天啸又恢复了气力，他接过张志点燃的香火，于香炉中插上三柱长香后，俯身长长揖拜了下去。礼节上是要跪拜的，只董天啸腿脚不便，只能于轮椅上揖拜。
　　缀在后头的尹苏怡和安安，并阖府上下恭敬朝着那供桌跪拜了下去。方才已提前在地面铺了厚厚毛毯，此时跪在地上，倒没感受到那地面冰冷的寒意渗进膝盖中。
　　董天啸久久拜着，半响后才直起身子，宛如谪仙的脸上一片肃穆，他低沉开口命张志烧火盆。
　　张志闻言从后面地上爬起来，快步来到供桌旁，那里摆着个火盆，他拿着打火石手脚利落点起了火。接着，把堆积在火盆周围的纸钱丢往火里烧掉了。
　　董天啸看着那些祭祀用品被火苗吞噬成灰烬后，伸手拿起供桌上备的一小罐酒水，缓慢洒在地上以敬天地神灵和家族祖宗。
　　倒完酒后，董天啸把空罐子放回供桌，面上有些凄哀，丢下一句“收拾好这里”，便沉默推着轮椅进了屋内。
　　尹苏怡从跪着的厚毯上起身，看着董天啸那副神伤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猜到他方才祭祀过程中可能是想起了仙去的宁国公夫妇。
　　尹苏怡看着燕巧和李娘子收拾好供桌后，便牵着安安欲去找董天啸安慰一二，没想抬眼见到了站在前廊下换了新衣的老头。
　　老头怕冷地把两手缩进两边袖子中，他瞧着院中摆向北方的供桌，说了句，“怪不得那小子有些京里的口音，果然老家是京城的！”
　　尹苏怡清雅的眉目泛上狐疑，这老头怎么还知道京里的口音，莫不是去过京城？
　　她不由得试探问道，“老丈莫不是去过京城，要不然怎么一下子就听出了我家二爷有京师口音？”
　　尹苏怡不欲暴露董天啸的世子身份，便称了他为二爷。
　　老头闻言，有些得意道，“老头我这辈子为研究医术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别说京城，大彦主要城镇我都走了个遍，甚至南蛮三国我都去过，还跟他们的巫医学了几年的药草知识，亏得如此，要不然也不能帮那小子解了身上之毒。我跟你说，近些年我还去了西北那几个狄夷国，他们那里的医术也有些值得学习之处……”
　　尹苏怡听得老头的自我夸耀，心里微微一动，这老头医术高超，能解许多大夫所不能解的南蛮奇毒，他莫不是传说中的无名神医？
　　尹苏怡打量了老头几眼，他身上确实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不由得出声打断老头的自我夸耀，“老丈可是世人口中的无名神医？”
　　老头喋喋不休的嘴住了口，警惕看着尹苏怡，嘴里否认道，“什么无名神医，老头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
　　老头不知道自己浑身戒备的模样，已经不打自招的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所谓的无名神医。
　　尹苏怡被这一试探得出的结果，惊得有些瞠目结舌，半响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老丈，不必如此防备，我就好奇一问而已。”
　　老头气呼呼道，“好奇也不许问！再问我就走了！看你还能去哪找大夫来解那小子的毒！”
　　闻言，尹苏怡只得忍下了满肚子的疑问，歉疚朝老神医笑了笑。
　　老神医火气也消得快眨眼便不再生尹苏怡的气，然却为另一件事向尹苏怡抱怨道，“你这小丫头诓我，说家里如何富裕，所藏药材如何珍贵。”
　　“哼，我刚才去翻了那小子屋里的药箱，虽然有几味难得的解毒药材，却并非稀罕得紧。倒教老头我有些失望。”
　　安安在尹苏怡身边不服气开口，“爷爷你失望，还不是宝贝一样地把它们从我小叔那里抢过来了！”
　　老神医的所作所为被戳破，气得跳脚，“你这奶娃娃不懂！是你家大人答应我，家中所屯药材但凡我看得上眼的都可拿走！你是不是这么说的，丫头！”
　　老神医气急败坏看着尹苏怡，要她主持公道。
　　自己说的承诺，尹苏怡自然不会忘，遂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说的。”
