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月之秋[润玉同人]

　　房间窗户大开，从室内看去，窗外一览无余。洛霖向窗外扫视一眼，问道：“如今已没有外人，你们也不用瞒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曾对梓芬发过毒誓，我也不为难你们。我方才已探过锦觅的元灵，我只问一句：锦觅可是在霜降那日出世？”牡丹芳主与海棠芳主相互对视一眼，心知瞒不下去，遂点了点头。洛霖闻言，顿时大恸，且喜且悲，他移到锦觅床前坐下，轻轻抚弄锦觅发丝，颤声道：“果然，我竟丝毫不知。这四千多年来，我没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待他日，我有何面目去见梓芬。”说着不由垂下泪来。两位芳主见此，面面相觑，垂头不语。

　　正伤感间，锦觅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了眼睛。洛霖见她醒了，慈爱道：“觅儿，你醒了，爹爹扶你起来。”锦觅顺着力道坐起来，左右张望，如同梦中一般，糊涂道：“仙上，您认错人了吧？岚妹妹不在这里呀。”洛霖闻言，顿时神色黯然，歉意道：“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你若是不肯认我，我也不怪你。”锦觅更加糊涂了，她求救般看向长芳主，犹疑道：“长芳主，水神仙上是不是糊涂了？我是个天生天养的果子精，怎么就......就有了爹爹啦？”长芳主看她迷糊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洛霖也笑，柔声道：“傻孩子，你怎么可能是个果子精呢？方才我已经探过你的元灵，你确是我与梓芬的骨血无疑。”锦觅疑惑道：“梓芬？哪个梓芬？”海棠芳主忍不住插话，“还有哪个？这偌大的六界，谁敢不要命撞这个名讳？。”她神色自豪，显然很以先花神为傲。锦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不敢相信道：“先花神？我？我是先花神的孩子？”又看向长芳主，长芳主轻轻的点了点头。锦觅大叫一声：“我的妈呀。”翻了个白眼向后倒去，躺在床上犹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我居然是先花神的孩子，我竟然......”她的样子太过可爱，众人都忍不住发笑。

　　仲商隐在外面见了，也被锦觅这迷糊劲儿逗的发笑。润玉见她笑，也抿嘴笑，轻声道：“不曾想，锦觅仙子身世竟是这般......”他看了仲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两人继续看下去。

　　屋内，锦觅又坐起来，问道：“这么说，我不是葡萄了？那我到底是一滴水还是一朵花呀？”洛霖温声道：“你的元神被梓芬用珈蓝印封印住了，所现真身并非实体，也因此修行难有寸进，身形也显得稚嫩。待爹爹带你去师尊玄灵斗姆元君那里，请师尊帮忙解除封印，就可以还你原来真身了。”锦觅顿时欢呼，急切道：“真的吗？我真的能解除封印吗？我也能有岚妹妹那样高的修为了是吗？我好高兴，您不是骗我吧？”洛霖笑了，爱怜道：“当然，你会的。都会有的。”他在心里默念：只要你想要的，爹爹都会找来给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锦觅开心不已，忙跳下床，在屋里蹦来跳去，众人也不管束，都温柔的看她笑。锦觅蹦了半天有点累，转身就见到长芳主笑着看她，顿时有些羞了，慢慢踱步过去，小声叫道：“长芳主。”长芳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先主临去前嘱咐我们，要隐瞒你的身世，本意是为了护你周全。如今你在天界已露出真身，便是瞒不住了。那就让水神仙上护着你这个闯祸精吧。”说完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子。锦觅害羞的低头，想了想，又唤洛霖道：“爹爹。”神色间微有几分忐忑。洛霖轻声应了，只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拉过锦觅揽在怀中，温声道：“好孩子，爹爹带你回家。日后有爹爹保护你，再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了。”锦觅顺从的依偎在父亲怀里，嘴角带笑，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空气中温情脉脉，一片宁静祥和。仲商目不转睛的看，若有所思。润玉见她如此，有些担心，又不好说什么。室内，洛霖问：“觅儿，我看你身上火阳之气甚旺，你是从何得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彻底解决火阳之气，还得找出这个人，取回你身上相克的灵力，不然爹爹恐怕也没什么好办法。”锦觅一听，忙叫到：“不是我自己要的，是他给我的，说是见面礼。我想着不要白不要，就......”她越说声音越低，低着头不敢看长芳主。

