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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风
顾青桐这厢上了马车,翻着卷宗的手越来越快。宋广云瞅着她的动作,拧紧眉头,伸手压住她的手,问道:“你今日不对劲,出了什么事?”
顾青桐歪着头看着宋广云不答话,似乎在问,哪里不对劲。
“世子第一次来大理寺,你对他不了解没料到他来下马威,但依你的性子,必不会针锋相对,将世子的心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有,你今日焦躁不安,我已经五年没见过你如此了。青桐,出了什么事?你和云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青桐脸色微微松动,扭过头不看宋广云。
她确实在焦躁!
江奎平带领的五万精兵在昨日辰时出发赶往青州扶桑山庄,行军虽缓慢。但青州与华阳城所在的平洲多是一马平川,路极好走,再迟也不过十日的光景,就可包围扶桑山庄。易渊从水路回青州,比江奎平先走一日,最快也需七日,且疏散扶桑山庄上下老幼妇孺,岂是四日便可安置妥当的?
若易彦明老庄主不肯被压制,拼死一搏。易渊,易渊怎么办?
失去自小长大的家,怎是一个锥心之痛可表的?她虽不知这种疼痛,但当她知道自己是被丢弃的那一刻,心中泛滥而起的痛几乎要杀了她。她不忍心易渊如此。更怕易渊为了他的家,浑身浴血而战,化为黄土一抷。
想起易渊有可能一袭白衣被染得通红,毫无生机的躺在一堆尸体之中,她无端的慌张起来。
“云哥,我要离开华阳城一段时间,顾府这边,帮我遮掩一二。绝不能让夫人和芙蓉姐姐知道我离开。”顾青桐抬起手将卷宗合上,轻轻说道。
宋广云闻言,看着顾青桐的目光染上起伏。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情绪,说道:“必须要离开?”
“必须要离开!”
“好,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走?”
“今晚。”
“不行,明天一早,我给你备好马车盘缠送你离开。若你不愿,无论如何,我都不肯放你走。”宋广云不等顾青桐开口拒绝:“青桐也不愿意我们六个为你整日担惊受怕吧?”
顾青桐本想吐出口的话消散在唇间。
他们六人与她而言是刻入骨髓般浓烈的亲情。她这一去不知归期,怎能让他们为她忧心?
宋广云见她默然没有反对,心里稍稍踏实些,嘴角漫上笑意,说道:“想必你这次离去必是很重要的事,做好万全准备,早些回来。这个案子...”
“昨日清风没说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我想东阳书院应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云哥,这是我想到的几个点,以及我认为需要排查的线索,也许有帮助。”顾青桐从卷宗最末页抽出一张纸,递给宋广云:“前些时日我一直心神不宁,云哥不要怪我。”
宋广云接过纸张,扫了一眼纸张上简略的几行簪花小楷,不由得苦笑一声:“这次的案子如此复杂,青桐就这么相信我能破得了?”
顾青桐脸上染了淡淡的疑惑:“云哥这话从何而来?我办案一直都仰仗着云哥,案子再复杂,也是我们共同去一一破解的,云哥办了这么多案子,怎么现下反倒没了信心?”
“青桐觉得我办案很厉害?”
没等顾青桐答话,章垚探着半边身子进了马车,大笑着:“头,你竟然如此看轻自己?不行,我要说与沈哥听听,那些兄弟不笑掉大牙才怪。”
“章垚,你是不是想被罚俸了?”宋广云尴尬的咳了两声,怒道。
“头,我错了。”章垚立马装可怜:“看在我这么快到地方的份上,饶了我吧。”
宋广云黑着脸下了马车,一言不发。
章垚舔着脸凑到宋广云面前,郑重的说道:“头,姑娘来大理寺一个月也就几回,她不在,我们不都听你的吗?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很多案子不也破了。不是我说,看书写文章咱们不行,办案可是一流。”
宋广云脸色缓和下来,扭头看向章垚,猛地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骂:“就你小子话多,办案!”
“嘿嘿...”章垚捂住脑袋傻笑两声,抬头向高高的石阶望去,暗红色的身影立在门前,直勾勾盯着躬身在他眼前的门童。
门童被他盯得发毛,冷汗簌簌而下,见了宋广云一行人,如见了救星般扑了上来:“官爷,您可来了。这位爷正找您呢。我说您没来,愣是盯了我半天。”
宋广云看向祈宇谦,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无痕,面色微沉,疾步上前抱拳行礼,问道:“大人,您找卑职?”