　　老神医高兴了，得意洋洋向安安开口，“哼，听见了没有，我是拿不是抢！哈哈哈，奶娃娃，以后你家的药材都归我了！哼，还不快来巴结巴结我，不然你生病了，我一根药材也不会分给你！”
　　安安不甘示弱回嘴，“我才不会生病呢！也不需要你施舍药材！”言罢，他还未停嘴，朝老神医做了个鬼脸，“你羞不羞，比我还大，居然还跟我这样小的孩子计较！”
　　老神医气坏了，“你这臭小子，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计较！”说着，要去抓安安。
　　安安这个机灵鬼早有准备，一看不对劲，把腿就跑了。
　　“站住！你这个刚断奶的臭娃娃！”老神医跳脚着，直跟在安安身后追。
　　尹苏怡看着这一幕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安安一直没有玩伴，没想无意捡来的这古怪神医倒能与安安玩到一块去。
　　一老一小围着院子玩你追我躲，笑声骂声混杂在一起，奇异驱散了有些沉闷的院子。
　　董天啸听见动静推着轮椅从屋里出来，看着那玩闹的老少，开口道，“没想那老神医倒是有一颗如稚子的童心。”
　　尹苏怡看了一眼院中疯闹的老神医，走近董天啸低声道，“这老神医可能是我们一直再寻找的无名神医，不过他不肯承认那是他。”
　　董天啸仍是瞧着院中的老少，开口道，“无妨，不管他是不是，只要他能解我腿上之毒就行。”
　　尹苏怡一听确实是这个理，便不再纠结老神医的身份。
　　董天啸瞧着燕巧李娘子端了晚膳进厅堂，正同安安疯闹的老头闻着食物香气，毫不犹豫抛弃了安安，抽动着鼻子跟随两婢女的步子进了大厅。
　　董天啸尹苏怡没想老神医居然还是个吃货，唇角不约而同弯了弯。
　　安安见老神医走了，忙跑过来跟着他进了大厅。
　　董天啸和尹苏怡见状，也进入了厅内。
　　燕巧与李娘子准备的晚膳不仅有荷叶鸡，八宝鸡丁，白芨猪肺汤等几样熟食，还片了羊肉牛肉猪肉等最鲜嫩的部分，与白菜蘑菇豆干粉条等做拨霞供。大骨熬的汤底在铜锅里咕噜噜翻滚着，乳白得十分诱人，食物的香气在屋中弥漫。
　　老头闻着那香气馋得不行，忙捡了一筷子牛肉放进铜锅中涮了几下，待七成熟忙不迭捞出那筷子牛肉蘸了酱送进自己口中。
　　他一边被口中美食烫得不行，一边含糊叫着“好吃！”
　　安安被老头的馋样引诱，也欲学他自己涮了锅子吃，矮胖的小身子站起身，夹了筷羊肉放进长条方桌中间的铜锅里。只他胖乎乎的肉手一时捻不稳筷子，那些肉片全部咚一声掉入翻滚着的乳白浓汤里。
　　安安惊得啊叫了一声，小脸凑近铜锅氤氲的腾腾热气，欲要看自己的肉片飘到哪里去了。
　　坐于他身旁的尹苏怡生怕那热气烫伤了安安粉嫩的小脸，忙出口制止他凑近铜锅的动作，主动拿筷帮他把掉入沸汤中的肉片捞出，蘸了调料放入了安安碗里。
　　安安谢了尹苏怡，忙不迭吹了几口便要送入口中，只他想起自己这段时日要给祖母祖母守孝不能吃肉的，遂乖觉把肉片重新放回了碗里。然后一脸馋样地看老神医大快朵颐。
　　尹苏怡见状，有些奇怪地问道，“安安你怎么不吃？”
　　安安边吞着口水地看老神医吃肉，边回答，“安安记得，要为祖父祖母吃素的。”
　　董天啸尹苏怡闻言有些欣慰，难得安安还记得，只他们不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他们守孝吃素。
　　董天啸夹一片牛肉往热锅里涮了涮后，往安安碗里添，温声开口，“吃吧，不用吃素了。祖母祖母看见你吃肉，会高兴的。”
　　“真的能吃肉了？”安安高兴地问道。
　　待看见董天啸与尹苏怡俱都点头，他欢呼一声，狼吞虎咽吃起碗里那两片肉，边吃着边不停地赞好吃。
　　尹苏怡怕他噎着，叠声让他慢些吃。
　　尹苏怡这厢照料着安安，董天啸因为老头有可能治愈他的伤腿。于是给老头献起了殷勤，他不仅拣了几样肉食放进汤锅中涮给老头吃，还亲自斟了一杯酒捧给老头。
　　老头坦然接过那酒杯，凑近鼻底闻了下那杯中之物香醇的气息，忍不住赞了声好酒，便仰头饮尽了。他咂了下嘴巴，嘴里佳酿余味悠长，便催着董天啸再添酒。
　　董天啸唐唐国公世子甘当那低贱的伺酒之人，玉面浅笑着微抬手腕，提起那枣红小酒壶徐徐向着同色酒杯中倒入了清亮的甘露。