　　海棠芳主是个暴脾气，顿时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占便宜，你这毛病多早晚才能改？快说到底是谁给的，不说你是要等着吐血而死吗？”锦觅弱弱道：“是昨天夜里，天帝陛下拉我去什么太虚幻境，然后给了我五千年灵力。跟我没有关系嘛，不是我主动要的，是他说......”众人一听，俱都大吃一惊，长芳主忙问：“天帝说了什么？”锦觅看了看众人，小声道：“他说......他说，他也是我爹爹。我到底有几个爹爹？”锦觅面上显出了真实的迷茫来。海棠芳主顿时暴怒，立刻便要破口大骂，长芳主忙拉住她，以目示意锦觅还在场。海棠芳主只好忍住，两人一起向门外走去。

　　仲商二人见两位芳主出来，赶紧后退让出空间。二位芳主远远走出一段距离，确定锦觅听不到，方在庭院里停下。长芳主也忍不住了，斥道：“笑话，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居然也能做天界之主。”海棠芳主方才便想发作了，这会更是忍不住，恨恨道：“若非天帝，先主怎会魂飞魄散含恨而终，说他是锦觅的杀母仇人也不为过。居然还敢说什么爹爹，我呸。可真是有脸。”一语未终，洛霖已出现在他们身后，他安抚好锦觅，便跟着出来了，一听到二人此话，就知另有内情，忙沉声问道：“海棠，你方才说什么？梓芬究竟因何而去？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海棠听见洛霖质问，冷笑一声道：“先主因何而去？说起来，水神仙上也是居功甚伟。今日我就是违背对先主立下的誓言，也要将事情说个明白。”长芳主忙拉住海棠芳主，低声阻止道：“海棠。”语含警告。海棠却凛然不惧，一把推开长芳主，傲然道：“天下男子皆薄幸。如今锦觅长大了，一个个的要拣现成的爹来做，当年却在哪里？先主为保住锦觅，耗尽了最后的修为。四千八百年前，锦觅呱呱坠地，先主阖然长逝之时，正是水神小登科之夜。仙上如今春风得意，娇妻爱女在怀，又何时想起过昔时旧人？如今这般作态，真是可笑......”

　　长芳主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忙喝道：“够了，海棠。锦觅还在里面，你是想让锦觅也听到这些陈年恩怨吗？上辈人的恩怨情仇，岂是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何必把锦觅也卷进来呢？”洛霖闻得此言，早已心伤神碎，痛苦道：“商儿她.....，她只是个意外，.我......，是我对不起梓芬。”他满面泪痕，胸中情绪起伏，不能自已，只流泪不语。海棠芳主见了，虽心中依旧愤愤，却也闭上了嘴，气氛顿时静默下来。

　　良久，洛霖平复完心情，问道：“这么说，梓芬是死于天元二十万八千六百一十二年霜降，而不是第二年年夏至。花界隐瞒梓芬死讯近一年，这是为何？”海棠待要回言，长芳主一把拉住她，厉声道：“海棠，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海棠恨恨然，虽心有不甘，却止住不肯再言。洛霖不肯罢休，又要再问，一个穿着凌乱滑稽，头上插着一根胡萝卜，打扮颇为怪异的老头儿走了过来，对洛霖道：“众芳主当年都向先主立下誓言，不能泄露此事，仙上就不要再逼问了。”他转身向二位芳主道：“锦觅今日可是受了苦，二位芳主且去陪陪她。水神仙上若是想叙旧，就由我老胡来陪陪仙上吧。”海棠意动，忙看向长芳主，长芳主点点头，二人便转身回去了。

　　这古怪老头仲商不曾见过，只锦觅曾提过，说她有个玩伴叫老胡的，是个胡萝卜精。这人头上恰好插着一根胡萝卜，想来便是那胡萝卜精了。老胡邀请洛霖在一旁坐下，摆上香茶点心，做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洛霖心中有疑虑，先沉不住气，问道：“老胡，你也是梓芬身边的老人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老胡端起香茶，享受的品了一口，才开口道：“先主当初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就是不想让仙上为她平添烦恼。只是水神今日既然问起，我老胡也就直说了。当年......”

