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

　　韩缨有点动心。

　　他有些时日，没有好好骑过马了。

　　不过，这周围方便吗？

　　花照明眯起醉眼，知他心中所想。

　　“你放心，这场子冷清多年，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

　　他今儿受了不少气，该发泄发泄。

　　韩缨点头，起身，其实他的心早就野了。

　　一人一马，奔驰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与深沉的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白天还病怏怏的韩缨，这会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动作轻盈，身手利落，那层常年虚白的肤色之下，渐渐涌现出气血充足的红晕。

　　脱去伪装的韩缨，英姿飒爽，虎虎生风，像极了他的父亲。

　　花照明眯着眼望去，早已不见他远去的身影，忍不住轻轻一笑：“脱了缰的野马，逼急了的狼崽子，这是攒了多久的力气。”

　　韩缨驰骋而去，并非独自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隐秘的随从。

　　他们都是鬼堂的人。

　　鬼堂……这名字的由来，令人唏嘘。

　　韩缨在鬼堂的手下，都是当年西海之战侥幸存活下来的将士，也都是韩之恒的手下。他们浴血奋战，三天三夜没有阖眼，好不容易击退了敌人，却在返程回营的途中，遭遇弓箭手的暗算。

　　箭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瞬间夺去了一个又一个疲惫又颤栗的灵魂。

　　明明凯旋而归的战士，怎么会中了暗敌的埋伏。

　　其中惨死的，还有韩五爷和韩六爷……

　　援军找到他们的时候，很多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甚至还有被野兽蚕食，零零碎碎，根本认不出模样和长相。

　　不幸中的万幸，这场意外的惨剧中，还有幸存者。

　　那些受伤之后，被堆积的尸体掩护，才躲过一劫。可是，他们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写入名单，发了抚恤，成了活死人。

　　没有姓名，却有了使命。

　　他们要找寻真相，当年的埋伏残害，到底是谁设计的？又是谁主使的？

　　虽然，圣上也曾下令彻查，但结果不了了知，悬案多年，亲者痛仇者快。

　　无辜的亡魂们还在飘荡着，死不瞑目，无处可归，除了大将军，再没有人想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韩缨成立鬼堂的时候，才十一岁。他的手下，每一个人都比他年长，而现在，他们都有了新身份。

　　乞丐，镖师，小偷，混混，车夫，长工……混迹于市井之间，隐藏在寻常百姓之中，做着各自的营生，收集情报，建立人脉。

　　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活生生的“鬼”。韩缨是他们的少主，也是他们的“苦主”。

　　花照明酒兴正好，又给自己的温了一壶酒。

　　韩缨回来还早，夜色正浓，得好好欣赏。

　　小半个时辰后，韩缨终于回来了。

　　脸上带着薄薄的汗意，眼睛发亮，兴奋得很。

　　“七爷真能浪啊。”

　　花照明等他坐下来，才缓缓道：“明儿，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耍什么花样？”

　　“嗳，你别这么说，明儿你见了一定喜欢就是。”

　　花照明邪邪一笑，一定有问题。

　　“我为你精心挑选了两位美人。”

　　韩缨皱眉。

　　“不要！”

　　他近来是不是在月影阁待得太久了，三句话总离不开女人。

　　花照明挑眉：“你先别拒绝啊。她们可不是寻常的女子，都是高手。”

　　他故意逗他而已。

　　那两个女子都是青宁派的入门弟子，一等一的高手。

　　韩缨眸光幽幽：“你不会是想要保护我吧？”

　　“那当然了，你是我的小情郎啊。”

　　“用不着，你管好你自己的吧。”韩缨肃着脸。

　　花照明笑：“我知道你厉害，你深藏不露……可是，你身边现在多了一个人啊。”

　　“她？”

　　韩缨立刻摇头：“她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他一向看人很准。

　　孟锦里很坦率，她的眼睛太干净了。

　　“哦？”

　　花照明一脸玩味：“你这么快就摸清她的底细了，你们之间，难道……莫非……”

　　他明知他是“病人”，绝不会与人亲近，还是开起了玩笑。

　　“我说了，她没有危险，就是没有危险。”

　　韩缨素来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

　　花照明收起玩笑的脸：“我可不这么觉得……”

　　他拖长语气，摇摇晃晃地起身：“她今儿的表现，太不寻常了。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哪来的胆识？”

　　韩缨沉默。

　　谁说女人就一定要胆小怕事？

　　“其实，她若是表现得蠢笨一点，扭扭捏捏，我还放心些。太聪明的女人，都是不好对付的。”

　　韩缨终于打断他了：“你这个人说话，简直颠三倒四。之前还说她是我的福气，这会儿又起了疑心。我看，你是喝醉了，满脑子糊涂账。”

　　花照明看他：“哎呦，你还急了？怎么，我说不得她？”

　　韩缨一字一句道：“她只是个局外人，你不必在意太多。”

　　花照明又笑：“行，我不在意，你在意。不过，那两位青宁派的高手，你还是得给我收下。”

　　他不等他拒绝，又道：“你今儿惹毛了沈乾，他必定要搞小动作！”

　　韩缨早已心中有数：“他在我府里的眼线，一直都在给他通报消息，我不犯错，他就不会怀疑，不会轻易动我。”

　　他都装了十年了。沈乾哪来那么多的闲心，天天盯着他！

　　“没有人会永远不犯错！”

　　花照明有点好奇：“他在你府上的眼线有多少？”

　　韩缨伸出五根手指：“五个。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三个杂工。”

　　“哦？”

　　“今儿随我来的小厮，就是他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耽搁了。”

　　租车的银子是市面上的价钱，结果租回来，却是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

　　途中，小厮屡屡催促车夫，专挑崎岖陡峭的路走，看似省时，实则费力。

　　韩缨早都觉察到了。所以，硬生生地忍着，受了一路的罪，顺势把药也给吐了。

　　花照明道：“这五个人必要除掉！”

　　“不用麻烦，除掉他们，还有新的人进来。我懒得去查，提防些就好。”

　　这种被人监视的生活，韩缨早已习惯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要伪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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