祈宇谦脑子一热随无痕来了东阳书院,自己都不知是为了做什么。他瞟了一眼行了礼起身的顾青桐,淡淡道:“没什么。这次案子牵扯甚广影响恶劣,本官新官上任还不熟悉你们如何办案的,特来看看。你们该如何便如何,就当本官不存在。”
宋广云不明所以,只得应了声卑职惶恐,就带着顾青桐进了东阳书院。
接连死了三人,大理寺又接连盘问了不少学子,紧张的氛围蔓延,东阳书院看上去死气沉沉。到了学子们上课的门前,顾青桐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屋内清雅绸衣的先生和一名白衣学子身上。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学生以为此乃天人和一,中庸之道也。”
“嗯,很好。”先生捋了捋胡子,笑的慈眉善目。
宋广云凑近顾青桐:“这是范玉祥范先生,这名学子名叫楚肖,汇锦染坊的独子,今年二月刚进东阳书院,学问极好,是范先生的得意门生。”
楚家产业的汇锦染坊是华阳城最大的染坊,每年往皇宫进贡的布料几乎八成经了他们的手,楚家做生意有口皆碑,每逢多灾之年,全国各地的铺子纷纷救济灾民,楚家被百姓称颂了几十年,更是被当今圣上赐了“普陀转世”的牌匾,可偏偏子嗣单薄,世代单传。
顾青桐上下打量楚肖,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半散半束,白色绸衫,束腰下坠着一枚紫色玉佩。他背对着他们说话,说完话款款施礼坐下,虽看不清眉目,仅仅一个背影却也风流倜傥。
范玉祥听完楚肖的话,余光瞥见了一直静静立在角落里的几人,冷哼了一声,转身拿上书,冷冷的说了一句:“先到这里,你们休息一下。”
“这位教书先生对我们很不满啊。”无痕撇了撇嘴,嘟囔道。
“这些读书人可不管死没死人,打扰他们读书就是大罪,比死了爹娘都罪过。”章垚早就看范玉祥不顺眼了,每次来问话都是冷眼相对,面子里子都看不起他们。
“他也就配来这里教书。”祈宇谦脸色阴沉,敢对他堂堂世子不满,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学子们陆陆续续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几人,有的瑟缩着躲开了,有的轻蔑的扫视,有的规规矩矩的行礼,还有几个大胆的,举步上前,凑到顾青桐面前说话。
楚肖也走了出来,顾青桐这才看清他的眉目,眉目柔和的似一汪水般,看上去分外温柔。他躬身行礼说道:“想必这位就是青桐姑娘,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姿容不凡。”
顾青桐回礼:“楚公子谬赞。”低垂的眉眼瞟向楚肖的脚上的皂靴,眸间微动。
“青桐姑娘谦虚了,我还有事,不打扰诸位了。”楚肖告辞,临走对顾青桐柔柔一笑,眸中的温柔似乎要沁出水来。
“青桐,你要问谁?”宋广云无视掉楚肖的笑颜,微微侧身将楚肖挡在身后,问道。
顾青桐收回放在楚肖背影的目光,转头看向瑟缩在一张书桌后白衣男子:“先问谢宣,然后是他。”
朱宁肃对大理寺还算客气,让人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方便宋广云他们随时过来查案问话。此时的房间里,祈宇谦坐在上位,无痕立在他身后,宋广云顾青桐站着。
章垚带了谢宣过来,扫了一眼站着的宋广云,暗自不爽,斜眼看了祈宇谦一眼,办案已经够辛苦了,还来这么一尊大佛在旁随时视察,坐都不能坐。
谢宣躬身向祈宇谦行礼,听到祈宇谦说坐,才敢找了个位置坐下。
“宋大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次叫我前来还有何事?”碍于祈宇谦在场,谢宣不好发作,语气当中还是隐隐显出不满来。
“还有几个细节要问。沈均为王兴岩找男宠的事,谢公子什么时候知道的?”顾青桐立在谢宣对面几步远,淡淡问道。
“你...顾青桐?”谢宣看向顾青桐脸上的轻蔑转为讶然,眸中闪过惊艳,嘴角延展出笑意,语气立马放缓了不少:“兴岩得到那男宠的第二日与我谈起的,大约也就两个月前。”
“谢公子知道王兴岩好男风,那他对女色如何?”
“兴岩对男风只是爱好,喜欢些特别的。姑娘姿容绝丽,可不要想歪哦,他喜欢女人,今年年初娶亲,夫妻很和睦。只是沈均讨好兴岩,自然投其所好。”
“那这爱好自然多多益善?”
“姑娘此话别有深意啊。”谢宣在顾青桐身上来回巡视:“我和兴岩自小一起长大,从未做过逾矩之事,不像沈均,吃喝嫖赌占全了。兴岩不过好男风,养几个男宠又有何妨?”
“王兴岩与谢公子说过男宠之事?”
“没有没有,此事毕竟污秽。”谢宣有丝郝然。
顾青桐看向谢宣的手,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十指细腻修长,此时正自然的搭在椅子之上。
“沈均也这么想吗?”
说起沈均,谢宣一脸的鄙夷:“为了讨好兴岩,再恶心的事他也做,兴岩不过只是多看了那男宠几眼,沈均就使了手段,把人送到了兴岩的床上。恐怕还觉得一个不够,想再来一个呢。”
果然多多益善,顾青桐垂下眼眸,等谢宣说下去。
“沈均死前在我们书院骚扰了好几个学子,也不想想能来这里进修的,非富即贵。当时就有好几个翻脸了,要不是碍于他和驸马爷沾亲带故的,早就使了手段将人杀了。现在死了也算恶有恶报。”
顾青桐和宋广云对视了一眼,宋广云示意了一眼章垚,章垚立马会意,跑着拿了纸笔铺在谢宣面前。
“谢公子,沈均都骚扰了谁,你能记得的还请写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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