　　......

　　且说当年，太微还只是天界二皇子，正是在太虚幻境与先花神相识。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他本心机深沉，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弄到手，既看中花神，焉有放过之理。遂施展出百般手段，步步为营，曲意讨好。花神自小随师父师兄修行，本性单纯，不识人心，如何见识过这般手段，不消几日，便深陷情网，难以自抑，自以为得遇良人，两情相悦，鸳盟可期。然之前已说过，太微素来心机深沉，觊觎天帝之位已久，奈何势力单薄，急需后援。花神虽温柔和顺，善解人意，然花界都是些花草精灵，战斗力薄弱，除了提供粮食，与他毫无助益。

　　就在花神甜甜蜜蜜，一心只等心上人来迎娶时，却得到太微与鸟族结盟，迎娶鸟族公主荼姚为妻的消息，顿觉心碎神伤，心灰欲死，思及前尘，那种被背叛，羞辱的感觉，只恨不能立刻死去。幸得洛霖温柔体贴，软语开解，万年如一日，不离不弃。他们是同门师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本就感情深厚，天长日久，感情也慢慢变了质，花神慢慢把被伤的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收回，重新落在洛霖身上。

　　这本是件悬崖勒马的好事。熟料，太微登基为帝后，夙愿得偿，却又重新忆起花神的好来，也许是荼姚性子过于强势，也许是没得手的总念念不忘，他又重新想吃起回头草来。然花神经此一遭，已看清他的为人，兼之被师兄的默默守护所打动，对太微的纠缠只冷颜相对，执意不从。太微身为天界皇子，自小尊贵无比，何曾有过想要什么而不得的时候，当下恼羞成怒。花神到底是上神，实力修为尽皆不俗，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强行玷污了她。

　　......

　　“什么？他竟敢对梓芬用强？”洛霖听到此，又惊又痛，愤恨不已。

　　老胡慢条斯理道：“水神仙上莫急，且听老胡我一一说来。先主当时已经怀上了锦觅，只是自己尚不知道。羞愤之下，便去了忘川......”

　　......

　　当年的花神，弱质芊芊，秀美绝伦，却神色凄然，让忘川摆渡的老人印象深刻。后来锦觅随旭凤去魔界时，见到那老头，他尚且还说起这段往事。花神舀取忘川之水，欲要饮下，忘掉这段屈辱的情事，却被赶来的太微打落。她神色凄苦，恨道：“你已在我与权位之间，做出了抉择。我们早已形同陌路，如今你却这般......羞辱我。我无颜再面对洛霖，只有跳下这忘川，以期能清洗我这满身的屈辱和痛苦。”说毕向忘川跳去。

　　太微忙施法拦截住她，怒道：“我是天帝，这整个天界都是我的。我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我发号施令，就没有敢不遵从的。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你忘记我。”他真身是龙，龙在神祇中也是极为强悍的存在，况花神如今心神失守，防御全无。太微掳走了花神，拘禁于栖梧宫中。几千年后，旭凤长大成人，入驻栖梧宫时，栖梧宫内还有池塘名为留梓池，就是源于此。

　　天帝虽拘禁了花神，然花神已心有所属，并不肯顺从。天帝妒火炽盛，只洛霖并无过错，在他上位之时，还曾鼎力相助，若随意处置，恐寒了一干臣子之心。天帝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个好主意，决意要为水神与风神指婚，以断绝花神的念想。

　　洛霖和临秀被天帝招来时，尚不明其意，待听得天帝指婚之意，便断然拒绝道：“洛霖已心有所属。虽她于我无意，但洛霖心中却认定了她，此生非她不娶。有劳陛下费心了。”太微不肯罢休，施压道：“我为你与临秀赐婚，非为私意。眼下六界动荡不安，正是要对外用兵的时候。水神与风神联姻，正能鼓舞天界兵将的士气。”洛霖默然不语，排斥之意溢于言表。太微忍不住心内妒火，霍然起身，厉声道：“洛霖，你是要违抗天命吗？”