　　老头吃了一口菜食，又忙不迭端起那枣红小酒杯一饮而尽。老头饮得倒是豪迈，却没想他酒量如此浅薄，只两杯脸上便现出微醺之意。
　　董天啸察觉到了老头的醉意，明亮烛火映照出了老头沧桑老脸上的微微薄红，只他仍不自觉地伸手端了酒杯就喝，一杯饮尽，那脸上的红色更浓了，褶皱堆叠的眼皮下那眼光变得有些涣散迷离了。
　　老头打了个酒嗝，看着董天啸嘻嘻笑了声，“你这么殷勤伺候，我一定好好给你治腿的！”
　　董天啸笑了笑。
　　老头催促着董天啸给他倒酒，一杯饮尽后，醉醺醺道，“你们言行举止看着不是一般人家，话音又带着京城的口音，莫不是京里的什么大户人家？”
　　董天啸没有答。
　　老头嘿嘿笑了声，抢过董天啸手中的酒壶自斟自饮，几杯下肚，他眼神更加迷离了，粗糙手指伸出，来回指着尹苏怡和董天啸，舌头打结道，“我先前在马车中听到丫头叫了小子你作世子！”
　　这话如炸雷落在屋里，董天啸与尹苏怡同时神情一凛，细想来，白日尹苏怡见董天啸吐血，情急下确实喊出了那个称呼，只不过当时一片忙乱，两人没留意到慌乱中他们露馅了。如果不是现在老神医提起，他们倒是没想起这一出事。
　　尹苏怡有些紧张地看向董天啸，这可如何是好？他们隐瞒身份是为了躲避太子的追杀，如今他们的身份漏了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这都怪她当时太慌张了，才会失口闯下这祸！
　　尹苏怡懊恼极了。
　　不待董天啸尹苏怡否认，老神医打了个酒嗝继续道，“那时我就猜着你们是贵族世家的子弟，只地位尊崇的世家子弟不好好在京城待着，大冬日的跑这地图上找不到的南边小镇来作何？”
　　似不在乎答案，老头也不等董天啸尹苏怡回答，又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道，“可碰巧了，大彦前两月沸沸扬扬传了一件奇闻，说是大彦战神宁国公府一家征南之战后在回京复命途中，被南蛮敌国派人杀了个精光，阖府上下均没有人幸免于难。”
　　老头抬起迷离醉眼看向董天啸，“你腿上之毒也正巧中的是那南蛮奇毒，再加上你世子的身份，你莫不是世人口中那死了的宁国公府世子？”
　　董天啸和尹苏怡眉目微凛，这时才知道老头是醉酒吐真言，他未必像白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知世事稚子童心，相反他脑子清醒得很，知道一切看穿一切却是默默不说。
　　这瞬间屋里有些寂静，而外面漆黑的冬夜，冷风呼啸卷过，紧闭的门窗被扑得簌簌轻响。
　　而屋中铜锅中乳白的汤汁还在咕噜翻滚着, 白雾四溢，缭绕着董天啸的面庞，那玉面似云遮雾绕，尹苏怡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屋内气氛更加肃杀了。
　　她一瞬间胡思乱想起来，兀自盘算着老神医既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该如何处置他。然又想着万一处置不当惹怒了老神医，他不给董天啸治腿怎么办？
　　而老头一番惊人之言后就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进入了梦乡。压根不管自己这惊人言语所造成的后果。
　　屋内三个大人，老神医趴在桌上鼾睡，清丽容颜的姑娘轻咬唇瓣，蹙着柳眉，心事重重地沉默着。对面那俊美绝尘的公子，深邃目光落在呼呼大睡的老神医身上，有几分杀意涌动，几息后又悄然褪去，换上了打量与探究的神色，似在琢磨着什么。
　　只有安安不受影响，大快朵颐地涮肉吃，见老神医睡着了，还咦了一声，“老爷爷怎么睡了，他不吃了么？”
　　尹苏怡见安安脸上糊了油腻腻的肉汁，便拿了帕子帮他擦脸。
　　而董天啸则开口道，“安安你吃你的，老神医睡着了，张志你把老神医送回屋歇息。”
　　“是！”一直立在屋内伺候的张志领命，上前来把打着小呼噜的老神医半拉半抱地椅子上扶起来。
　　擦身而过之时，张志看见自家公子看了老神医一眼后,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无声说了三个字，“看住他!”
　　张志会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把老神医扶回屋里去了。
　　那老头虽医术高明来历却太可疑了，再加上他知道了他们所精心伪藏的身份，董天啸不可不防。
　　他目送张志和老神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然后转回头，撞上了尹苏怡有些忧愁的目光，而尹苏怡趁机开口道，“二爷，那老神医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董天啸浅笑地摇头安抚她，“你不必太过担心，如今他在我们手里，就算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跑不出去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尹苏怡细想，确实是这个理，她懊恼慌张下倒有些杞人忧天了。
　　董天啸见今晚她还未吃什么东西，便拿了公筷涮了几片牛肉到她碗里，“吃些东西吧，再不吃，我看安安就要吃完，半点不给我们留了。”说着瞥了眼，正埋头吃饭的安安。
　　被点了名，此时嘴巴被吃食塞得圆鼓鼓的安安呜呜含糊抗议着，“小叔你胡说，我没有吃完，只吃了几片！”
　　董天啸边夹起拨霞供里的土豆，边语气凉凉回安安，“小肚子吃得都鼓起来了，把你那肚子收回去，再跟我说话，我还能信个半分。”
　　闻言，安安边嘴巴鼓鼓地嚼着自己嘴巴里的肉，边不由自主把自己确实吃得有些滚圆了的小肚子收了收，然后奶凶奶凶地瞪着董天啸，“我小肚子不鼓了！”
　　董天啸看傻瓜似地看了安安一眼，敷衍“哦”了一声，细嚼慢咽尝起那浸润了鲜美汤汁的土豆。
　　安安见董天啸不搭理他只顾吃东西，也哼地一声别过头去，重新朝桌上美食奋战。
　　尹苏怡见这两叔侄斗嘴，不禁翘起了红唇。
　　她垂眸看了下自己碗中的牛肉，那是董天啸前一刻夹过来的，尹苏怡不由得又抬眼朝董天啸看去，她注意到今晚这腊八宴虽丰盛，董天啸却是紧守孝期吃素的习俗，半点没动这桌上的荤菜，只夹了素菜吃。
　　因着这腊八宴是为老神医接风的，老神医又是个重口欲的，尹苏怡便叫燕巧把这席宴准备的极为丰盛，好在她考虑妥当，思及现在还在国公与夫人的孝期，董天啸与她还要守孝食素，故而白菜蘑菇豆干粉条等做拨霞供用的素菜亦备了许多。
　　没想，董天啸却怜惜她不要她跟着自己守孝，自己吃着素菜，却给她夹了肉。
　　尹苏怡虽然感激他的好意，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于是她把碗里的牛肉拨到一旁，另捡了热锅里烫的白菜蘑菇豆干粉条等素菜吃。
　　董天啸吃了几口，见尹苏怡与自己一般也是专食素菜，荤菜一概不动。又瞥见她碗里有几片牛肉被拨到一旁没有吃，好像正是先前自己给她夹的那一筷子。董天啸瞬间明了了尹苏怡的心思，忙开口劝道，“你吃些肉吧，无妨的。”
　　尹苏怡正小口咬着一块白菜，闻言放下筷子，拿帕子抿了一下嘴巴后，轻声回道，“二爷不必担忧，我吃得挺好的。平日里我的饮食就清淡，比起那油腻的荤菜，素菜反而吃得多些。所以，这百来日食素我是无妨的，您别担心我，我挺得过去。”
　　董天啸以前没有仔细观察过尹苏怡的饮食，不知她是否如她所言吃得那么清淡，还是体贴地找借口陪他一起吃素守孝。
　　顿了下后，他开口道，“饶是如此，寻常人百日食素也挺难熬的，我习武身体底子好，吃些素无妨，倒是你一个弱女子不必顿顿如我一般清汤寡水的，该时不时吃些肉补身才是。”
　　董天啸的体贴，尹苏怡极受用，心里暖洋洋的，看着董天啸温柔道，“二爷劝我，其实我也要劝一劝二爷，您重伤新愈，残毒又未除，身子也是弱，守孝吃素我一人即可，二爷还是该吃些荤菜补身子才对。”
　　董天啸摇了摇头，“孝乃人之大伦，这是我能为爹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不可马虎对付。”
　　尹苏怡见董天啸态度坚定，也知轻易变更不了他的主意，微叹了口气后，礼尚往来地拿公筷给董天啸夹了一片土豆，算是回报他刚才给自己夹了牛肉。
　　而董天啸见尹苏怡给自己夹完了菜后，仍是小口吃着她碗里的白菜，便知她并未听见自己的劝告。
　　尹苏怡外表虽看着弱不禁风，然性子却执拗，先前她与自己关于要不要拖家带口回京一事毫不退让地针锋相对，董天啸便深有体会了。如今见尹苏怡的模样，亦知便如她劝不了自己一样，他也全劝不了对面那姑娘。
　　董天啸同样默叹了口气，又回馈给了尹苏怡一筷子菜，只不过他夹的不再是荤菜，而是蘑菇等素菜。
　　尹苏怡有些小小的错愕，眨了一下眼睛后，腼腆朝董天啸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尹苏怡觉得董天啸此番举动，应也是示意他同样如自己般不会再劝对方放弃守孝食用荤菜。
　　铜锅中乳白的汤汁咕噜咕噜地热切翻滚着, 白雾飘散，食物香气四溢，夜还很长，屋内三人其乐融融用起了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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