　　洛霖毫不畏惧，昂首答道：“谢陛下美意，洛霖恭祝陛下与荼姚公主幸福美满。然而若要洛霖违背心意，就算是剥去神籍贬为凡人，也恕难从命。”太微袖内手握成拳，气的牙关紧咬，咯吱作响，眼看怒火一触即发，临秀开口道：“陛下息怒。陛下本是美意，临秀心领了。然姻缘之事，终不能强求。况临秀与洛霖梓芬，同门修炼千万载，感情深厚，胜逾手足，实在做不出夺人所爱的事，还请天帝见谅。”说毕便起身告退了。

　　花神当时隐在暗中，听到了洛霖这一番表白，便设法欲要逃出栖梧宫，却被天后荼姚所阻。

　　......

　　“荼姚她已如愿嫁给天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洛霖怒道。老胡道：“天帝当初只是为了鸟族势力，才迎娶荼姚，又岂是真心。顺利登位后，便想要迎先主为侧妃。当时天界甚至有谣言，说天帝要废后另立花神，荼姚的性情仙上最清楚，最是刚暴酷烈，她不能怨恨天帝，岂能不恨先主？”

　　......

　　荼姚以琉璃净火灼烧花神，迫使花神从临渊台跳了下去。临渊台是天界犯逆天大罪之仙神的处决地，自此跳下去的仙神，几乎是十死无生。花神灵力修为高深，并没有当即死去，强撑着回到花界。然被众芳主发现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为了腹中孩儿强行支撑。

　　......

　　“我拒婚之后，曾来花界探望过梓芬。但她竟对我说，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我，她至始至终只爱过天帝一个人，并劝我与临秀成亲。”洛霖神色黯然。老胡长叹一声，“先主那时已是时日无多。她的元神，神体，都被毒火烧成重伤，又怀着锦觅那孩子。对仙上冷言相对，也只是希望仙上能放下她，接受风神仙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洛霖黯然摇头，“我之心心念念，不过是与梓芬携手白头。梓芬既去，又何来幸福美满。况锦觅幼失怙恃，孤苦伶仃，我没尽过一天为父的责任，我怎能原谅我自己。我定要手刃那毒妇，哪怕玉石俱焚，也要为梓芬报仇。”他咬牙切齿，目露恨色，恨不能立刻冲上天界。

　　老胡叹息道：“这就是先前为何不告诉你的缘故了。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生活。你即便是为先主报了仇，她也不可能回来了，锦觅却还要生活在这六界。先主临去之时，切切惦念着锦觅，唯恐锦觅也如她一般，为情若累，以至于没了下场，才特意嘱咐众芳主严守秘密，强令锦觅万年内不得出水镜。先主一片慈母之心，让人感动。本以为锦觅能无忧无虑长大，谁曾想还是......到了今日。”

　　老胡言毕，起身施法左右探查。润玉忙退后，神色担忧。仲商安慰道：“不用怕，他探查不到。”她的法器岂是随随便便能被看破的？便是洛霖也不行。果然，老胡探查一圈后，什么也没发现。他重新坐下，向水神道：“先主之死，虽是天后下的手。然而水神仙上以为，罪魁祸首仅仅只是天后吗？”洛霖猛然抬头，倒抽一口冷气，问道：“你是说...？”

　　老胡凑近洛霖，低声道：“今日这话我只说一次，出了门我是不认的。仙上这些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天后就是天帝手里的一把刀，指哪打哪，好使的很。当年若非天帝对先主纠缠不清，以至于传出要废后另立的风声，天后也不会对先主下此毒手。况先主猝然而逝，天帝心中就当真毫无怀疑？他们夫妻多年，天帝能不了解天后的行事作风与手段？然而他虽一副愧疚怀思的模样，甚至纵容花界脱离天界自立，天后的位置却始终稳当的很。以我老胡看呀，除非当场抓获，辩无可辩，或者天后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然，先主的仇，只怕是报不了了。”

　　他摇摇头，托起茶盏，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洛霖听了，只垂首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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